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成长的剧场品牌,在2020年疫情初始阶段,对上了一场“遭遇战”。剧场想方设法纾困,试过线上直播、广场上卖爆米花、一起做饼干点心出售。身为剧场总监的大潘回忆起遭遇疫情时的被动,“影院剧场都关停了,收入几乎降到了冰点。”
对所有剧场人来说,过去的一整年,疫情反复、剧场关停,线下给戏剧舞台行业和从业者都带来了巨大的挑战。频繁发生突发状况,使剧场人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
疫情带来了诸多的不确定,但身处北京的戏剧青年们仍然为自己的热爱努力着。“停业不停工”,在艰难中推进剧目,只为等待剧场重开,以最优秀的状态迎接观众。
中间剧场制作总监大潘就是其中一员。在她的工作日程本上,多媒体创意剧《那个小孩》本来计划在2022年的6月初与观众见面,但受到春天那轮疫情影响,不能组织演员到场,排练也无法开始,最后还接到了剧场关停的通知,演出只能取消。
而在重重困难中,如何推进这部话剧,成为她2022年的重要功课。面对跨国的线上排练,大潘也在不断调整心态,和伙伴们一起,将困难一一战胜。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
01 深夜:一出跨国戏剧
仍在线上排练
因为时差,剧组的排练工作会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深夜。对制作人来说,排练结束后,工作却才真正开始:每天午夜,从剧场回家的路上,出租车后座上的大潘仍然在工作,和英国设计师沟通布偶造型,和西班牙的导演团队沟通排练情况,还要协调各部门为第二天的排练做足准备。
因为距离,这部话剧的跨国线上排练要借助“腾讯会议”进行。但话剧排练不同于普通的线上会议或讲座,取景、调度、灯光、音效、舞台效果和现场多媒体配合,整体都需要有效融合,即便是线下面对面,也很考验导演的临场指挥能力。何况,这一切要在线上完成,远在西班牙的导演和身在北京的演员们都觉得,这波操作特别有挑战性。
跨国话剧排练,只能线上沟通
2022年,大潘的大部分工作聚焦在一个名为《那个小孩》的多媒体戏剧项目上。这部改编自获奖绘本《独生小孩》的多媒体创意剧已经筹备3年,“做这部剧,源于我们幕后这群工作人员多是80后。大家看到这个绘本原著的时候,自然就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脖子上挂着钥匙上下学、假期自己在家玩的场景。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在剧场里看见自己的童年。”大潘说。
2022年,《那个小孩》经历了两次建组。原计划初夏与观众见面的剧目,因为疫情原因延期,作为制作人的大潘经历了重新定档期、找演员的挑战。
跨国线上的排练,需要让她时刻保持最充沛的工作状态。9月,剧组第二次建组完成,戏剧终于可以进入创排阶段。但在疫情之下,跨国新媒体戏剧项目上来就是“hard模式”。距离和时差,让大潘以及整个剧组不得不完成一系列极限操作。
大潘和团队用一台电脑和无数采集设备实现了这场实时隔空对话,通过线上会议平台让远在西班牙的导演看到舞台上发生的一切。但取景和收声还是出了大问题。大潘和团队原本设计全景和局部特写的切换,但导演提出,这样无法同时看到两个屏幕。
这天夜里,大潘和团队一起想解决办法,“我们决定,连夜找到另外一套视频采集卡。”彻夜调试后,第二天排练时,导演和演员成功开启了“丝滑配合”。
在这部剧中,布偶是特别关键的道具。由于布偶设计师远在英国,如何把这一重要道具运到中国和马德里两地,让演员和导演同时比对布偶,也成为关键问题。
很多个夜晚,大潘都在忙着多方协调,一版一版更新着运输方案。当伦敦进入忙碌工作时,北京已进入夜色,大潘还要赶紧填写报关材料。所幸,通过努力,她最终让身在西班牙的导演团队和北京中间剧场舞台上的演员同时拿到了布偶。
西班牙的导演团队和北京的演员同时拿到了布偶
在成功挑战了一个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大潘也经历了职业心态上的最大转变——更加职业化地思考戏剧制作人的工作:“从前会觉得,花钱费时费力完成芝麻大点的工作,才能体现艺术执著和追求。现在因为我要对项目的各阶段、各部分负责,我会冷静地判断一项工作的价值,想着怎样才能实现效果最大化。”大潘坦言,这种职业化心态的转变,让她整个人的工作状态和情绪都变得更积极。
北京时间下午3点,排练正式开始。线上会议平台联通中国、西班牙、英国三地演职人员和翻译,看着视频、声音、布偶和幕布一一就位,颇具高科技的排练现场,仿佛成为“科技艺术节”的缩影,排练有条不紊地进行,大潘也松了一口气。
深夜排练中
02 现状:疫情下的
民营剧场格外难
“疫情这三年,对剧场和线下文化空间,都有很大冲击。”作为中间剧场制作总监的大潘觉得,特别是2022年,对剧场来说格外艰难。
在北京的戏剧版图里,中间剧场是很特别的存在。它是北京西部的第一家民营剧场,坐落在西五环,特别远,但也特别有活力。多年来,“中间”坚持国际审美视角,关注本土现实题材创作,扶持着国内原创戏剧力量。这些年,由“中间”策划的“科技艺术节”及各类跨界展览展映活动,也成了北京文艺青年心目中一块特别的“艺术飞地”。
