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期,济宁府西边的嘉祥县春旱多风,夏热多雨,秋高气爽,冬季干冷,四季分明。又借春秋时鲁哀公“西狩获麟”的传说,取其祥瑞之意,于是定名为嘉祥县。
在嘉祥县的南边有一个双凤村,村子靠近山林,周边都是溪流,几乎每户人家的门口都会有一眼水井,上面盖着一大块石板,是防止树叶和杂物的掉落,只留一个对外的取水口。
这一天,正在村口打水的几个妇人见王海愁眉苦脸的走过来,便在一旁低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等王海路过身边,隔壁刘婶喊了一声:“孩子,你从哪里回来?”
王海见刘婶问话,客气回道:“婶子,我去了一趟青山寺给娘子祈福。”
“唉,玉华是个苦命的女人,幸亏嫁给你这样的男人,叫旁人早就不管死活了。”刘婶叹了一口气,十分同情王海的遭遇。
“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玉华是为我受的伤,我断然不会做那种负心汉。”王海语气坚决。
待王海走远后,几个妇人又开始低声交谈起来,说的都是王海一家的遭遇。
王海打小是个孤儿,被村里猎户何德胜收养,临终前又将女儿何玉华托付给他,因此算是何家赘婿。
王海和妻子自小相识,两人成亲后也是恩爱两不疑,日子一直过得安稳幸福。
奈何天不遂人愿,有一日王海在镇上听人说青山上有一种狐貂静若白鼠,动如白象,它的皮毛极其珍贵,若是能猎到此物,便一生不愁吃穿。
王海对何家一直心存感激,他知道妻子的体质弱不禁风,这些年买补药花了不少钱,倘若能猎到这只狐貂,他就可以给妻子买更珍贵的药材,到时候妻子的体质也能有所改善,说不定还能给他生个孩子。
王海没有和妻子商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要出趟远门,然后独自去了青山。
青山树林繁茂,除了山中寺庙的和尚,鲜有人到此地来猎物。毕竟佛门忌讳杀生,谁也不愿意在佛祖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
王海为了妻子也顾不得许多,他先是找附近人打听了一些消息,然后一个人绕过青山寺,直接从小路进入深山中。
他找了三天都毫无所获,正打算放弃时,却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些动静,于是脚步轻轻地走了过去,
他扒开草丛一看,眼睛马上瞪大了,只见草丛中有一只毛茸茸的狐狸躺在那里,通体都是雪白的皮毛,与那些人形容的狐貂极为相似。
“难道这就是花狐貂?”王海心情有些激动,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找了三天没有任何收获,没想到快要放弃时又让他遇见。
王海认为这是上天注定的,只要抓住对方,妻子的体质一定会好起来,到时候就可以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想到这里,他蹑手蹑脚的靠近,生怕惊动了对方。不过狐貂天生警觉,尽管他再小心,还是被发现了。
不过奇怪的是,狐貂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及时逃跑,目光却是一直盯着他,有一些警惕,似乎还有一丝祈求。
王海停下动作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是一只母狐,看腹部隆起的样子,应该是快要生了。
他虽是猎户,死在他手下的豺狼虎豹不计其数,但是师父曾说过:“猎户最难得的品质就是仁慈,因此要牢记三规:一不殆尽,二不害母,三不杀幼。”
不殆尽即遇见猎物不杀绝,不害母就是碰上怀孕和带幼子的母性猎物要手下留情,不杀幼也是还未成长的猎物不可滥杀。
王海眼下有些犹豫,这是一只待产的母狐貂,他若是狠心猎杀,就破坏了师父留下的规矩,可若是手下留情,妻子又怎么办呢?
内心一番挣扎,为了妻子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于是猛的向前一扑,却不想扑了一个空,眼前那只狐狸一下逃窜出去。
到手的猎物岂能让它逃走,王海见状急忙跟上,刚走没两步,就发现地上有血渍,沿着这些血迹往前看,正是那只母狐狸逃走的方向。
“原来是难产了,肯定跑不远!”王海一番判断后,急忙再追上去。
果不其然,沿着山路追了两三里,终于在一棵大树下面发现了受伤的狐貂。
“看你往哪跑!”王海咧嘴一笑说完就要伸手去捉。
狐貂眼里透着绝望,它想跑可是低头看了一眼隆起的腹部,若是再跑就会动了胎气,恐怕两个孩子不保。
“施主,快住手!”这时,一个老和尚出现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急忙制止。
“大师,这狐貂能救我妻子的性命……”王海急忙解释清楚。
“这青山上的白狐是有灵性的,望施主手下留情。”老和尚是铁了心要保护这只狐貂,话音刚落,一帮小和尚拿着棍棒从山上冲下来。
王海见这种情况只好罢手,他在山脚下蹲了一夜都没有找到机会,于是悻悻地回到家里。
妻子见他灰头土脸的,便追问道:“相公,你去了哪里?”
