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陆相克14 | 倭寇的故事

双屿岛：1521年-1548年之间的东亚国际贸易中心

在上一期节目里，我们讲到，明朝正德年间，葡萄牙殖民者率先前来中国扣关，并在珠江口与大明水师接连爆发两场冲突，而明军打胜了这两场海战，中国在西方入侵东方的历史大潮中，取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从此直到1541年，葡萄牙殖民者不敢再踏足广东海域。但他们并没有退出中国海域，而是转而北上福建、浙江沿海探索，试图寻找新的通商口岸。

葡萄牙人并不是盲目地探索，他们自有其当地的盟友。自洪武三十年朝廷立法海禁之后，很多从事海外贸易的中国人为了能把生意继续维持下去，不得不定居在南洋群岛各地，这其中就包括葡萄牙人所占据的马六甲。葡萄牙方面记载，在1511年葡萄牙军队围攻马六甲城的时候，就发现马六甲港中停靠着五艘中国商船，并且对葡萄牙人的行动提供了一定的支援。更重要的是，葡萄牙人要想进入南洋贸易网络，实际上也离不开当地华商的合作。比如跟随皮列士使团访华的五名翻译，包括那位在史书中留下名字的“火者亚三”，其实都是早期流落南洋谋生，定居在马六甲城的华商。这些南洋华商主要的经营活动就是组织国内货源贩卖南洋，或者从南洋采购洋货贩回国内，实际上与明朝内地保持着密切的社会联系，或者说，他们就是大明民间商贸网络在南洋地区的自然延伸。

我们在前文书曾经讲过，整个大明商品市场的做市商是各地的歇家牙行，那么对于海外违禁走私贸易来说，就更是如此。而对于这些勾连内外市场、居中聚散商品、暗中组织下海走私的沿海歇家牙行，当时的明朝人有一个形象的称呼：叫做“窝主”。窝是鸡窝的窝，主是主人的主。这些沿海地区的歇家窝主为来往内地的海商提供住宿、食物的同时，还提供货物贮存、中介交易等服务，甚至还帮助海商打点各路关系，并护送走私海商通关下海。诚如嘉靖时期浙直总督胡宗宪所言：“凡通番之家，则不相犯，人竞趋之。杭城歇客之家，贪其厚利，任其堆货，且为之打点护送……倭奴(实为海商)拥众而来，动以千万计，非能自至也，由内地奸人（系指歇家窝主）接济之也。济以米水，然后敢久延；济以货物，然后敢贸易；济以向导，然后敢深入。”这意思就是说，但凡是走私下海的海外贸易商人，大家非但不去依法惩办，反而竞相与其交好。杭州城内的歇家窝主，贪图海外贸易的厚利，放任走私海商在他们的客栈里存放货物，而且为还海商打点关系门路，护送海商绕过官府盘查，下海贸易，而倭寇动不动聚集成千上万人来我大明，要不是内地的歇家窝主当带路党，暗中接济配合，那么倭寇自己是进不来大明的。如果不是歇家窝主为倭寇提供粮食补给，那么倭寇就不能在大明久待；如果不是歇家窝主为倭寇提供商品货物，则倭寇就不能在我大明做生意；如果不是歇家窝主给倭寇当带路党，那么倭寇就不可能深入我大明腹地。胡宗宪的这段论述，正是当时实际情况的生动写照，只不过胡宗宪胡部堂大人所讲的所谓“倭寇”，实际上是我国东南沿海走私海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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