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史话 083 斗腓力狮心殒命，反教皇英德联手

大家好，我是枫落白衣，公元1193年的春天，当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亨利六世，看到英格兰的“狮心王”成了自己的俘虏之后，眼珠子一转，马上心中狂喜，因为他想到了一条快速发财致富的门路，第一时间提笔给英格兰的埃利诺太后写信：大姨，您好，您儿子在我手里，赶紧拿钱赎人，别报警。

一、狮心王回到英格兰

接到信的埃利诺自然是四方筹措，到处搜刮钱财，老太太是一定要把理查这个大儿子赎回来。可是她老人家的另一个儿子“无地王”约翰却不乐意了，这小子恨不得他哥哥一辈子别回来。有史料表明，约翰和法兰西的腓力二世勾结在一起，两人偷偷地对亨利六世说，我们给你8万银马克，你把狮心王关一辈子行不行？

最后的结果却让腓力二世和约翰很失望，因为埃利诺老太太居然筹集到了15万银马克，相当于35吨的白银，交给了亨利六世。8万和15万哪一个多，上过小学的亨利六世心里还是明白的，当然是大喜过望，大手一挥，放人，赶紧放人，至于说你们哥几个回去怎么打，那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拿到了钱的亨利六世马上挥军南下，这一次，他攻下了西西里王国，脑袋上随即又多了一个头衔，西西里国王。

就在他进军西西里的路上，他媳妇儿科斯坦察给他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这个大胖小子就是后来著名的腓特烈二世，一生之中，不仅拿回了耶路撒冷圣城，还是十四行诗（Sonnet）这个文学体裁的创始人。

话说这位腓特烈二世的出生，还有一个插曲，他娘科斯坦察生他这一年已经40岁了，在古时候，这个年纪生孩子的女人，一般都会被大家看作是妖魔或者圣贤，反正不是凡人，再加上她和亨利六世两口子结婚十年都没孩子，人到中年，反而说自己肚子突然大了，而且马上就要生，这难免让大家怀疑。

当时江湖上到处都是传言，说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他们两口子的，而是为了保住罗马皇位和西西里王位，偷偷从一个屠夫家里抱来的。

我们说科斯坦察这个女人确实是不简单，她采用了最为直接粗暴，让大家瞠目结舌的行为，彻底粉碎了这个传言，啥行为？当众生孩子。就在他们行军到达小镇耶西（Jesi）的时候，她感觉要生了，命令军队原地驻扎，然后在镇子上搭了一个棚子，让全镇的妇女一起来看她把孩子生出来。这还不算，生完了，几天之后，她又当众用自己的乳房喂给婴儿乳汁，以表明自己的怀孕生孩子全都是真实可信的。

这一招很好使，谣言不攻自破，大胖小子腓特烈二世那绝对是科斯坦察的儿子，亲的。不过你要是问是不是亨利六世的，那历史学家们可没说，我想，大概率是的。

关于神圣罗马帝国，西西里王国，还有这位神奇的腓特烈二世的故事，我们后面再说，现在先来看看，狮心王理查回到英格兰之后发生了什么。

据说法兰西的那个腓力二世听说理查出狱之后，给约翰发了一封信，说“看看你自己做的，魔鬼已经逍遥法外。”这当然是指责约翰做事一点儿都不干净利落，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但同时也说明了一件事，腓力二世已经预感到，狮心王很快就会重新掌控英格兰。

果然，作为以武力值著称的狮心王，虽然被人囚禁了一两年，但一回到英格兰，仅仅露了一小脸，所有支持他弟弟约翰的势力马上就怂了，纷纷表态，您理查还是老大，俺们绝对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支持您继续当国王。

约翰本人则是吓得一溜烟跑到了诺曼底，躲了起来，估计天天在祈祷，老哥可千万别打过来。

不过理查却没难为他弟弟，说无地王约翰只是“一个有邪恶顾问的孩子”，不是你的错，是你周围的人太邪恶了。然后，狮心王甚至还口头立约翰为王储，也就是他死之后，约翰可以当英格兰的老大。

对于这一点，我们中国人可能不是很理解，这不就是鼓励下面的人造反吗？但实际上，这是法兰克人的一个习惯，兄弟之间为了王位互相争斗是日常行为，即便你失败了，一般也不杀家里人，不过你要是问约翰的那些“邪恶顾问”怎么样了，自然是脑袋瓜子掉了一地。

