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沛林《春秋战国》10 百家争鸣:搅动风云的纵横家

张沛林《春秋战国》10 百家争鸣:搅动风云的纵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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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喜马拉雅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的张沛林,欢迎您收听崇贤馆与喜马拉雅联合出品的《二十四史》大师课。


张仪六里离间齐楚

在前几期,我们聊了儒家、道家、墨家等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多学派和他们的代表人物,但要论诸子百家中哪一家最风光,则无疑是后世所谓的纵横家。比如纵横家的代表人物苏秦,曾经佩有六国的相印,张仪两次担任秦国的丞相,都可以说是权倾一时,甚至可以说他们支配着战国末年的国际形势,达到了“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程度。

这里就有了一个问题,我们看《史记·太史公自序》中所载的司马谈的《论六家要旨》中,只有“阴阳﹑儒﹑墨﹑名﹑法﹑道德”六家,到了《汉书·艺文志》总结先秦以来的学术时,就多出了纵横、杂、农、小说四家。如果说杂家是综合学派,“兼儒、墨,合名、法”,那么如荀子一样,虽是儒家,却在不改本色的基础上吸收百家之长,很多学者都是这样了。而像《吕氏春秋》这样的杂家著作,也只是其中的篇章各有倾向,并不是将百家学说融会贯通,形成新的核心主张。说“杂家”是独立的一派,有点可有可无了。农家则是鼓励农业生产,“播百谷,劝耕桑,以足衣食”,与儒家、法家等观点一致,至于专讲农业技术,则根本不构成思想派别。小说家更被摒弃在九流之外,是“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唯独纵横家,在战国末年煊赫一时,却没有被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归纳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先来讲个故事,话说这是张仪从魏国回到秦国,第二次担任丞相的事了。秦国想要讨伐齐国,当时齐国和楚国联合,担心在讨伐中被楚国断了后路,于是秦国就派张仪出使楚国。张仪到了楚国,对楚怀王说,“秦王最厌恶齐王,假如楚国和齐国绝交,秦国愿意把商於这个地方六百里的土地献给大王,还把秦国的公室女子嫁给大王,秦楚联姻,我们永远做好兄弟。您这是一举三得,既削弱了齐国,秦国又感念您的恩德,您呢,又能得到商於这一大块土地”。商於,有人认为是商与於两个地方,有人认为就是一个地名,总之这个地方在秦楚交界,是交通要道,最关键的是,它还是以前楚国的国土。楚怀王非常开心,于是闭关和齐国绝了交,把相印交给张仪,日日把酒言欢,庆祝自己马上就要得到商於之地了。这时楚国群臣都很识趣儿,纷纷来祝贺,只有在楚国任职的另一位纵横家陈轸不以为然,他对楚王说,“秦之所以重视楚国,是因为楚国和齐国联合,如果我们和齐国绝交,那我们孤立无援,秦国怎么还会看重我们呢?怎么会把商於六百里交给我们呢?张仪跑回秦国,也不会遵守诺言。这样我们不仅失去了齐国的援助,还会徒增秦国这个祸患,这样齐国和秦国的军队都会来攻击我们。不如我们表面上和齐国绝交,暗地里联合,派人跟着张仪去秦国受地,如果他们把商於六百里的土地给了我们,我们再绝交不迟”。楚怀王非常自信,说,“陈先生你就闭嘴不要再说了,等着寡人拿到这六百里吧!”等到张仪回到秦国,假装喝多了坠车受伤,好几个月称病不见人。楚怀王嘀咕,“难道张仪觉得我和齐国绝交还不够?”于是派勇士到齐国去辱骂齐王,齐王大怒,彻底和楚国绝交而与秦国联合。这时候张仪才出现,楚使索要土地,张仪耍无赖,说“从这到这,一共六里”。楚使说,“我得到的命令是六百里,不是六里”,于是回国报告。楚怀王听到回报后大怒,要兴师攻打秦国。陈轸来见楚王,说“这下我可以说话了吧?咱们这个时候,不如先拿出一块好地贿赂秦国,让他和咱们联合起来打齐国,这样咱们在秦国那失去的,在齐国这可以找补回来,我们也不至于有危险”。楚怀王哪里听得进去,派大将屈匄出兵,结果在秦国、齐国的夹击下大败,八万人被斩首,屈匄也被杀了,丹阳、汉中也被秦国占领。楚国又增加兵力,在蓝田再次大败,割了两座城向秦国求和。


