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想起冬天的一个黄昏,我推开候车室绿色的大门,看着火车驶离大雪纷飞的郑州。
我在送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记忆总是在异常清晰的时候戛然而止,毫无例外,用尽全力去想也无济于事。
我只知道,有一个人,再也见不到了。
那种隐痛一旦触及,就像撕开未痊愈的伤疤。
不过,关于离别的情感,也只能在记忆里追寻一点蛛丝马迹。
时代飞速发展,人们天涯咫尺,现在的我们似乎已忘记了什么是离别。
明代画家仇英,在《浔阳送别图》里描绘了白居易江边送别的情形,“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元和十年,白居易被贬江州,在这“终岁不闻丝竹声”的地方送别友人,那是怎样一种惆怅!
连素昧平生的琵琶女也引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叹,甚至泪水都打湿了青衫。
而沈周在《京江送别图卷》里送友人叙州赴任,则多了一分轻快。
杨柳依依,桃花烂漫,朋友升迁,心情盎然。
京江长汀,自古即为送别之地。
郑州的贾鲁河,古时曾经是南北漕运干线,如今的东岸,仍有类似仓库的建筑。
这里又发生过多少送别呢?
火车出现后,车站成了送别的新场景。
最荡气回肠的,是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亨利伤愈重返前线,在火车站和凯瑟琳分手。
战火纷飞生死未卜的年代,有什么能比无法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更悲伤呢?
每一次分离,都可能是永别!
更别说那些毫无准备就突然天各一方的挚爱,时代洪流里的无能为力,怎能不让人唏嘘!
芬兰国家美术馆有一幅胡戈•辛贝里的画作《黄昏漫步》,画的是一位老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在黄昏的海边散步。
小女孩的人生刚刚开始,而老人的人生则行将结束。
北欧的艺术,总是有一种告别的伤感,同时又有希望之光。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小华。
居家结束后他来找我喝酒,然后,就说起了从前。
来郑州的第三年,他终于站住了脚,买了人生中第一辆车。
有一天心血来潮,回老家找他的初恋女友,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他请她吃饭,这个河边的小馆子他们曾经来过很多次。
他们也曾经顺着这条河,经常走很远,很远。
吃完饭就分手了。
小华坐在车里,默默地看着倒车镜里的她,一点点远去,走上石桥,消失在下班的人群中。
桥头卖瓜子的老太太还在,桥上的炒凉粉热气蒸腾,太阳在云层后面放射着光,天空成了粉红色……
他感到一种无声又强烈的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过了很久他才明白,那一刻,从那一刻起,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告别了青春。
其实,我们每一天都在告别。
许多曾经相遇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再相见,每一个昨天,也都永远不会再回来。
如此漫长的,如此短暂的,一生,海阔天空吧,一笑了之吧,一切将消散,一切请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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