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走基层 | 10米道口上的第30个除夕夜

【开栏的话】

新时代大潮澎湃，新征程气象万千。回首2022年，党的二十大胜利召开，北京冬奥会成功举办，“新十条”落地后疫情防控进入新阶段，多地调整春节期间烟花爆竹燃放政策……这一切，凝结着无数人的辛勤付出和汗水，点点星火，汇聚成炬！

为生动展示广大人民群众欢乐祥和过春节的喜人景象，齐心协力营造喜庆安康、昂扬向上的节日氛围。春节期间，正观新闻推出“大展宏兔”春节系列报道，通过对别样团圆年里的“白衣战士”、铁路工人、“弄潮er”、传统手艺人、“神秘组织”外卖小哥、游子心中的家乡味道等进行采访报道，展现市民对未来生活的美好畅想。今日推出《新春走基层|10米道口上的第30个除夕夜》。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稚嫩的童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侯长发鼻子一酸，泪水已在眼圈打转，这是20多年前一个普通的春节，而这不能和亲人团圆的春节，侯长发已经在道口度过了29个。回忆起早年经历，58岁的他再次红了眼眶，“那时候丫头还小，电话里喊一声爸爸，我感觉心都要碎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想流眼泪，心里面觉得很亏欠孩子。”

作为中原地区最繁忙的道口之一——新乡桥工段大召营道口工区工长，1月21日，侯长发正度过他职业生涯中的第40个春运，这也是他在这个10米道口上的第30个除夕夜。

侯长发在道口值守

一个老道口工的除夕夜

“下一站下一站，就快到了妈！”“滋啦……这会儿忙着做年夜饭呢，就等你啦！”归家的列车上，问候声、交谈声此起彼伏，笑容满面的乘客们正期待着除夕夜的团圆。窗外天色渐暗，列车从大召营道口疾驰而过，不久后便将抵达终点。

“送走这趟客车，后面还有些货车。但公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和人了，除夕夜对于我们道口工来说是难得能放松点的时候。”侯长发说道。侯长发所在的大召营道口位于新焦铁路与新乡市胡韦公路交汇处，道口铺面只有10米宽。而新焦铁路被誉为亿吨煤运大通道，每天上下行有269趟列车通过，平均每5到6分钟就通过一趟列车；胡韦公路北连长济高速，南连107国道和京珠高速，是新乡通往郑州等方向的主要通道，每天有近万辆汽车通行。平日里，巨大的车流量让这里的道口工们忙得应接不暇。“守在这儿，几乎吃不上热乎饭，3到5分钟一趟火车，刚扒拉两口，就又有车来了，一碗面得吃一个多钟头。”对于老道口工侯长发来说，忙碌是他的工作常态。

除夕下午，路上的车辆渐少，侯长发回到道口一公里外的工区。“今天是除夕，大家下了班以后都要回家和家人团聚吃年夜饭，今天就我一个人在工区值班。”1月21日是中国传统节日除夕，为了让更多同事可以回家过个团圆年，侯长发24小时在岗，白天在繁忙的道口盯岗，晚上在工区值班。问及他年夜饭有何打算，侯长发传来工区冰箱的照片，“公司送的有速冻水饺，冰箱里各种菜品都有，我就在工区简单吃点就行了。”

晚上6点，侯长发开始准备他一个人的年夜饭。“除夕了，火车汽车都少了，大家都在家里守着看春晚，吃年夜饭，外边就没人了。但是铁路正常运输，道口还要值守。”喜庆团圆的年味儿在除夕夜汇聚正浓，此刻的道口却只留存着列车行驶而过的“咔嚓”声。盛好水饺，侯长发盯着窗外出神，这是他难得不用“绷着一根弦”的时刻，“除夕夜是我们道口全年最清闲的一晚上，这时候才有时间想想万家灯火下，别人家团团圆圆的氛围。”