杀了一些“邪恶顾问”之后，狮心王理查还是气愤不平，想想自己这一路上回来遭的罪，受到的屈辱，他就对腓力二世这个搅屎棍特别痛恨。于是，这哥们再一次搜刮了英格兰老百姓的钱财，然后，把余生所有精力都投入了报复腓力二世上，一头扎进了法兰西战场，再也没回英格兰。

公元1199年，在法兰西境内打了五年仗的理查偶然间听到一个传说，说一个叫做沙露堡（Chalus-Chabrol）的小地方，发现了黄金铸造的骑兵。这事儿对正在为军费伤脑筋的狮心王来说，那就是久旱逢甘露，马上就带兵去围攻这座几乎没有防守的城堡。

可是有句俗话说得好，“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本来是一边倒的屠杀，理查却偏偏要亲自上前线去得瑟，一只从城堡内飞出来的箭矢就这么慢悠悠地插到了他的肩膀上，这位狮心王一生负伤无数，毫不在乎地想把箭拔出来，但这一次，他失手了，箭是拔出来了，箭头却断在了体内，偏偏箭头上还是生了锈的，随后伤口感染，仅仅十天之后，英格兰国王狮心王理查一世停止了他征战的脚步，在他娘埃利诺太后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年仅42岁。

我们说狮心王这一辈子，号称是英格兰国王，但实际上，这哥们一生只登上英格兰土地两次，一共也就是两个月的时间，第一次是上岛加冕成国王，第二次是被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六世释放的时候，剩下的所有时间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准备打仗，对他的评价可以用朗西曼在《十字军东征史》里的一句话来总结，“一个坏儿子，一个坏丈夫，一个坏国王，但却是一个英勇而出色的士兵。”

也许，当时的英格兰贵族们也不喜欢他，因为这家伙为了打仗，可以说是横征暴敛，刮地三尺来收税，但并不妨碍他在后来的英格兰老百姓心中活成了一个传奇。我想，一个最根本原因，就是他曾经在正面战场上，打败过公认的伊斯兰世界的传奇帝王萨拉丁，“我来人间一场，曾经万丈光芒”，这一生，足够了。

二、“无地王”约翰无地，埃利诺死去

言归正传，狮心王虽然一辈子都在打仗，但还是忙里偷闲，生了一个儿子的，只不过这个儿子是私生子，按规矩是万万不能继承英格兰的，前面说他曾经口头授权自己弟弟约翰继承大位，但那毕竟不是正规遗嘱，所以，关于谁有权继承英格兰，就成了一件麻烦事。当时的英格兰，或者说安茹帝国，那实在是太大了，很多今天法国的领土，都属于英格兰，这样一个大帝国的继承人，自然会引起很多争议。由于狮心王理查、亨利二世这些金雀花王朝的英格兰统治者本身就是法国人，平时大家说的也是法语，所以在继承法上，那时候的英格兰贵族都倾向于法兰西的标准。

但很可惜，即便是按着法兰西的法律，也有不同的标准。

如果遵循老家安茹伯国的传统，那就应该是亨利二世的长孙亚瑟即位，这和中国古时候差不多，长子继承制，长子死了，由长孙即位，合情合理；可是这事儿要是按着法兰西诺曼底公国的法律，亨利二世只要还有活着的儿子，就轮不到任何孙子来即位，换句话说，“无地王”约翰最有资格继承大统。

那既然法律说不清楚，双方都理有据，就只能用拳头说话了。

战争的结果是约翰获胜，他终于登上了英格兰王位。你应该能想到的是，他和法兰西的腓力二世的玻璃“友情”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因为那个“笋”到家了的腓力二世立马就翻脸不认人，约翰？谁啊？没听说过，一转头，腓力二世开始支持那位长孙亚瑟，一脸谄媚地说，只有您才是最有资格继承英格兰王位的。

但腓力二世没想到的是，无地王约翰虽然执政和打仗的水平都一般，但一颗心，却比任何金雀花王朝的君主都狠。公元1202年，约翰俘虏了亚瑟和他的姐姐，后来又亲手杀掉了亚瑟，让腓力二世惊愕之余，都不得不伸出大拇指，说哥们，还是你狠。

