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回06：晴雯生命最后的热情

444-第77回06晴雯生命最后的热情

一、知识点

1.沉香：

沉香（学名：Aquilaria spp.）是沉香属和拟沉香属物种的俗称。共计30种。 四季常绿，主干明显。幼枝上有绢状毛。叶片厚而较强，呈椭圆披针形、披针形或倒披针形，下面叶脉有时有绢状毛。花为白色。花被呈钟形。花裂片呈卵形。果实呈倒卵形，密集覆着灰白色毛。种子呈卵圆形。主要产地多集中在南亚次大陆的东北部到印度尼西亚群岛、巴布亚新几内亚群岛。主要生长于热带与亚热带地区。

沉香是中国、日本、印度、东南亚以及中东等国家和地区传统利用的香料，也是中国大量使用的重要名贵药材，在世界上已有上千年的应用历史。

2.臊膻：

臊膻，汉语词语，读音sào shān，意思是指腥膻之气。

3.武侯祠：

武侯祠（Wuhou Shrine），位于四川省成都市武侯区武侯祠大街231号，始建于蜀汉章武元年（221年），原是纪念诸葛亮的专祠，亦称孔明庙、诸葛祠、丞相祠等，后合并为君臣合祀祠庙。

武侯祠占地面积15万平方米，是民众对蜀汉丞相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精神的肯定和赞誉的载体，也是三国遗迹源头，由汉昭烈庙、武侯祠、惠陵、三义庙四部分组成，属于成都武侯祠博物馆的文化遗产保护区。

1961年3月4日，武侯祠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二、金句/精华笔记

1、袭人一方面想安慰说海棠也不见得是印在晴雯身上，可能印在我身上，大概是我要死掉了这样，那另外一方面说晴雯算个什么东西，它也要让世界上的草木也去感应，所以很复杂。

2、以哥哥嫂嫂的歹话就是说，没有人安慰她，没有人照顾她，就觉得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情，被赶出来见了，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3、就是袭人不喜欢宝玉这种有一点神秘的，有点迷信的因果的这样的一个论调，就批评说，你读书人怎么会相信这个东西。

三、全文逐字稿

那他又哭了，那袭人就揣测宝玉的话，觉得宝玉是不是在怀疑他，那也不好再劝他了，他说天知道罢了，这个时候也查不出人来，那你就是哭，一直哭也没有什么益处。那宝玉就冷笑说原是想他自幼娇生惯养的，因为晴雯在宝玉的房里过很好的日子，这么被宝玉疼爱你我们知道宝玉每天对每个丫头都是好的不得了，把他们当花一样的，他说从来没有受一天的委屈。好，下面这个形容词大家感觉一下。如今是一盆才透出嫩贱的兰花送到了猪圈里去，一般可能养兰花，大家都看到那个兰花抽出那个新芽的时候，那个最嫩的那个兰花刚刚抽出来，就是刚刚抽出一枝新嫩的兰花，现在就把它送到猪圈里去了，就是要受到最大的糟蹋蹂躏的那个感觉。其实我们会发现宝玉在这里心疼的就是那个美，就是一个青春的美，一个少女的美，一个单纯的美，可是要放到一个最污秽的环境里面去，受到最大的侮辱跟蹂躏，更糟糕。我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强，请问一个人，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整个红楼梦琪在讲这个东西？红楼梦里面所有在大观园里面有过缘分跟因果的这些小孩子都觉得他们是才透出嫩贱的兰花，可是他们长大的话，他们是要面对一个很难以忍受的一个大的环境，那今天我们当然不知道怎么办，我们有一种两难，这个两难是说曹雪芹是不是拒绝长大好，我们在小说里好几次提到宝玉，如果这个小说停在他的十四岁，十五岁，他有一点拒绝长大，也许拒绝大人的那个充满了斗争心机那样的一个世界，他希望能够保有他自己青春里面最单纯的那个部分。

