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孟凡君：智真虽“真”，难比急流勇退人

这一回的回目是：五台山宋江参禅，双林镇燕青遇故。说的是宋江率军凯旋回朝时随鲁智深上五台山参拜智真长老和浪子燕青在双林遇到故友许贯中的故事。表面看来，参拜真人和偶遇故友并无关联，但是在作者的生花妙笔下，智真长老和贯中隐士却相辅相成，相映成趣。

我们首先来关注鲁智深的师父、五台山的智真长老——

本回一开始，作者就对智真长老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说他不仅是“一个当世的活佛”，而且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可见，智真长老是一个有着真正智慧的高人。

不过，作者从一开始对智真长老的言行描写中，就有意无意地表露出其诸多“不真”之处。特别是在当年收鲁智深为徒的时候，在给鲁智深起法名和剃度的环节，都不合佛门的规矩。这一些前面已经说过，在这里就不再重复了，我们来看智真长老在这一回的表现。

在这一回中，智真长老的言行依然令人玩味，主要表现在一下三点——

第一，智真长老对鲁智深的认识有偏差

书中写道：“数载之前，（智真长老）已知鲁智深是个了身达命之人，只是俗缘未尽，要还杀生之债，因此教他来尘世中走这一遭。”这番话说得有问题。一方面，真正“了身达命”的人，应该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但在梁山好汉闹西岳华山那一回，贺太守擒住了鲁智深，并下令“好生加力打那秃驴”时，鲁智深大叫道：“不要打伤老爷！我说与你：俺是梁山好汉花和尚鲁智深。”后面虽有“我死倒不打紧”等语，但鲁智深一听要挨打，就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似乎有怕打之嫌。如果鲁智深真是“了身达命”者，不管怎么严刑拷打，都应该是无所谓的。另一方面，智真长老认为鲁智深来到世间，是“要还杀生之债”的。这种说法也有问题。既然是“还债”，肯定是欠别人的杀生债，应该被别人杀掉才是，但鲁智深从一出场，到最后无疾而终，只有他杀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杀他的份。所以，鲁智深这一生，不仅没有“还杀生之债”，而且还欠下了累累的杀生之债。可见，智真长老所见不真呐。

第二，智真长老见宋江时的举止不当

且看智真见宋江时的举止做派，书中写道：“宋江等一行百余人，直到方丈，来参智真长老。那长老慌忙降阶而接，邀至上堂，各施礼罢。”按照常理，佛门的高僧大德，举止端方，宝相庄严，见了皇帝王爷都不跪拜，更无举止惊慌失措之说。但智真长老在见到宋江来访时，竟然是“慌忙降阶而接”，这就有失智真长老“当世活佛”的身份了。

第三，智真长老与宋江所论不真

智真长老一见到宋江，便说道：“久闻将军替天行道，忠义于心，深知众将义气为重。吾弟子智深跟着将军，岂有差错。”前面我们已经分析过，梁山好汉从打江州开始，到后来的打村庄，打州府，一直到后来的闹东京，不是去救兄弟，就是去夺马匹，没有一次是挽救苍生，其“替天行道”更是无从说起。另外，鲁智深自上梁山，几乎完全听命于宋江，纵然有反对招安之心，而难以如愿。在征方腊之后，鲁智深终于看破了宋江的真面目，执意出家，不再追随宋江。从鲁智深最后的举动来看，鲁智深跟随宋江，实际上也是“谋财致命凶心重，放火屠城恶行多”，是一个错误。所以，智真长老“岂有差错”之语，也属不真。

　　第四，智真长老在法会上拈香祝赞有误

　　宋江和鲁智深拜见智真长老的第二天，智真长老便会集众僧，登堂讲法。讲法之前，智真长老拈香祝赞：第一炷香，祝愿皇上家国安泰；第二炷香，祝愿宋江荣华富贵；第三炷香，祝愿国泰民安。稍有佛教常识的人都知道，佛门中人讲究“上报四重恩”，分别是上师恩、国土恩、众生恩和父母恩。其中上师恩包括佛恩。结果智真长老在拈香祝赞时，谢了皇上谢宋江，却只字不提佛法僧，这就违背佛门规矩了。

第五，智真长老的偈语有猫腻

宋江临别前，曾向智真长老问及“众弟兄此去前程”，智真长老却答所非问，用四句偈语写出了宋江的“一生之事”。偈语上写的是：“当风雁影翻，东阙不团圆。只眼功劳足，双林福寿全。”写完之后，宋江不解，连吴用、公孙胜等人都看得云里雾里，不知在说啥。实际上，就凭智真长老说宋江的一生是“福寿全”，就有问题，因为宋江在征方腊之后，被奸臣们一壶毒酒了残生，既没福，也没寿，根本不是“福寿全”。由此看出，智真长老真言不真呐！另外，智真长老还送给了自己的徒弟鲁智深四句偈语：“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好多读者往往以为，这四句偈语才真正说中了鲁智深的命运。其实不然，正是这四句偈语，才让鲁智深白白丢了性命。在这里，我们先给大家卖个关子，在鲁智深命终之时，我们再把答案说出来。

通过以上分析，不难看出，长老法号智真，其智却又诸多不真之处。

作者在这一回着力刻画的另外一个人物，是浪子燕青在双林镇上遇到的故友许贯忠。当燕青邀请许贯中一同追随宋江建功立业时，许贯中言道：“今奸邪当道，妒贤嫉能，如鬼如蜮的，都是峨冠博带；忠良正直的，尽被牢笼陷害。”此言可谓振聋发聩！

通过这番描写，我们才发现，许贯忠隐居山野，冷眼观世，虽然无功无名，尚能平安度日，因此，“双林福寿全”的人不是宋江，而是许贯忠。

　　而燕青在征方腊之后，全身而退，归隐江湖，也应该有“福寿全”的归宿。

　　可惜宋江等人没有领悟，一路向前不回头，终于开启了梁山好汉群体性死亡的悲惨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