王海便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说了一遍,他本以为妻子听后会感动,却没想到对方脸色一沉,唉声叹气的说道:“相公,你糊涂啊!”
“娘子,我怎么了?不就一只狐貂嘛,若是我抓来卖了,以后什么样的药买不来,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王海说道。
“相公,你有所不知,这青山上的狐貂又叫紫金花狐貂,据说它的祖上曾是四大魔王老四魔礼寿的宠物,得罪它可是会招来厄运的。”妻子脸色担忧的说道。
“娘子,那都是传说,若不是那老和尚拦着,我就抓住它了。”王海一脸得意的说着。
这件事过去了三天,王海在镇上干着活,一边筹划着哪一天趁青山寺的和尚不注意,再去抓住那只花狐貂。
以他的判断,那只花狐貂刚生产,此刻身子最虚,是抓捕的好时机,若是再晚一些,恐怕再也难抓到了。
“王海,快回家看看,玉华她,她……”刘婶慌慌张张的跑来说道。
“婶子,你慢点说,我娘子她怎么了?”王海着急问道。
“玉华她在河边洗衣,突然晕倒掉下去,捞上来以后,没多久就断气了。”刘婶说道。
“嗡!”王海听到这句话整个差点晕倒过去,他撑着身体,踉跄的往村里跑回去,一路上哭喊着:“娘子,娘子,你别吓我……”
待他赶回去,发现妻子的尸体已经躺在地上,乡亲们见他来了,急忙让出一条道。
王海哭的撕心裂肺,他还没来得及回报师恩,没想到师父和妻子都离他而去,如今留下他孤家寡人,日子还有什么活头呢?
想到这里,王海急忙要跳河自尽,却被村长一把拉住,大声劝慰道:“孩子,玉华临终时说了一句话。”
王海听到这句话,急忙停下来问道:“村长,娘子她说了什么?”
村长回忆了一下,说道:“她好像说什么报应来了,要你多加小心。”
王海一怔,突然想起前不久妻子说过的那番话,难道真的是紫金花狐貂来报复了,可为什么对方不直接来找他,却加害妻子呢?
王海双眼一眯,刚刚还在寻死觅活的,却突然一下冷静下来。他将妻子安葬好以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没有以前那样冲动。
“哎,这孩子命苦啊,玉华走了以后,他在这世上就无亲无故了。”刘婶叹息道。
“刘婶,我看不如给他说门亲事,只要有了牵挂,以后肯定会重新振作起来。”村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王海慢慢从失去妻子的伤心中恢复过来。
这一天,王海在门口晾晒,刘婶跑过来说道:“孩子,好事儿,好事儿。”
“婶子,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王海随口问道。
“昨日我去街上,看见一群逃荒的人,里面有个丫头水灵的很,她父母过世,现在只需5两银子安葬,就可以把她娶回家。”刘婶说道。
“婶子,玉华刚刚过世,妻骨未寒,我岂能另娶。”王海没有理会,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这孩子,若不是我和你师父交情好,才懒得管你这些事情。那女孩你中不中意,也得看过才知道。”刘婶说完,拉着对方就往外走。
王海被对方拉着向街上走去,等到了地方,只见一个年轻女子跪在地上,前面放着一块木板,上面写道:“父母安葬费5两,小女子以身回报!”
在年轻女子的身后,两个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草席,应该就是已经身故的父母了。
“婶子,我们替她安葬父母可以,但是娶回家是不能的。”王海有些同情女子,对再娶却是有些抗拒。
“这话说早了,你看过这丫头再说。”刘婶说完,对女子使了一个眼色。
那女子见状,轻声说道:“大哥,你是嫌弃小女子吗?”
王海听到娇弱的声音,忍不住回头一看,一双眼睛却是呆住了,只见眼前的女子丹凤眼,樱桃嘴,长得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一般。
“咯咯咯,孩子,婶子没骗你吧,这丫头怎么样?”刘婶看见王海痴痴的模样,在一旁咯咯直笑。
“婶子,我……”王海回过神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子,奴家叫小婉,承蒙公子大恩,小婉愿做牛做马,回报公子大恩。”女子起身鞠躬道。
“小姐快请起,我……”王海赶紧扶住对方,脸色羞红的说道。
“我看这门亲事成了,姑娘,王海这孩子心儿实诚,你跟着他会有好日子的。”刘婶笑着圆场道。
王海也没有食言,他帮着对方安葬了故去的父母,随后在刘婶的见证下,两人商定三日后成亲。
因为女子没有娘家,便只好找了一家客栈先住下,待到三日后,王海雇花轿亲自来迎娶过门。
王海马上要成亲了,而且娶得是一个花容月貌的美娇娘,不过他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到了晚上就会想起妻子玉华。
他答应师父要照顾妻子,却没想到害得妻子早早去世。再娶毕竟是一件大事,他决定等天亮以后,去妻子坟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天一亮,王海就拿上妻子平时喜欢吃的桂花糕来到妻子玉华的坟前,他坐在那里说道:“娘子,我马上就要成亲了,可惜这次新娘不是你。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心除了你,这辈子容不下其他人了,只是……”
他念叨了半天,准备起身回家时,却见对面的山路上走过来一个老和尚,他定睛一看,正是那天在青山上阻止他抓狐貂的和尚。
王海对上次的事情,心里有些记恨,便不想理会对方,于是转身想从另一条路绕着回去。
他刚走没两步,却听见身后的老和尚喊道:“施主慢走,老衲此番下山化缘,是为……”
王海回过头呵斥道:“老和尚,这里可不是青山,我来祭拜亡妻,你也要管?”