所以上次我也提到说，也许曹雪芹坚持的青春不完全是年龄，而是说某一种心境，这个心境可不可能在 50 岁、 60 岁都。还有就是一个单纯的赤子之心这个东西，所以他现在形容的很重，一个才透出嫩贱的兰花送到猪圈里去了。况且晴雯现在一身重病，里头一肚子闷气，因为晴雯这个人不能受委屈，他觉得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我明明没有做什么事被委屈，所以他那个气憋在心里面，生理心理上它都不会是一个健康的状况，那他又没有亲爹热娘，真正关心他的亲生的父母。那只有一个醉泥鳅，孤舅哥哥。醉泥鳅就每天喝酒喝得一塌糊涂的姑舅哥哥，那个哥哥根本就不管他的，那他这一去哪里？还等得一月半月。所以宝玉觉得晴雯大概熬不过几天了，大概熬不过半个月，一个月再不能见一面两面地说着越发心痛起来。好袭人就是说你怎么讲这个话，好像诅咒人家死一样。那袭人总是往好的逻辑去思考，说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们每天讲一些不吉利的话，你就骂我，现在你自己讲这么不吉利的话，好像不过半个月，一个月他就要走了。那宝玉说，我不是望日咒人，他说今年春天有了一个预兆。好，所以我们看到红楼梦一直相信整个宇宙跟大自然当中有一种因果，这个因果是会显现在很多东西上的，比如说植物。所以下面等一下大家会看到借着宝玉的口中，曹雪芹讲出了人世间的一种预兆跟因果的东西，比如说诸葛亮这样的一个忠臣。那么在武侯祠，四川的武侯祠前面的柏树据说是到了唐末的时候就整个枯死掉了，到了北宋时候他又生发起来，就是很多所谓的奇迹是会显现在植物身上。那宝玉就把他的这个理论整个讲出来，就是说他看到走廊底下有一株海棠花，无缘无故死了半边，我就知道有坏事了。可是我们看到宝玉没有讲对不对？从春天到现在已经是秋天的时候，他没有讲这个事，他心里面一直在低估，说会印在谁的身上，所以他一直在看大自然里面好像有一种预兆，他说果然映在晴雯的身上应验。那袭人听了又笑起来，说，我要不说又正常站不住，你也太婆婆妈妈的了，这样的话怎么是你读书的人说的啊？就是袭人不喜欢宝玉这种有一点神秘的，有点迷信的因果的这样的一个论调，就批评说，你读书人怎么会相信这个东西？那宝玉又更增加了他对这个事情的相信，他说你们哪里知道，不但草木凡天下，有情有义的东西也跟人一样，得了知己便极有灵验的。

我觉得这句话是很动人的，就是刚才提到说，不管是从比较宗教上讲到的英国，或者说在民间，其实也在讲一种因果，是觉得宇宙之间有一些冥冥之中我们不知道的循环跟牵连，这种循环跟牵连是因为你心诚，他就会感应得到，那很难解释。有时候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谈到那个最亲的亲人，不管生病死亡，好像有一些什么事情，你会觉得有一种感应的力量。那这个部分我们也可以看到是曹雪芹的一个生命观，他觉得是可以感知的，那袭人是比较理性，所以他不相信。可是宝玉非常的感性，所以他会觉得了知己就会灵验。

好，他下面就讲了，他说，比如说大题目来讲孔子庙前的块，这个块木坟前的七草是一种古代拿来算命的草，我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有一种大假令，我们小时候常常会用来算天气好不好，就是一拉以后会变三角形或者交叉状，就是古代常常用草来算命，那起草是大概在商周的时代，跟乌龟的龟甲一起来算命的东西，有点像我们今天在庙里抽的铅，抽的签，它有长的有短的，所以你在抽的时候可以排出那个卦象或者摇像，卦象或杨笑也，所以他在这里讲孔子庙前的快目坟墓前面的七草，诸葛祠，就诸葛亮的武侯祠前的柏树，岳武墓岳飞坟前的松树，都是堂堂正大之气，千古不朽之物，所以这些都是民间传说。

就是每到盛世的时候，这些树就长得特别好，每到衰势的时候，这些树就会枯死，有点像民间其实相信，比如说黄河会清，水会清，或者凤凰道凤至和亲，是象征盛世的来临，那有些事情会让你感觉到是衰世来临，就是民间一直有这样的信仰，觉得会感应在很多万事万物的这个事情上，那他说是乱，他就枯干了，是治盛世的时候，他就茂盛了，甚至千年枯了，又生了几次。

这里特别讲的是诸葛亮的武侯祠，诸葛亮的我这个传说很久，而且我今年到四川去，又去了武侯祠，没有特别找到这些帛书。可是过去读书的时候，一直有很多诗人在讲，就是诸葛亮的武侯祠前面那个柏树在翅乱的时候枯死以后再生发，那一直民间有非常多这样的传说，那当然是因为诸葛亮本身的出师表里面的动人的力量，或者我导师这次去武侯祠的，看到诸葛亮不止他个人，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三代都为蜀汉死在军中，所以的确让别人觉得说他有一种忠烈之气的那个东西，那民间相信的气很玄秘，不，很不可解，好像是生命，就有点像我们读到说什么留取丹心照汗青，就它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它物质性的东西消亡之后，它还会变成一个存在的一个力量，那当然很容易变成神秘学，变成玄学。