画大饼的纵横家

这件事还有后续发展,我们就先不谈了,只就这一段事情进行分析。张仪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齐楚联盟瓦解,秦国又在其中牟利很多,足见战国末年纵横家的威力。而张仪和陈轸对比,在这事中张仪之所以能技高一筹,就是他利用了楚怀王的贪心,继而利用了楚怀王的嗔心。而陈轸的语言没有诱惑力,所以不被愚蠢的楚怀王采纳。用现在的话来说,纵横家就是画大饼,谁的大饼画的美,谁就能取胜。

所以,从某些角度上来说,纵横家没有什么主要的思想。他们和靠辩论的名家似乎很像,但是他们没有主张的思想原则,更多的是考虑说话的方式方法,怎么能说动人,达成自己的目的。虽然纵横家里不少人物,在解决实际问题中出了不少力,但他们是构不成一个学派的。故而我们往往在一些哲学史、思想史中看不到对他们的专门论述。如果非要说他们是学派,这儿我想引用侯外庐先生主编的《中国思想通史》里的话,“纵横家的思想学派性,颇相似于希腊的诡辩派。从他们误用形式逻辑的推理方法,为人们解决困难的问题看来,其思想脉络是相同的。惟中国古代的纵横家游说的对象偏重在国君,而希腊古代的诡辩派则偏重在一般的市民”。“纵横思想是时务主义热中的老前辈,这在中国史上一直到近代政学系的政客还继承他们的诡辩思想的传统。”

那么,一群油嘴滑舌之士,怎么就能左右战国末年的时局呢?我们在前面几讲就引用过顾炎武的话,说战国末年“邦无定交,士无定主”,你看张仪,一会儿作秦国的丞相,一会儿作魏国的丞相,这都源于统治集团内部结构的改变,氏族制被破坏,国家的政策不再由宗子决定,权力进一步集中于国君手里。国君就可以考虑整个国家的利益,而不再考虑旧贵族的利益。崇尚利益,就等于崇尚人才,因为人才才能给国家带来好处,这样就给了不同阶级,但富有材智的人以大好的机会。

过去,贵族就是贵族,奴隶就是奴隶,奴隶翻身的情况有,但是很少。现在只要有机会,贱民马上富贵起来。比如《吕氏春秋》是杂家著作的代表,但早年牟利的商人吕不韦何尝不是机会主义的纵横家,他看到在赵国做人质的秦孝文王之子子楚有成为秦王的可能性,在一番游说以后,把子楚送上王位,自己也成了食邑十万户的文信侯。《史记·吕不韦列传》中直白的说,吕不韦把怀有自己孩子的舞姬送给子楚,后来生下了秦始皇嬴政,也就是说,最后统一天下的人是他吕不韦的孩子。他的这一番像是纵横家的操作,岂不比他作为大商人赚的多得多?

在《汉书·艺文志》中登载的纵横家著作,基本上已经全部亡佚了,今天我们还能从《战国策》以及出土的《战国纵横家书》中领略他们的风采。当然,他们的形象并不是正面的,摇唇鼓舌,造成了不少的国际动荡,从他们的言论行事中我们应该学到的,是不要被眼前利益所惑,时刻保持清醒,坚持以正道行事。

好的,本期节目就到这里了,欢迎大家持续关注《二十四史》大师课,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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