第五章 2 如果克洛伊喜欢奥莉维亚

第五章 2 如果克洛伊喜欢奥莉维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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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如果克洛伊喜欢奥莉维亚,她们又合用一间实验室,这就会让她们的友谊多姿多彩,并且更长久,因为这种友情不会过于围绕私人生活。
如果玛丽·卡米克尔知道如何去写,而我也开始喜欢她的独特文风;又如果她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这一点我倒不敢确定;再如果她每年能有五百英镑的收入,虽然这也有待证明——那么,我想,某种意义重大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因为,如果克洛伊喜欢奥莉维亚,而玛丽·卡米克尔又知道如何表达,她就将在这间至今无人来过的大厅里燃起一支火炬。只见幽明的微光、黝黯的阴影,宛如秉烛走入蜿蜒洞穴,你会上下打量,不知踏向何方。
我又开始读这本书,读到克洛伊看着奥莉维亚把一只罐子放到架子上,并且说道,该回家看孩子去了。
我敢说,这可是创世以来从未有人见过的场景。
我也十分好奇,观望着这一幕。因为我想看看玛丽·卡米克尔会如何动笔,去捕捉那些未曾被记载过的手势,那些未被说出口或只说了一半的话,那是只有女人在场、没有被男人带着偏见的任性光芒照亮时才会自然而然呈现的,就像天花板上飞蛾的影子那样不易被察觉。
如果她真要这么做,就得屏息凝神才行,我一边读下去,一边对自己说;因为女人对任何动机不明的关注都有疑虑,又太习惯隐瞒和压抑,任何向她们投来的目光都会让她们闪躲。
我又忍不住对玛丽·卡米克尔说道,好像她就在我眼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说点别的事,目光凝望窗外,就这样,把发生在奥莉维亚身上的事记录下来——不是用铅笔记在笔记本上,而是要用最快的速记,甚至用没写完整的字词去记。奥莉维亚,这个在岩石的阴影下存在百万年的生物,感觉到光线落下来,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种陌生的食粮:知识、冒险和艺术。
我又一次把视线从书上移开,心想,她必会伸手去拿,也必会重新调配已高度发达,但用于其它目的的既有才智,将新知识容纳于旧知识,而且不会因此扰乱精妙复杂、无限延展的整体平衡。哎呀,我这不是做了自己决意不要去做的事嘛,不知不觉就在赞美女性了,未经三思;“高度发达”“精妙复杂”,这些都是无法抵赖的赞美,而称赞自己的性别总是可疑的,也往往挺蠢的;更何况,这种事该如何评判呢?
谁也不能指着地图说哥伦布发现了美洲大陆,而哥伦布是个女人;也不能拿起苹果说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而牛顿是个女人;更不能仰望天空,说飞机在上空飞过,而发明飞机的是女人。
墙上没有刻度,无法精确测量女性的高度;也没有毫厘分明的码尺能测量母亲有多么贤良、女儿有多么孝顺、姐妹有多么忠实、主妇有多么能干。
即使是现在,在大学院校有学分的女生也极少,包括陆军和海军、贸易、政治和外交在内的各行各业也几乎没有针对女性的资格考试。
直至今日,女性都不曾被明确地记载。
但如果我想了解,譬如说,别人都知道霍利·巴茨爵士的哪些事,我只需翻开《伯克名录》或是《德布雷特名录》就能知道他拿过这样那样的学位,拥有一处宅邸,有一个继承人,是一个董事会的主管,出任过英国驻加拿大总督,还荣获了很多学位、官职、勋章和其他荣誉,以铭记其诸多不可磨灭的业绩。
关于霍利·巴茨爵士,除了上帝,再没有人知道得比这还多了。
1
类似年鉴手册,记录英国贵族或乡绅的家族史和个人情况。
所以,即便我说女人“高度发达”“精妙复杂”,也不能在《惠特克名录》或《德布雷特名录》或大学年鉴中得到证实。

身在如此困境中,我能做什么呢?
我又把目光投向了书架。

1�劳伦斯·斯特恩
Laurence Sterne(1713-1768),英国感伤主义小说家,生于爱尔兰,后就读于剑桥大学。曾担任约克郡牧师。代表作:《项狄传》(The Life and Opinions of Tristram Shandy,Gentleman)。

3�威廉·乔因森·希克斯爵士

Sir William Joynson Hicks(1865-1932),英国保守党政客,曾任邮政大臣和内政大臣。1925年曾为女性争取平等投票权,1933年,他的传记作者写道,他承诺阿斯顿女士的这项法案提议实际上是其政敌丘吉尔所言,并无事实依据。但1928年他二度提出此项动议,将投票女性的年龄从30岁降至与男性投票资格相当的21岁。

2�威廉·柯珀
William Cowper(1731-1800),英国诗人,浪漫主义诗歌的先行者之一,擅长描绘日常生活和英国乡村场景,改变了十八世纪自然诗的方向。
上面还有几本传记:约翰逊、歌德、卡莱尔、斯特恩、柯珀、雪莱、伏尔泰、勃朗宁以及许多人的传记。
我开始思忖,所有那些伟人都曾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仰慕过、追求过女人,与她们一同生活,向她们吐露心中的秘密,向她们求爱,写下她们,信任她们,并且表露出——只能称之为对某位特定异性的——需要和依赖。
我不敢断言,这些关系都纯粹是柏拉图式的,但威廉·乔因森·希克斯爵士应该会否认吧。但如果我们认定这些男人从这些关系中得到的仅仅是欢愉、谄媚和肉体的愉悦,那未免冤枉了这些显赫的大人物。
他们得到的,显然,是他们的同性所无法提供的东西;进一步说,是一种刺激,是只有女人的天赋才能给予的创造力的更新,这样的界定应该不算轻率,也无须征引诗人言之凿凿的狂言。
我想到:他打开客厅或育婴室的房门,就会看到她被孩子们团团围住,膝头或许还搁着一方刺绣——不管怎样,这个世界和他所在的法庭或下议院的那个世界之鲜明对照,生活秩序、生活体系的核心之截然不同,都会立刻带来崭新的面目,令他神清气爽;接下来,哪怕在最简单的家常闲谈中,也会出现天然不同的见解,足以滋润他本已干涸的脑海,思路焕然一新;他看到她用另一种方式创造了一番天地,而那与他自己的方式迥然相异,他的创造力也陡然活跃起来,不知不觉,呆滞的头脑又开始布局谋篇,浮现出的词句或场景都是他戴好帽子、动身去见她前百思而不得的。
每一位约翰逊都有他的斯雷尔,出于诸如此般的原因对她不离不弃,后来,斯雷尔嫁给了她的意大利音乐教师,约翰逊差点发了疯,又恼又恨,那不只是因为他不能再在斯特里特汉姆度过良宵了,还因为他的生命之光“仿佛熄灭了”。

即便不是约翰逊博士,不是歌德、卡莱尔或伏尔泰这般大人物,我们依然可以感觉到女人有高度发达的创造才能,感受得到那种天然的复杂性。
必须穷尽英语的运用,新鲜词汇也必须不合常理、打破常规地插翅飞来,女人才能说出她走进房间时发生了什么。
斯雷尔
Hester Lynch Thrale(1741-1821),本姓Salusbury,二婚后改姓Piozzi,英国日记体女作家,艺术赞助人。
房间与房间大不相同,
有的安静,有的喧嚣;
有的面朝大海,或正相反,正对监牢大院;
有的挂满洗净的衣物,有的被猫眼石和丝缎装点得生机勃勃;
有的像马鬃般坚硬,有的如羽翼般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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