可是在曹雪芹的世界里面，他一直愿意相信我加两个愿意这个字。就对他来讲，他觉得生命中间是有感应的，尤其你对他特别关心的时候，那个生命会感应出来，他说这就是硬造好，他又讲小题目，就是有些是小事，像杨贵妃杨玉环，他在沉香亭看过的木芍药，我们知道芍药是现在常常看到荷兰品种的这种花它皆知在木本上，因为它原来是草本，所以我们叫芍药皆知在木本，比如说皆是在梨树、苹果树上，它可以开得很大才叫牡丹，所以基本上牡丹这个字只有中国有，因为它是一个人工培养出来的一种花，是把草本的芍药皆植在木本上，所以也可以叫木芍药，所以木芍药其实讲的就是牡丹，那因为在唐代的皇宫里面就是李白写的这个沉香廷北一栏杆的那个诗，里面讲到杨玉环曾经赏过这个牡丹花，所以这个牡丹花会有感应，会在杨玉环死后会有很多的感应，端正楼的相思树，这个也是在讲唐明皇跟杨贵妃，我们知道可能大家看过长生殿这个戏，洪生的长生殿，那么在马尾坡当时发生了政变，那六军不发，然后就让唐明皇处死了这个杨贵妃，那杨贵妃死掉以后，军队继续走，那么到了一个地方，就是端正楼这个地方看到了一株楠木，唐明皇心情坏得不得了，后来就把那个楠木改名叫相思树，就是他对他思念不已的那个感觉，又改名为相思树。

那王昭君坟上的长青草就初塞的王昭君，那么他坟上的那个草是永远不枯干的，经历秋冬不变黄的，就我们叫做青种，那么这些都是民间的传说，那么好像曹雪芹也把民间的传说更强调的变成他的信仰，他相信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物质性的存在之外，我们应该要相信另外一种存在的方式是可能无法用科学证明的，就是那个精神的感应的东西。他就跟袭人说这不是有灵验吗？他说所以我们这个街下的海棠也是印着人生的，是在应验晴雯的生命了。

好，下面这段话非常好玩，就袭人听了以后就又可笑又可叹，他就觉得这个宝玉真的在讲傻话一样。可是下面这段话的精彩真的是好文学，那个好文学就是袭人一方面想安慰说海棠也不见得是印在晴雯身上，可能印在我身上，大概是我要死掉了这样，那另外一方面说晴雯算个什么东西，它也要让世界上的草木也去感应，所以很复杂。所以我刚刚提到文好文学，就说袭人讲这一番话的时候又是好意又是嫉妒，两种东西都有啊，所以它就变成一个很暧昧的，我们读一下，他就跟宝玉说你这个话越发说上我的气来了，他那个晴雯是个什么东西，就费这样的心思比出这些震惊人来了？你把晴雯比诸葛亮比什么？这个杨贵妃比，这些人就是那些历史上的人物，你怎么会把晴雯这样一个普通人就比那些人来？那还有一说，他总好也越不过我的次序去。

这句话很有趣，因为在丫头的排行里，袭人是最高的，晴雯是第二，所以他再怎么样也越不过我的次序去。好。这里面又透露了刚才那个疑心的问题，我不知道理不理解，因为王夫人是认定要把袭人给宝玉做妾的，所以给他二两每个月就等于是当时的姨太太的薪水，晴雯没有，所以袭人觉得哪里她会比我更高，按照次序来排的话，我才是最重要的。那这个房间里的草木要应验也应验在我，而不是应验在行文。我觉得这里面真是写得有趣，就是那个双重的心灵上的矛盾。

所以基本上你会觉得袭人讲说晴雯是个什么东西的那个话，并不是一个绝对恶意的话，而是说你这样子把它比那个海棠，说海棠要死了，他也要死了，他也有一个善意在里面，可是他又有一种气，觉得他哪里会比我更重要，他越不过我的次序去，就是这个海棠也该先来，比我也还轮不到他好，所以注意一下，感觉一下这个矛盾性，这个袭人心情上的复杂，所以这一段可能是透露袭人内心世界最有趣的一段，可是我们常常忽略掉这一段的这个重要性，那宝玉听了以后赶快就淹住他的嘴，注意曹雪琴的了不起，就说每一个角色的反应都是他自己，就是宝玉永远不希望他身边的人生病死亡受伤，所以他刚才有一点怀疑什么东西，现在他立刻就阉住袭人的嘴，说你不要讲这些话不吉利的话给他自己。