正在成长的剧场品牌,在2020年,与疫情开始了“遭遇战”,剧场想方设法纾困,试过线上直播,也曾经在广场上卖爆米花,大家一起做饼干点心出售,以缓解经营和心理上的压力。
大潘回忆起遭遇疫情时的被动情况,影院剧场都关停,收入几乎降到冰点,“下半年,情况稍微好转后,我们就开始了自救,我们借中秋的机会,定制了一些点心礼盒,从选料、搭配到礼盒设计,还有推销售卖,我们都是自己完成的,虽然最后的收入并不多,但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我们协力度过了很艰难的时刻。”
特别是过去的2022年,疫情反复、线下剧场关停,给中间剧场经营带来巨大打击。
“2022年,剧场从4月底到9月中旬一直处于关闭状态,加上11月初到12月初,将近半年的时间。”中间剧场负责人杨云说,“春节刚回来本来就是剧场的平淡时期,民营剧场在三四月份通常是不做演出的,检修、技术调整,我们计划为4月的演出季做准备,但从4月份开始疫情反复,剧场关停一直持续到9月中旬,虽然在6月份短短地开了一周,但时间太短了,无法支持正常的排练和剧目上演。”对民营剧场来说,没有演出收入,剧场的运转就难以维持。
剧场对外停业时,和其他剧场的员工一样,大潘也在持续工作,“主要是为了应对因停业带来的生存危机,还要制定出新的演出制作计划。历经3年疫情的反复冲击,到今年我们再面对这样的情况时,已经能相对坦然地面对和更快地做出反应了。”
剧场停工,大潘却一直在忙碌
停工的那几个月里,中间剧场给合作艺术家和关注剧场的好朋友们写了一封信,里面讲到艰难时刻剧场的坚守:“看到一篇文章里面有这样一段话:请注意疫情时代里所有的‘非必要’的事物……这些非必要也往往是生活中美好之事。做剧场的人,每天创造的都是这些‘非必要’,在创造的过程里,无论开门关门,无论热闹的谢幕还是空旷的舞台,我们始终保持着真诚、用心和挖掘时代中精神价值的初心。”
这一年,中间剧场还经历了其他的突发状况。剧场版的《万能机器人》已经推进到装台阶段,原计划周末进行的演出,也因疫情剧场关闭无法上演,“这部话剧是杨婷导演和我们共同的心血。”大家紧急讨论后,决定采取线上的形式来呈现。
“我们分头行动,在剧场的同事继续进行舞台技术和排练工作,有人去联络拍摄团队讨论机位,有人负责效果和导播,还有人要去跟直播平台对接直播的要求,宣传、财务、行政管理等各个部门全力支持。装台、合成、彩排到演出,一周内完成了现场直播需要的全部极限操作。”大潘回忆道。
让大潘印象深刻的是,“直播最后,演出主题曲响起的时候,我们觉得,不管外面有多寒冷、寂静,只要舞台上有一盏灯亮着,我们的心里就总有一个地方是温暖的。”
03 温暖:专属凌晨的
私人情感电台
完成一次次技术联排后,《那个小孩》终于要登台了。正式演出的前一天晚上,结束了全部的排练,西班牙导演在视频里问大潘:“看到今天这样的创作成果,你开心吗?”大潘点点头。
2022年10月29日、30日两天,《那个小孩》在中间剧场如期上演,这一原创剧目的故事,加上国际化的视觉呈现,获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
剧团成员们又一次一起完成了一个“极限任务”
有观众感叹,“这部话剧的确如期待般,给孩子以启迪,还大人以童真。”有看过演出的观众表示,“一个好的故事,就像孩子和父母之间的接头暗号。美好的故事给孩子以力量,不完美的结局也会引发他们思考。孩子们曾经有过的欢乐和悲伤,做过的梦、冒过的险、出过的糗、加过的油,甚至是摔过的跟头,都将在和最亲密之人的会心言笑之间历历在目。”
“跨国的线上排练,就好像《那个小孩》剧里,小孩走进森林的那一刻,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未知出现。经历过这些,我越来越能平静地面对、接受和解决困难了。就像《那个小孩》这部作品一样,经历了三年的涅槃,独一无二的它才显得更加珍贵。”大潘说,她期待着,有朝一日,这部话剧能够展开巡演,为更多观众带去温暖。
临近午夜时分,大潘披星戴月地从剧场打车回家,她拨通了男朋友的电话......两个年轻人的异地恋已有很长时间,每天夜里打一通电话,已成为她和男朋友固定下来的凌晨专属情感电台,“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们会在疫情和异地情况下坚持这么长时间。而时间越长,越让我觉得这份感情特别值得珍惜。”大潘说,“我们相约每天晚上,要给自己营造一个这样小小的空间,在这里,我可以丢掉所有工作和生活的巨大压力,专心地跟他聊生活,在情绪上面获得放松。”
对大潘来说,她期待有一天,能和男朋友一起,在剧场里看一场《那个小孩》的演出。
END
撰文 | 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知依
统筹 | 林艳 张彬
编辑 | 张彬
校对|李克明
图片 |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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