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孟凡君：权奸当道，人间最苦是“忠臣”

这一回的回目是：宋公明破阵成功，宿太尉颁恩降诏。说的是宋江率领的由梁山原班人马组成的征辽大军，在辽军摆下的太乙混天象阵一败再败之后，宋江做了一个梦，就把问题解决了：宋江按照九天玄女娘娘在梦中传授的五行相克破阵法，配合雷车火炮，加上公孙胜作法和众将士拼命，终于大破辽军，杀死了辽军统帅兀颜将军、大辽国主的弟弟耶律得重和阵内罗、月孛二个皇侄，活捉了天寿公主和计都皇侄等，把二十余万辽兵杀得不留一个，大辽国主慌速退入燕京。宋江率大军追至城下，团团围住，准备打城，大辽政权岌岌可危。

从实质上看，这次宋江获胜的关键，是九天玄女娘娘传授的妙法，因此这一章的卷首诗中写道：“若非玄女亲传法，边塞焉能定太平。”

但是，玄女娘娘只是帮着宋江打赢了一场战斗，却没有帮着守住大宋江山。按照小说中的说法，宋江率众征大辽发生在宣和四年，即1122年。而从历史上看，北宋灭亡发生在靖康二年，即1127年。这意味着，五年之后，北宋就亡国了，只是没有亡于辽，而是亡于金。这就应了那句话：“国将兴，问于人；国将亡，问于神。”

常言道：“文史不分家。”把小说的描写与历史的记载相对照，就会有更多耐人寻味的发现。

毕竟小说是艺术的虚构，不能把小说的故事情节跟历史事实相混淆。我们就以小说的创作逻辑来说：既然九天玄女娘娘是保佑宋江的善良女神，那么宋江在征方腊死伤累累时、特别是宋江遭人陷害喝下毒酒生命垂危时，玄女娘娘为什么不出手相救？可见，关键时候，神仙也是靠不住的。这是后话，暂且打住。

下面我们来看一下宋江获胜之后，又如何把胜利泡汤的——

首先，我们来看一下，该不该允许辽国投降？按照辽国右丞相太师褚坚的说法，大辽郎主此时已是“兵微将寡，人马皆无”，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宋江临机决断，乘胜进军，则辽国可灭，大宋边患可除。

可惜的是，宋江要做忠臣，不敢临阵自专，就请示监军赵枢密，没想到老赵只是一个摆设，也不敢决断，提议要请示皇上，而皇上又是由蔡京和高俅等奸贼左右摆布的。这样，宋江就由一个梁山大当家的，被朝廷招安之后，完全沦为了一个被朝廷奸臣操纵的傀儡了。

其次，我们再来看一下，辽国是如何打着投降的幌子借尸还魂的。

城破在即，辽国郎主心慌，会集群臣商议，群臣都道：“事在危急，莫若归降大宋，此为上计。”大辽郎主听从众议之后，一边差人来宋营求告：“年年进牛马，岁岁献珠珍，再不敢侵犯中国。” 派丞相褚坚一边对宋江“重许厚礼”，“令其住兵停战”，一面收拾礼物，径往东京，将省院诸官，特别是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个专权的贼臣，大肆贿赂，买其讲和，这样就可以“必降诏赦，收兵罢战”了。可见，辽国投降是假，借投降之名苟延残喘是真。

然后，我们来看一下，大宋的官员们是如何应对右丞相太师褚坚的收买的——

书中描写道：“……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并省院大小官僚，都是好利之徒。却说大辽丞相褚坚并众人，先寻门路，见了太师蔡京等四个大臣。次后省院各官处，都有贿赂。各各先以门路馈送礼物诸官已了。”然后，被敌国的贿赂喂饱了的四大奸臣和各省院大小官僚一齐高唱对辽和平，同样像监军赵枢密一样没主见的大宋皇帝宋徽宗，就差太尉宿元景前往辽国讲和了。

讲和的相关安排有三点：

第一，令宋江收兵罢战，班师回京。

第二，将被擒之人，释放回国。

第三，夺得的城池和府库器具，仍旧归还辽国。

这样的话，梁山好汉们的血战劳而无功，拼死攻下的城池得而复失，侥幸获得的九天玄女娘娘的帮助也被辜负了。对于这种征辽的结局，其他好汉们有什么看法，书中没有描写，倒是从来没有说朝廷一个“不”字的宋江，一边说不敢抱怨朝廷，一边却又在吐槽：“功勋至此，又成虚度！”

这不是抱怨是什么？

面对着宋江的抱怨，老好人宿太尉安危道：“元景回朝，天子前必当重保。”本分的赵枢密也道：“放着下官为证，怎肯教虚费了将军大功！”说得宋江和众好汉皆大欢喜。

可是，回朝之后，在四大奸臣的摆布下，梁山好汉们确实弄了一个劳而无功！

很显然，下黑手的奸臣们在暗处使坏，往往不为人知，故不会遭人诟病；但宿太尉和赵枢密等善良的所谓“忠臣”们，一开始大包大揽，要向朝廷保奏梁山好汉们的大功，最后却是啥待遇也没有，空折腾一场。估计李逵、鲁智深等爱爆粗口的好汉们最时不时地深刻问候宿太尉和赵枢密等“忠臣”们的祖宗十八代。

天下最苦是“忠臣”！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回中，作者非常难得地对宋江进行了一系列正面的刻画，比如，面对敌国的贿赂，能够断然拒绝；面对辽国的君臣，不失征服者的威严；等等。但是，既然朝中有昏君，有奸臣，有贪官，有污吏，不管宋江如何表现，他根本就是于事无补，无力回天。

如果我们纵观征辽的全过程，就会发现——

从兵家的角度来看，宋辽两军胜与败的关键，在玄女娘娘手里。

从国家的角度来看，宋辽两国战与和的关键，在贪官污吏手里。

遗憾的是，面对着这种惨胜的局面，不该抱怨的宋江发出了一声温柔的吐槽，而该爆粗口的其他好汉们却集体失声了。

这到底是要在沉默中爆发，还是要在沉默中灭亡。

接下来就会有明确的答案。

本回到此结束，精彩下回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