侯长发的年夜饭

“不想回家过年是假的，没有办法，干的就是这个工作，只要保证道口安全无事，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回家过年，自己才能踏实过个好年。”侯长发如是说。在道口工作的这30年，他像一枚道钉一样铆在这片方寸之地，作为工长，只要是车流高峰他都会守在这里，节假日前后更是寸步不离。每逢过年，他都会替工友值班，除夕的夜班，他一值便是30年。曾有其他工段的同事打趣他，“老侯，你是想把公家的钱都挣完啊！”也有人怀疑他是为了荣誉想表现自己。侯长发只笑笑不说话，“别人就是开开玩笑，咱也不在意，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我不是一天两天这样做，时间长了别人就不说了。”

熬过漫漫除夕夜，安全送走一趟趟列车，老侯还要坚持把初一白天的班上完。“初一早上开始，道口会恢复繁忙，走亲访友的人多了，道口两旁的公路甚至会变成‘停车场’！”按照往年的情况，春节期间道口会异常繁忙。今年初一晚上回家休息后，老侯还要在初二、初三来到道口上班，“春节长假期间是不能休息的，道口繁忙，必须坚守岗位，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他义正词严地说。

农历2022年初二，汽车把道口附近的公路堵成了“停车场”

老侯的“骄傲”与“愧疚”

在成为铁道人的40载里，这个短短的10米道口就承载了老侯近30年的时光，长期站在户外的经历，让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独属于铁路人的印记：黝黑的皮肤和脸上的沟壑见证了他饱经风霜的岁月，也记录了他在这个10米道口上的坚守与收获。

“工作这些年，最难忘的就是获得了‘火车头奖章’，这是铁路行业的最高荣誉，我就没想到这事儿能落到我头上！”回忆起2020年荣获全国铁路总工会授予的火车头奖章，侯长发直言自己只是完成了本职工作，受之有愧，“因为我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说贡献很多，做的就是很简单平常的工作。”

在这个中原地区最繁忙的道口，每隔3、5分钟一趟的列车，放杆、举旗、抬杆，检查和维护道口设备，记录道口运行情况……老侯口中“简单平常”又重复机械的工作陪伴了他30年。每每站在这个他16步便可以迈过的道口，老侯都要打起12分精神，鹰眼般盯控着每一处关键点，生怕出一点纰漏。除了完成日常工作，这些年，老侯还围绕着通行高峰期疏导、道口事故隐患消除和看守人员提素等方面，想出了不少好点子。他探索总结出以“抓、卡、盯、查、补、谈”为主要内容的“六字”道口安全工作法，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以他名字命名的“侯长发道口安全工作法”被评为“党建优质品牌”，他本人也被评为“2017·星耀家园年度人物”。

细数工作过程中收获的荣誉，老侯的脸上浮现笑意，“获得的荣誉很多，毕竟工作了这么多年嘛。”火车头奖章、劳动模范、优秀共产党员……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荣誉拼凑出他在这小小道口坚守30载的画卷，但画卷之下掩藏的是他对家人深深的内疚和亏欠。

“去年12月，家里的老人生病了，因为工作没办法回家照顾，心里面很愧疚。”谈及工作这些年来对家人的照顾，老侯的语气逐渐低沉。去年12月，他家中的老人感染新冠，病床前妻子忙碌照顾，他却只能在电话里表达关心。在老侯的记忆里，类似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工作性质就是这样嘛，家里人一开始也不理解，就是解释解释，多做做思想工作。”每当家中有事老侯却无法抽身时，他只能耐心和家人解释，“这是工作需要，也是咱安身立命的根本，干时间长了，也离不开这个工作岗位了。”老侯的回答总是真诚朴实。

事实上，自1993年调到大召营道口，侯长发离家已经近了很多。“以前在洛阳那边工作，一个月最多回来一次，有时候一两个月也回不来一次，那时候确实比较难。后来调回来离家近了，就更得好好干了。”大召营道口离侯长发家有大约40分钟的车程，距离近了，但侯长发待在家的时间并不多，用妻子崔红的话说，老侯满脑子都是道口上的那点事。

