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尚龙:食素和素食的年代戏

马尚龙:食素和素食的年代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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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是在南京西路功德林用餐,确实领略到了极品素食的气派。


那天晚上素食荤素莫辨之惊诧,摆盘刀工烹饪之考究,咸甜浓淡之恰好,还有大厨讲解之细腻,绝不会输给最高级别的法国大餐。


沉溺在素食享受之时,我瞬间走神,想到了一句曾经非常经典的俗语:我不是吃素的。


当然我没有说出来,未免太不合时宜了。


只是在我心里,“我不是吃素的”,越发涌了上来,几乎幻化为一小碟酱油一小碟醋,或是一小碟白砂糖,我从餐桌上夹来的每一道素食,都要在“我不是吃素的”小碟里蘸一蘸。


“我不是吃素的”,像是生煤球炉时升腾的烟熏气。


这样的桥段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冬日菜场,买青菜黄芽菜也要排队,有人插队,排队的人不依;口水战马上升级,棉袄袖子也撩起来了。


隔着劝架的人准备挥拳头:关照侬,我不是吃素的。


对方反唇相讥:侬以为我是吃素的!


突然有卖菜的发话了:两个人讲是讲不吃素,不过就是为了买点“素狗屁”吵的,有本事就要讲:我不是吃荤的!


要么到功德林去讲:我不是吃素的!


在动辄扬言“我不是吃素”的年代,素是餐桌上的经久主打,是舌尖上无法说味蕾疲劳的食材。


声称自己不是吃素的,倒就是在吃素的;犹如声称“我不怕你的”,其实心里是怕人家在意人家,用现在的话来说,是缺乏文化自信。


真正大鱼大肉之人,是不会高喊“我不是吃素的”。


真正吃素的人,是需要说一声“我是吃素的”,还要作为一条戒律:吃素自有吃素的规矩,自有吃素的历史。


即使是在全社会素食的年代,吃素和吃素的人,也依然很顽强地存在着。


吃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一句“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说的是初一吃素忘记了,算是逃过了,十五可以忘记吗?


事实上,初一十五吃素的人大多严谨,初一忘记吃素了,初二即会补上的。这是虔诚之谓。


世界上所有的虔诚都是艰苦的。


作为杂食类动物,人在生理本能上是需要荤素搭配的,吃素是信念,不是嗜好。


即使是吃素的人,也还是以素菜荤化的方式抵制着荤菜的诱惑,有那么多的素菜都是带了“荤”名的:


素鸡素鸭素肠素火腿,还有素的虾仁蟹粉猪肝腰花……


是以假乱真的艺术,也是保留了很多人在心理上和口味上的对荤食的满足。


我见到过、也现场体验过真正的食素,是完全彻底的素,是没有任何艺术成分的素。


几年前,去广东丹霞山,半山上有锦石岩寺,虽然是三十多年前重建,但是锦石岩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五代,是广东著名的佛教女众道场,也就是尼姑庵了。


拜谒之余,我们和众尼姑共进午餐。这也是锦石岩寺的文旅活动。充满了仪式感的素餐。


饭前被告知,吃饭时不可以讲话,不可以接听手机,不可以剩菜剩饭,吃好后,用温开水荡碗,而后喝尽洗碗水,碗也就此洗净。




自己盛了饭,四方围坐。有一年轻尼姑,端了一大盆青菜,在每人面前停留示意要否。


大家都要了。须臾,尼姑又端来一盆,是咸萝卜干,我要了。


再稍后,尼姑端来一盆,是霉乳腐;我已经没有了食欲。这就是众尼姑日复一日的素食。


也是来此做道场或参观之人的格式化菜谱,“茹素数日,以净其身,清其心。”


这是为信仰食素。与之相比,我们只是为生活吃素。


为生活吃素是被动的,不过,被动的吃素也包含了若隐若现的信念:总有一天,我们可以扬眉吐气地高呼:我不是吃素的。


如今,再也没有人扬言“我不是吃素的”了,倒是间或听到素食升华为主义,也更是有以素食为时尚新潮的。


年代更替永远是风水轮换。同样是吃青菜萝卜,贫穷时代的大众无奈反转为美食时代的小众格局。


吃素年代造成的营养不良,早就被吃荤年代的营养过剩取代,于是,有人会怀念吃素年代的清净。


不过,吃素年代还有一种病,与“素”有关:珐琅质被破坏了的“四环素牙”,是吃“四环素”和“土霉素”的后遗症,也是彼时的年代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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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听友66104676

    还是更喜欢你的声音,感觉比寒白比十点读书声音更喜欢,喜欢简单纯真声音

  • anu7ikx5lgmb3xgy5awg

    一等座

  • xxxhhcdrth

    吃素的起初都是痛苦的,但因着目的不同造就了不同品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