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助浴师”：拉着浴缸上门服务惊呆老人

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2022年年末，我国65岁以上老年人口突破2亿。而据媒体报道，其中，有失能、失智老年人达千万之多。“十四五”期间，我国将迎来老年人口增长的高峰期，失能失智老年人相应大幅增多，家庭、社会都面临较重的长期照护压力。

马杰与老人合影

“每个家庭都是一个故事”

第一次见到76岁的刘重，面黄肌瘦的他，瘫痪在床，腿上的皮肤裂着白皮，如同鱼鳞般附着在表面。助浴师张亚栋脱去他的外衣后，看见他身上长了褥疮。

“你妹妹多好，专门找我们给您洗澡。”张亚栋寒暄了一句。

闲聊中，张亚栋意识到，老人心理状态不好。老人是甘肃人，瘫痪后，比他小两岁的妹妹为了照顾他把他接到了郑州。而妹妹的身体也并不太好，妹妹的女儿便找来了张亚栋帮忙给老人洗澡。

在要强的刘重眼里，自己成了家里的累赘，他一度自暴自弃，不好好吃饭，不愿见到太阳，身体每况愈下。

助浴当天，张亚栋为老人进行心理疏导，“如果你不配合着我们，争取恢复健康，你妹妹将来会更累。你现在总想着拖累你妹妹了，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想不开，但你要记住你妹妹是你最亲的人啊，如果你不在了，她得多难受，为你流多少泪……”

老人最后竟听了进去。张亚栋上门助浴一般是十天一次，刘重脱离了甘肃老家的交际圈，张亚栋似乎成了刘重情感宣泄的“树洞”。张亚栋从老人家离开不到一周，刘重的妹妹感到哥哥的状态明显好转，就又把张亚栋叫去给老人服务。

张亚栋的公司，助浴收费是398元一次，在他眼里，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好说歹说，将上门服务的周期定在了10天一次。张亚栋考虑到老人家庭情况，也给老人争取了优惠，每次去还专门定制了中药为老人治疗皮肤病。

“我们的服务其实更多地在于陪伴老人。”张亚栋说。

张亚栋接的单子都是老人子女主动询问的，这份工作，让他看到身处他乡的游子无法在父母膝前尽孝的无奈。

去年，张亚栋曾去一位62岁老人的家里助浴，那是一座小别墅，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因脑溢血瘫痪的老人和一位护工。 联系张亚栋上门洗澡的是老人的妹妹，老人的家人全都移民美国已近一年，因种种原因，老人无法一同前往。令张亚栋惊讶的是，家里布满了摄像头，一家人由于疫情暂时无法回来，妹妹又很思念老人，便通过摄像头定期看看老人，张亚栋把这叫做“远程的牵挂”。 张亚栋定期上门给老人洗澡，就像是把思念跨越大洋、彼此连接。

话匣子打开了

助浴师张亚栋叮嘱同事说，哪怕你想抬手都一定要得到老人的同意。助浴一年来的经验让他知道，第一次上门给老人助浴，老人的血压都会升高。提前了解老人的病史是一个必要工作。

从进门后，张亚栋就留心老人的状态。他每做一个动作都要轻声细语地询问老人的意愿，他说，这样是为了获得老人的尊重。

张亚栋接触的老人，大多不与子女生活在一起，由上了年纪的老伴照顾。在老伴的帮助下，老人日常吃饭、如厕、擦拭身体还能勉强应付，但好好洗个澡却是一件体力活，还要提防在浴室滑倒的危险。因此，张亚栋每次接到单子，他们一般会安排两名助浴师，碰上重一些的老人，还要增加人手。

助浴并非只是上门搓澡那样简单。助浴师需要为老人进行沐浴前的基础身体检查，如血压、心率、血糖、体温等。

马杰同样从事助浴师近一年，他碰到过一位老爷子，年轻时酷爱泡澡，远在北京的子女便联系马杰，陪老人一同去泡澡。考虑到老人年事已高，恐出危险，马杰建议在家泡澡。

约定好时间，马杰和同事便带着浴缸和设备去了老人家里。老人看马杰一行人带来的设备，一脸疑惑：以前都在澡堂里洗，现在怎么拉来一个浴缸？洗个澡要这么多人？

缓解老人的尴尬情绪后，马杰趁着给老人理发、剔须、洗面的工夫，放了热水，然后再给老人换衣服，裹上浴巾，待水温适宜，搀扶着老人泡澡。接着给老人用热毛巾敷脸大约10多分钟，马杰需不停观察老人的身体变化，等到老人泡澡大概15~20分钟时，助浴师再开始搓澡。

老人的话匣子一般是在洗澡的时候打开，老人和助浴师逐渐熟络，在老人眼里，这些人就像自己的孩子，边搓澡边讲述自己的过往故事、家庭琐事……助浴师也需要对老人的负面情绪进行排解疏导。