可是狠是狠了，但这种不顾潜规则，杀死自己亲侄子，囚禁亲侄女的行为，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没让约翰的处境好一点，反而让反对他的力量更多了。这种内讧让腓力二世看到了另一种机会，从1202年到1204年，老狐狸腓力二世利用英格兰内部不稳，攻下了诺曼底公国、安茹伯国等诸多英格兰在欧洲大陆上的领土，约翰在欧洲大陆剩下的，唯一还能够直接控制的，就是他娘埃利诺太后的阿基坦公国。

悲催的是，就在1204这一年，老太太去世了，她的死，可不仅仅是让约翰没了娘，这直接导致了阿基坦公国对英格兰的态度暧昧起来，虽然暂时没说要离开英格兰，但将来何去何从，是不是要重回法兰西腓力二世的巨大怀抱，那就不好说了。

总之，“无地王”约翰这小子的外号取得实在太不好了，你都说了自己没地，那上帝他老人家把你的地都给别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这样，在外部丢地盘，内部不稳定的风雨飘摇之中，约翰勉强把统治撑到了1214年。

这一年，发生了对欧洲历史影响极其深远的一场战争，名字叫布汶战役（Battle of Bouvines），战争的起源，还要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六世两口子说起。

前面说过，亨利六世占领了西西里王国，媳妇儿科斯坦察又给他生了一个老儿子，人生接近了圆满，小日子很惬意，可亨利六世并不知足，因为他心里有一个执念，那就是拿回耶路撒冷，完成他爹当年未完成的任务。

为了这个目标，这哥们在西西里岛上横征暴敛，四处搜刮财富。这种刚占领就敛财的行为，彻底地激怒了西西里王国的军民，大家几乎是一致起来反对，最后连他媳妇儿，西西里的老公主科斯坦察都反对他，把他困在一座城堡里，逼着他签一份和平协议。

连气带怒之下，亨利六世很快就病倒了，不久就翘了辫子，去见他爹红胡子腓特烈一世了。他死的时候，大儿子腓特烈二世才三岁，自然是没办法当德意志的国王，在德意志诸侯的选举之下，来自施瓦本公国的韦尔夫家族（Welfen）的奥托四世（Otto IV）上位，当上了德意志国王。

稍微知道一些欧洲历史的朋友可能都知道，这个韦尔夫家族在欧洲相当地不简单，在奥托四世之前，家族里的“狮子”亨利（Henry the Lion）就统领萨克森和巴伐利亚两大公国，是一个可以和皇帝腓特烈一世平起平坐的人物。后来到了18世纪，这个家族的乔治一世更是成为了英格兰国王，他的后代就包括了大名鼎鼎的维多利亚女王，而前段时间刚刚去世的伊丽莎白二世女王，那就是维多利亚女王重孙子的闺女，所以，别拿豆包不当干粮，韦尔夫家族是欧洲历史上一个老牌而且传统的大贵族，也是当今英国皇室的母系先祖。

奥托四世上台之后，第一件事干啥？那自然是找罗马城的教皇，跪求也好，武力威胁也罢，反正德意志国王被选举出来之后，都要力争得到皇帝的帽子。那么，当时的教皇愿意给奥托四世加冕吗？实话实说，还真是愿意的，这里面最大的原因是，奥托四世的上台，让德意志人失去了西西里王国。

我们说就在亨利六世死后的第二年，他媳妇儿科斯坦察也重病不起，这很可能是因为她对老公亨利六世的死心存内疚，如果不是自己和西西里人一起反对老公，那对方很可能不会死。一个身强体壮，活蹦乱跳，还是罗马皇帝的老公他不香吗？可是这么香的老公说没就没了，连带着，自己的权势地位也都削弱不少，况且孩子还这么小，那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但悔恨除了让自己身体更不行之外，于事无补，科斯坦察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子，想起了教皇，她先是自己退位，郑重地把儿子腓特烈二世加冕为西西里的国王，然后又郑重地写信，把四岁的国王托付给了教皇英诺森三世（Innocent III），说一切都拜托您了，随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三、腓特烈二世长大，布汶桥开战

这样一来，奥托四世在北边成了德意志国王，腓特烈二世在南边成了西西里国王，当时的教皇英诺森三世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西西里王国和德意志人不在一个君主的领导下，这个局面对教皇国就是天大的利好。所以，他很高兴地为奥托四世加冕了皇帝称号，万一德意志人反应过来，把腓特烈二世推到德意志国王的位置上，那可对教皇国大大地不妙。

