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秦汉史》8汉初的政局：匹夫天子与布衣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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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将相之局

这一讲我们将说两个问题，一个是“汉初的匹夫天子”，另一个是“布衣将相之局”，前一个是说天子是从平民当中产生的，后一个是说，将相大臣也是由平民布衣来担任的。

在周代世卿世禄的制度下，卿大夫世世代代继承着大体相同的职位，不会出现这两种情况，但这种情况在汉代被打破了。对这一情况，说得比较透彻的是研究者耳熟能详的赵翼的《廿二史札记》中所提出的。我们为了解说方便，先从第二个方面，也就是“布衣将相之局”开始，把第一个问题放在后面探讨。

从西周的贵族制度到战国时期的诸侯力争，社会结构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有人说秦汉之际的历史有其必然性，不是陈胜、吴广或者刘邦，还会有其他的人来起到改朝换代的作用，这种说法是否可行？

首先，我们看一下汉初的“布衣将相之局”。汉初的“布衣将相”对我们理解秦汉之际的社会结构具有重要意义。首先解释一下《廿二史札记》，《廿二史札记》是简要的中国古代历史的读本，在史书的编写体例和重要大事上，赵翼都做了一些论述。它论述了二十二种正史，因为《旧五代史》和《旧唐书》当时还没有列入正史，所以称为二十二史。汉初“布衣将相之局”只是一条小小的札记，它论述的一些细节，可能也有一些疏忽和不完全准确的地方，但是却极具历史眼光，具有宏大的历史视野，为我们认识这段历史指出了一条线索。

我们就以赵翼所指出的这些内容为线索作一简要分析，从中把握秦汉之间的这段历史的大势，才有可能不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不被历史的枝节问题和英雄人物的生动的故事所左右。

赵翼说道，汉初诸臣，惟张良出身最贵，因为他是韩相之子；其次是张苍，张苍任过秦御史；接着是叔孙通，当过待诏博士；次则萧何，沛主吏掾；曹参，狱掾；任敖，狱吏；周苛，泗水郡卒史；傅宽，魏骑将；申屠嘉，材官蹶张；其余陈平、王陵、陆贾、郦商、郦食其、夏侯婴等皆白徒；樊哙做的是屠狗的营生；周勃平时用竹篾或苇篾编制成养蚕的器具，在人家有丧事的时候，来吹一吹箫管；灌婴则是睢阳贩缯，贩卖丝织品的小商人；娄敬是挽车者，也就是为他人车辆通行的时候提供牵引力，是一个出卖气力的。“一时之人才皆出其中。致身将相，前所未有。”这是赵翼的评论。

这些从龙的布衣，究竟授予何官，在《廿二史札记》当中，赵翼梳理了一部分，但是还不全，我们再做更详细的展开。首先看一下，萧何被授予丞相和相国职务；曹参继萧何为相国；张苍曾任过计相，也就是管理天下的文书和计吏，吕后八年还做过御史大夫，文帝四年做过丞相；周苛任过御史大夫；任敖也任过御史大夫；傅宽任过齐相国和代相国；申屠嘉任过郡守和御史大夫、丞相；樊哙任过左丞相和相国；周勃担任过太尉，文帝二年还当过丞相；灌婴担任过御史大夫、车骑将军，文帝元年当过太尉和丞相；王陵当过右丞相；陈平当过左丞相，后来又迁为右丞相；陆贾官拜太中大夫；郦食其最初是里（监门），因为有人告发他与韩信同谋，被处死，他没有特别高的职位；郦商任过将军、卫尉和右丞相；夏侯婴在高祖时期当过太仆，并且在迎接汉文帝即位的时候做了很大的功绩，他以太仆之职去世；叔孙通担任过太子太傅和奉常，也就是后来的太常。其他，如卢绾任过燕王；周昌，也就是周苛的从弟，秦时当过泗水卒史，在汉代当过御史大夫。

战国、秦这一时期，是一个将相“有种”的时代。我们回顾一下秦朝的将军，蒙恬其先世为齐人，世代为秦将，蒙恬的祖父蒙骜当过秦将，伐韩攻魏取数十城。秦始皇二十三年，蒙武为秦裨将军，杀项燕、虏楚王。蒙恬将三十万人北逐戎狄，收河南。我们再看一下王翦，王翦和他的儿子王贲攻打楚国，在陈胜反秦之时，皇帝还派遣王翦之孙王离攻打赵国。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将相他们都是世代皆为此官。

赵翼不但提出了“布衣将相”的现象，而且论述了这种现象的性质，并给出了较为合理的解释。赵翼说道：“盖秦汉间为天地一大变局。于是先从在下者起。游说则如范雎、蔡泽、苏秦、张仪，徒步而为相。征战则如孙膑、白起、乐毅、廉颇、王翦等，白身而为将。此已开后世布衣将相之例。于是汉高祖以匹夫起事，角群雄而定一尊。其君既起自布衣，其臣亦自多亡命，无赖之徒立功以取将相，此气运之为。天之变局，至是而定。”不过，赵翼在论述时，将汉高祖也归入布衣将相一类，似有不甚妥当之处。其实，不但是布衣平民为官至将相，更重要的是打断了数千年来称王称帝的人都是贵族，特别是从数代贵族当中产生出来的惯例。

秦始皇称帝，也是基于数百年的基业。周代各国也大体如此。

刘邦开创匹夫天子

我们再来看一下汉高祖刘邦。刘邦以亭长起家，属于市井匹夫，家中虽有田产，但其妻吕雉和太公仍须在田间劳作，而身为亭长的刘邦还经常拖欠酒钱。在时代潮流当中，因缘际会，统一了天下，成了首位平民皇帝。这是与布衣将相同时出现的“匹夫天子”，这同样是这一时代重要的变迁，也是一个重大的变局，其重要性一点也不亚于“布衣将相”。而且“布衣将相”与“匹夫天子”，二者是相互配合出现的，是互为补充的。布衣将相、匹夫天子对汉朝有着重要的意义。

由于没有世代积累的帝位、官僚制度上的传承，文化、思想上的延续，汉高祖刘邦不得不在称帝之后，较多地承袭了秦朝的制度。汉朝的政治社会的方方面面都体现出了这种继承，不过正是由于这种匹夫天子、布衣将相使汉朝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推动了当时的历史进步，一时人才皆出其中，致身将相，前此所未有也。

好的，本期节目就到这里，请继续关注《二十四史》大师课，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