顷刻间,老和尚就走到王海的面前,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我见你满面红光,却又印堂发黑,近日有喜事发生?”
“哼,关你何事?”王海冷哼一声,不想理会对方。
老和尚摇头叹息道:“施主,你被狐妖缠身,大难临头而不知!”
王海听到这句话,脚步突然一顿,他走到老和尚面前说道:“老和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和尚心平气和的笑道:“施主,此事说来话长,你且告诉我,近来可有事发生?”
王海觉得眼前这老和尚肯定知道什么,于是把最近遇到的事情,还有自己明日就要成亲的事都说了出来。
老和尚略加思索道:“这女子定是有问题的,若是老衲推测不差,那紫金花狐貂一定是来寻仇的。”
“寻仇?那现在怎么办?”王海神色担忧道。
“施主不要急,明日成亲让我来……”老和尚说完自己的计划,取下手中的一串佛珠说道:“施主戴上它,危机时刻,或许可救你。”
王海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接过佛珠带在手上,随后他又打听了关于花狐貂的一些事情,知道真相后心惊不已。
王海与老和尚分开以后,便回家做明日成亲的准备了,他邀请了村里的父老乡亲,明日要大摆宴席,就算是二婚也办的风风光光。
第二日,王海骑着白马,后面跟着一顶四人抬的花轿子,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客栈走去。
拜了堂,成过亲以后,新娘子被送到房间,王海则留下来陪着众人喝酒。
新娘子头上披着红盖头,静悄悄的坐在床头,这个时候“咯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相公,是你吗?”新娘子娇羞地喊了一声。
进来的人没有说话,从里面将门窗紧紧关上,然后径直向新娘子。
“相公,你为何不说话?”新娘子又喊了一声,可是耳边除了脚步声,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相公,莫非你也羞了?那不妨把蜡烛吹了,我们好好享受春宵一刻。”新娘子说完就要掀开红盖头。
“呼!”突然一下,整个房间都黑了下来,新娘子娇羞道:“相公,想不到你这么心急,快过来吧。”
男子慢慢靠近床边,本以为两人会情意绵绵,没想到房间里却传来一声惨叫,只听见新娘子尖叫道:“你,你是谁?”
“阿弥陀佛,狐妖,你看看老衲是谁?”老和尚双手合十道。
话音刚落,王海和一帮乡亲们举着火把冲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
“老和尚,你多管闲事。”新娘子龇牙咧嘴,看着房间里的王海满眼怒意。
“我好心帮你安葬父母,你为何要害我?”王海看着女子,一脸不解的问道。
“哼,是你害死我的孩子,我要你偿命。”新娘子说完,猛的朝王海扑过来。
“砰!”这时候,王海手腕那串佛珠突然发出一道金光,直接将女子弹了出去。
旁边的老和尚眼疾手快,手中的禅杖向前字一指,一道金光射出,新娘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王海有些于心不忍,他转身看向老和尚说道:“大师,还请饶过她吧!”
老和尚点了点头,随即对着女子念了几句经,只见地上的女子变成了一只雪白的花狐貂。
王海一脸惭愧,向众人讲述了那段往事,当年他当年不顾师父教诲,对正在产子的紫金花狐貂下了杀手。
当时虽然被青山寺的和尚阻拦,但是紫金花狐貂动了胎气,肚里那些孩子都没有保住。
花狐貂心生怨恨,于是私自下山,暗中加害了正在洗衣的何玉华。她又化身弱女子小婉,想在洞房夜吸干王海的精气,却不想阴谋被人识穿。
王海至此也明白过来,自己为了救治妻子,因一己之私,不仅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噗通”一声跪在老和尚面前,然后虔诚的说道:“恳请大师收我为徒,我想剃度出家。”
老和尚一脸笑意,他低头问道:“你可想好了?入我佛门,从此青灯常伴,再也不能杀生了。”
王海点了点头,他这一生上山打猎,不知道造了多少杀孽。如今亲人离去,他膝下也无子孙,去青山寺当个和尚,用余生去守护青山上的生灵,就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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