老侯夫妻只有一个女儿，老侯亲切地唤她“丫头”，“丫头小的时候还没流行手机，联系我需要打铁路上的固定电话。每次电话里丫头喊一声爸爸，电话这头我感觉心都要碎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想流眼泪，心里面觉得很亏欠孩子。”因为工作，老侯缺席了女儿成长中的许多时光。后来女儿去哈尔滨读大学，异地求学的四年时间里，老侯多次答应妻子一起去哈尔滨旅游，看看女儿，但最终因为工作繁忙，直到女儿毕业，这趟旅途也未成行。

在老侯40年铁路职业生涯中，“责任”、“坚守”、“模范”、“荣誉”是关键词，“遗憾”、“愧疚”、“亏欠”也是关键词。作为铁路一线工作人员，节假日值班是他的工作常态，即便是休息在家，也常常是一个电话就要往道口赶，“我是这个道口的工长，肯定要负责任。要是休息在家，道口有啥事需要去协调解决了还是要义不容辞地去办。”每每遇到工作上的事，老侯都格外严肃认真。舍小家为大家，放弃自己和家人团圆的机会，护送更多乘客安全回家，这是老侯30年如一日守在道口的意义，也是每位铁路人坚守的意义。

于10米道口窥见时代变迁

30年坚守，30个春运，对侯长发来说也是30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役”。在这里，铁路和公路交叉，村庄众多，工厂林立，每年春运道口工们都要在6个小时的工作时间里，站在室外疏导车辆，及时关闭栏杆，指挥机动车有序通过道口。寒冬腊月，厚厚的棉鞋一会儿就冻透了，只有靠不停跺脚来取暖。寒来暑往30载，这个短短的10米道口见证了侯长发人生中的许多重要时刻，而侯长发也在这里目睹了时代的发展变化。

“工作这么多年，一步步看着国家发展壮大，老百姓富起来了，路上的车一年比一年多。”侯长发顺着铁轨望向远方，30年来火车和汽车的发展变化走马灯般浮现眼前，“最早的时候人们出行是骑自行车、三轮车，更早的时候还有赶着马车串亲戚的，后来一年一年变成自行车、三轮车、摩托车，再到汽车。看到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道口两边堵起了车，家家户户开上小汽车，工作更忙了，但心里高兴！”侯长发感叹道。

作为道口上的“铁路交警”，他不仅看到公路上交通工具的更新迭代，更深谙铁路日新月异的发展。“我刚来道口的时候列车少，比现在要少三分之二，2017年的时候道口一天通车140多趟，现在一天有269趟！原来看守道口用的是手工栏杆，后来改成电动栏杆，现在又变成了电动栏门，越来越现代化了。随着国家进步，铁路发展也是突飞猛进！”侯长发一脸骄傲。他继续说道，“从前的货运火车是20、30节车厢，现在有50、60节，运力大大提升。火车头从最早的蒸汽机到内燃机、电力机车、再到现在的和谐号、复兴号，速度也越来越快。”侯长发讲述着自己目睹的列车变化。从蒸汽机车到电力机车，从普快“绿皮车”到复兴号“绿巨人”，伴随科技进步，铁路的发展仿佛按下了加速键。

“细想起来，我在这个岗位上也是做了时代的见证者，往前梳理，发现工作的这40年，见证了铁路的发展，也恰好见证了国家改革开放的发展进程和成果。”守着铁路一线，侯长发深有感触。从1997年至2007年，我国铁路共完成了6次大提速，部分区段列车运行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250公里，进入“高铁时代”。从修复铁路到如今成长为铁路大国，中国从“亦步亦趋”的追随者到如今“引领潮流”的领跑者，实现了高速铁路从“追赶”到“引领”的角色转换。

过去一年，国家铁路完成客运发送量16.1亿人次。2023年，国家铁路预计完成旅客发送量26.9亿人次，同比增长67.6%；预计投产新线3000公里以上，其中高铁2500公里。

百年来，中国铁路人孜孜不倦，勠力同心，刻苦钻研的奋斗身影让中国铁路实现了从“引进”到“引领”的跨越，侯长发这样奋战在岗位一线的铁路工人是铁路发展的亲历者，也是时代进步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