你若是问，科斯坦察把儿子托付给了教皇，是不是英诺森三世从此就来到西西里岛，一心一意地教小国王读书写字？那是不可能的，教皇他老人家天天要和上帝打电话，业务很繁忙，怎么可能管这种事？

实际上，英诺森三世只负责一件事，就是以上帝第一仆人的名义宣布，腓特烈二世这个小国王是西西里的正统国王，谁要是敢推翻他，你就等着所有天主教臣民的怒火，相当于给腓特烈二世上了一道免死令，当然，是在周围没有强大的敌人前提下。

传说中，腓特烈二世小时候生活挺惨的，虽然没人来夺他的王位，但是也很少有人真的把他当国王，经常是一个人在西西里王国首都巴勒莫的大街上闲逛，有时候连吃饭都成为问题。但也可能正是这种经历，让这个家伙后来比较宽厚，而且见多识广，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容易，从而成了一名仁慈的学者型帝王，这是后话了。

公元1209年，腓特烈二世长到了15岁，从来没有见过腓特烈二世的教皇突然想起来了，哦，对了，我还有一个别人托付我照顾的国王。就这样，英诺森三世终于办了一件监护人应该做的事情，给腓特烈二世找了一个媳妇儿，严格来说，是一个至少比腓特烈二世大10岁以上的寡妇。

寡妇是寡妇，这个没错，但也不是一般的寡妇，这个女人是阿拉贡的公主。

阿拉贡王国我们前面说过，是伊比利亚半岛上最强大的势力之一，南边和伊斯兰打仗，北边和法国经常开撕，它也是后来西班牙的两大奠基国之一。腓特烈二世找到这样的一个媳妇儿，也算是一个好事，至少，被欺负的时候，可以找老丈人小舅子们帮忙。

也就是在这一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四世因为不满教皇支持德意志内部的反对派，突然发难，宣布自己对西西里王国拥有权力，这意思很简单，我的神圣罗马帝国必须包括整个意大利。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西西里王国现在是在教皇的保护下，奥托四世的这个声明等于是打教皇的脸。而且，从实际利益上来说，也是天主教教廷万万不能答应的，一旦答应了，等于是神圣罗马帝国又从南北两个方向把教皇国包围了，到时候皇帝咳嗽一声，教皇就得换人，这哪行啊？况且，奥托四世为啥整这么一个声明，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到时候，这个皇帝一定会咳嗽的，而且会大咳特咳。

于是，公元1210年，教皇英诺森三世对奥托四世进行了绝罚，并且忽悠腓特烈二世进攻德意志。

这时候的德意志贵族们也对奥托四世很失望，他们认为这小子和教皇作对，一来不明智，二来德意志当时最大的敌人是北边的丹麦，已经有很多省份被丹麦入侵了，家都快整没了，你奥托四世还想去南方，到西西里岛晒太阳？所以，当1212 年 9 月，18岁的腓特烈二世率军来到德意志之后，很多德意志诸侯都背叛了奥托四世。

在这样的情况下，奥托四世只能找外援，他的外援就是英格兰国王“无地王”约翰。

你可能问了，这两人也有关系？是的，有关系，奥托四世的娘就是约翰的亲姐姐，他管约翰叫大舅。

讲到这里，我实在是很纠结，要不要告诉大家奥托四世这个娘的名字，因为他娘也叫玛蒂尔达，前面我们讲过好几个玛蒂尔达，最牛的那个，是亨利二世的娘，而现在说的这个玛蒂尔达是亨利二世的女儿，用老娘的名字给大闺女取名，实在是混乱到了极点。

不过呢，我们这里就不纠结名字了，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行了，奥托四世和约翰这两个国王现在联手了，要一起对付腓特烈二世和他背后的教皇。

很自然地，作为英格兰的死对头，一生都在搅合英格兰的法兰西腓力二世马上就宣布，俺夜观星象，发现腓特烈二世应当成为德意志的新国王，这是上帝的旨意，所以，俺支持教皇，而且，从我腓力二世的祖先“查理曼大帝”起，俺们法兰克人就支持教皇，从来，并且永远都是教皇的保卫者。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一句话，“打英格兰？我老开心了。”

就这样，1214年7月27日，法兰西15000名的军队和英格兰德意志20000名联军在一个叫做布汶桥的地方展开了激战。

那么，这场战争谁胜了？它又对欧洲，乃至世界历史产生了哪些重大影响？这个，我们下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