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茶

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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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浆,即斗茶,比赛茶的优劣。“浆”的义项中其实并无“茶”意,但张舜徽先生云:“古无茶,浆乃常饮物,故言饮者必及焉。盖浆亦以米为之,似酒而非酒者。其味必酢,所以止渴也。”浆的涵盖颇广,茶为其一。

通常认为,中国茶文化“起于唐,盛于宋”。宋朝的最高茶艺,便是斗茶。这是一种全民娱乐项目,举凡文人雅士、平民百姓、商贾人家、皇亲国戚,莫不参与其中。

当然,抬杠来说,也有对茶提不起兴趣的。如符昭远,其尝为御史,同列会茶,叹曰:“此物面目严冷,了无和美之态,可谓冷面草也。饭余嚼佛眼芎,以甘菊汤送之,亦可爽神。”再当然,多数人尤其士大夫并不这么看,喝茶被他们喝出了花样。斗茶最初还是品评茶香,渐渐增加了点茶、击拂等技艺的比拼,以及茶具的优劣。

斗茶之始,一种说法是出自五代时的和凝。陶穀《清异录·茗荈门》“汤社”条云:“和凝在朝率同列递日以茶相饮,味劣者有罚,号为汤社。”和凝对生活非常讲究,《旧五代史》其本传载:“凝性好修整,自释褐至登台辅。车服仆从,必加华楚,进退容止伟如也。”那么,他在饮茶方面强调品位也就不足为奇了。

和凝这个人有些意思。孔平仲《续世说》云,其为端明殿学士,“大署其门‘不通宾客’”,本意或是避嫌,但张谊写信给他:“切近之职,为天子耳目,宜周知四方利病,奈何拒绝宾客?身为便,如负国何?”欧阳修《归田录》另云,和凝有次问冯道新买的靴子多少钱,“冯举左足示和”,刚说完“九百”,和凝“遽回顾小吏云:‘吾靴何得用一千八百?’因诟责久之”。不料冯道又慢慢抬起右脚,“此亦九百”,满座哄堂大笑,“时谓宰相如此,何以镇服百僚”。这或可说明,所谓雅士亦如硬币,另一面俗不可耐。

士大夫斗茶的文字所见甚多。读蔡襄《茶录》,可窥斗茶的项目。如“茶色”条说的是茶:“茶色贵白。而饼茶多以珍膏油其面,故有青黄紫黑之异。善别茶者,正如相工之眎人气色也,隐然察之于内。以肉理润者为上,既已未之,黄白者受水昏重,青白者受水鲜明,故建安人开试,以青白胜黄白。”如“点茶”条说的是水:“钞茶一钱匕,先注汤调令极匀,又添注入,环回击拂,汤上盏可四分则止。视其面色鲜白,著盏无水痕为绝佳。建安斗试,以水痕先者为负,耐久者为胜。故较胜负之说,曰相去一水、两水。”如“茶盏”条说的是茶杯:“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坯微厚,熁之久热难冷,最为要用。出他处者,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其青白盏,斗试家自不用。”

范仲淹《和章岷从事斗茶歌》记录了一次斗茶。“北苑将期献天子,林下雄豪先斗美。鼎磨云外首山铜,瓶携江上中泠水。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斗茶味兮轻醍醐,斗茶香兮薄兰芷。其间品第胡能欺,十目视而十手指”云云,将茶器的精美、茶汤的优质、茶味的隽永、茶香的悠长一一展现;斗赢了的,如“登仙不可攀”,输了的,如“降将无穷耻”,鲜明突出的两种心态,既十分有趣,又折射出人们对斗茶结果的看重程度。

唐庚《斗茶记》记录的,则是“政和二年三月壬戌,二三君子相与斗茶于寄傲斋”的情形。寄傲斋,唐庚贬谪广东惠州时的居所。朋友曾揶揄他的斋名,“此非取渊明之语乎?子居京师时,何尝念渊明?能念渊明,当不至斥逐。今既至此,然后区区掇‘寄傲’之语,以名其所居而见意焉。晚矣,无及也。”对于朋友没有直接道破的矫情指责,唐庚进行了辩解,说而立之年自己“便有‘归欤’之兴”,然“求田问舍,亲友皆怪之”,就这么又过了十年;“然田园之乐,未尝一日不系于心,而《归去来辞》,未尝一日不讽于口”,且“数恳丞相,求西南一官以归”,没能如愿而奇祸降临,“以故不果”。

关于那次斗茶,唐庚云“予为取龙塘水烹之而第其品”,以“某为上,某次之”,排好座次之后,他又有了感慨:当年,唐相李德裕“好饮惠山泉,置驿传送,不远数千里”,近世欧阳修《龙茶录》序称“嘉祐七年亲享明堂”,得到御赐小团茶,“不敢碾试,至今藏之”;但是,千里之外到来的水已经不是活水,历经三朝皇帝的茶已经难说是茶,自己如今“提瓶走龙塘无数十步,此水宜茶”,每年可以喝到建安新茶,“与诸公从容谈笑于此”,虽在田野,也不输给他们两位啊。借斗茶之名,表达了自己随性而适、豁达乐观的心态。

相较于士大夫的海量文字,再现普通百姓街市斗茶场景的《斗浆图》便弥足珍贵。画中六位斗茶者的穿着打扮,全然宋代“诸行百户,衣装各有本色”的写照。动作、神态亦彼此呼应:手提茶壶的、倒茶的、一手提壶一手夹炭理火的,期待来一碗的、刚端到嘴边的、行将一饮而尽的……这幅自然流畅的斗茶画卷,诠释出宋朝市民生活的生动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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