给老人们搓澡要格外细心，既要把陈年老泥搓落干净，也要避免擦伤或碰撞到老人的身体。搓完以后，待老人毛孔打开，脸色通红，马杰再把老人全身上下冲洗干净，头发吹干，换上干净的衣服。

服务并没有结束。由于很多老人长期卧床、处于半失能状态，他们的床单被罩也是很久没有更换了，马杰就趁机把床单被罩全部更换一遍。老人洗完后，身上的异味消失了，一身清爽，常常呼唤着自己的老伴也来洗洗……

“又脏又累的活”

助浴师是个辛苦活。张亚栋平时两天能接一单到两单的上门洗浴服务，每次忙完，他都累得浑身发软，出透了汗。“自己洗澡都很累，抱着一个人、再给他们洗澡更累了。”

除了身体的疲惫，助浴师有时还需要忍受脏臭的活，去往缺乏照料的失能老人家中，推开门经常扑面而来一股刺鼻的“老人味”，失能老人与疾病伴随而来的还有大小便失禁的窘况，助浴师还需要清洗更换长时间使用的床单。

张亚栋也会碰到一些失能老人因局部皮肤长期受压、影响血液循环，导致皮肤和皮下组织营养缺乏而生了褥疮的情况，他称这份工作是一个“又脏又累的活”。 他却能坦然接受，抱着一颗善良的心去服务。

张亚栋创办的公司里，助浴师大多集中在50岁左右。“擦屎擦尿的活，一些年轻人即使拿着高工资也是不干的。”

在他看来，助浴师的工作与护工存在共性，都是首先抱着一颗善良的心。“以一个半公益的形式去做这件事儿，这是大爱的传承。”因此张亚栋招聘员工最重要的要求就是具有亲和力，这样在服务时，助浴师能慢慢去接近老人，打开话匣子，走进老人心里。

马杰开办公司已有一年，上门搓澡，在他看来成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服务老人，陪老人聊天，最起码老人很开心。”

张飞是马杰公司中助浴师的一员，古铜色的皮肤和健硕的体格散发着活力，逢人便笑盈盈的，有着唠不完的嗑，让他洗过澡的老人，反馈都是满意。在张飞看来，上门洗浴就像照顾自家老人一样，要有孝心。

居家养老备受关注

马杰的爷爷已是耄耋之年，父母曾考虑过把老人送去养老院，可老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马杰从情感上也不太能接受，担心老人去了养老院后，精神需求被忽视。

2022年，马杰看到了养老服务行业的发展前景，跨行业转向居家养老服务。他吸引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合伙人，他们专门学习了前沿养老服务理念，聚焦高科技智慧居家养老，助浴是其中一项服务。

2022年年末，我国65岁以上老年人口突破2亿，助浴是养老服务行业的细分赛道。

马杰将公司位置放在了郑州市金水区，他曾做过市场调研，中原区、金水区、二七区，这几个老城区的老人相对要多一些。公司成立不足一年，马杰却碰了壁，公司并没有如他最初设想那般回本盈利。“每个月人员、房租等运营的成本都在这放着。公司刚成立，业务还没有突破，还要继续做下去。”

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居家养老话题备受关注。

今年民进中央提出关于完善居家养老模式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提案建议，加强对家庭照料者的政策支持，推动居家适老化改造高质量发展，提高居家养老服务水平，加强专业居家养老服务人才培养。

提案提出，政府做好购买服务和兜底保障，对家政服务及上门送餐等老年人急需的服务项目，财政资金投入予以倾斜。通过社区书院等相关建设，满足老年人精神慰藉需求。推进中央厨房就餐助餐，提高助餐服务的标准和效率。吸引社会资本投入居家养老服务企业，放宽准入条件，鼓励其提供多元化居家养老服务，逐步扩大老年群体普适性有偿服务消费。完善智慧养老服务平台，将老年人易用性作为平台建设标准。将居家养老服务、医疗健康服务体系统一整合，利用大数据对居家养老人员进行分级管理，提供针对性的服务。

提案还建议，根据居家养老服务行业对专业人才、复合人才的需求，完善在高职院校设置的医疗、保健、护理等专业，加强专业人才培养。由民政部门与人社部门牵头组织，依托企业、医疗机构，定期开展居家养老服务人员的职业道德和专业知识培训。做好志愿者招募及培训工作，把居家养老服务志愿者队伍与专业化服务培训有机结合。实施职业资格和技术等级认证，按照认证资格从事相应等级的服务，做到持证上岗。全国人大代表、人福医药集团董事长李杰建议，依托社区整合生活照料、养老机构、医疗服务、商业服务、政府支持等资源，形成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