刚才讲了晴雯的部分，他说何苦呢，一个已经这个样子，你又开始了他罢了，别再提这个事，别弄得去了三个又饶上一个，就感觉到说这个生命怎么岁月到了这样的程度，一下赶他的怡红院就赶走了三个丫头。其实思琪是迎春那边的，所以他只讲 3 个，那袭人就蛮高兴，说幸好我这样讲了，所以他就停了，停下来。好，所以我们再看最后的这一段的结尾，宝玉就跟袭人商量说，我有一句话要跟你商量，不知道你肯不肯。那晴雯的东西我们瞒上不瞒下，因为王夫人意思是说晴雯赶出去，除了身上穿的这些衣服以外，所有的好衣服全部不准带走，全部给其他的丫头。那所以宝玉就说我们瞒着妈妈，我们要不要把他东西打个包送去，那他有点怕习人不肯，可是平常我觉得宝玉不会讲，说你肯不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他就特别说你肯不肯对晴雯好一点，就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们最后对他好一点好。你可以感觉到刚刚提到说宝玉是红楼梦最动人的一个角色，就他永远那个关心是不停止的。他说我们平常还有积攒下来的钱，我们有一些私房钱，我们可不可以拿一些钱给他养病？也是你们姐妹好了一场，他没有说他要对秦文好，他说你对他好也是你们姐妹好了一场，就是因为他们是一起迈进来的丫头，那五六年在一起，那现在他有难，可不可帮帮他？好，我想这个是我们看到曹雪琴塑造宝玉这个角色的那个慈悲心的那个部分。

新人听了当然就笑着说，你也把我看得太小气，又没人心了，这话还等你说啊，我刚才已经把他的衣服还有所有的东西都打点了放在那里。那现在白天人多嘴杂，怕妈妈知道，那又恐生事。到了晚上我会悄悄地叫宋妈给她拿去送给她，我还攒了几吊钱也给她去。所以读到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大观园的这个美丽的青春王国，原来是有一个非常动人的情谊在里面的。我甚至我一直觉得他不是爱情，也不见得一定是友情。他，他是人跟人在青春时刻相处的一个非常干净跟善良的那个东西。可是眼看这个东西要瓦解了，要破碎了。所以因此我刚才提到说，如果前面有怀疑袭人在打小报告，我们就会发现袭人就被分离在这个之外，可是现在你还觉得袭人还是让人感动的，就说真的，就在学校里的学长学姐学妹的关系，有一个同学开除了你也不会说，因为他开除你就不理他，我们常常会被那个开除的同学想办法把他什么东西弄一弄，学校里面的东西安排去看他，所以我想这里面在那个年龄真的会做这一类的事情。宝玉听了以后就很高兴，就点点头啊。

行人就有一点嘲讽自己，他说我不是出名的贤人吗？你刚刚说我是出了名的至善至贤的，那这一点好名还不会卖去不成？好，所以这里面有一点疙瘩，可是好文学，所以写的有一点不那么彰显出来，所以这一段极不好写。

下面就进入到我们看到最惨烈的一段，就是宝玉要去见晴雯，我们知道在那个年代当中，一个男主人要出门是很难的，尤其最近大柜员发生了事情，那个妈妈是看守的严的不得了，宝玉拼了命一样就是要去看晴雯见晴雯一面。所以宝玉把一切人稳住，独自得便到园子后脚门，当然要翻墙出去了，那拜托一个老婆子带她到秦文家去，这个婆子百般不肯，说，太太知道我还要不要吃饭，只是要打死的，要开壳的，那宝玉死活央告，又许她一些钱，这个微破利诱的，最后这个婆子才带了她去。这就是宝玉在这种时候，他的那个牵挂永远放不下心，他就是要去见见这一面。好，我们下面看到他见面的这一段，好，他又回溯了一下，说晴雯原来是赖大，就是他们贾家的一个老管家，赖大买的就家里穷，卖出来的一个女孩子，那他有一个孤舅哥哥，叫做吴桂，那一般人都叫他桂儿。那个时候晴雯大概只有十岁，他我们刚刚提到说大概都是九岁，十岁这种小孩子有麦曲做丫头的，那赖妈妈就带进来。那晴雯长得漂亮，乖巧聪明，所以贾母很喜欢，所以就赖妈妈就送给了贾母做丫头，就孝敬了贾母。过了几年，赖大又给他姑舅哥哥娶了一房媳妇，这里是一个伏笔，等一下这个媳妇会出现，我们也会讨论这个媳妇出现的重要，他这里先扶下一笔，就说这个无桂，晴雯的哥哥胆小老实，可是那个媳妇非常伶俐，又有兼有几份姿色，看着贵而无能为，就是不能干，没什么出息，就每天打扮的腰腰条条，两只眼水汪汪的，招惹的赖大家人如吟足臭。

噢，我觉得这里很有趣，等一下我们会发现曹雪芹在写两个不同的美，一个是晴雯的美，一个是这个嫂嫂。那你会发现晴雯的美其实是一清如水的某一种美，可这个嫂嫂其实是一种欲望，很强很强，肉体上的欲望。然后我觉得很奇怪，在晴雯的死亡时候，竟然把这两个同时对比出来，我们读下去大家就会看出来，所以这个嫂嫂就做出一些风流勾当来了。

那晴雯后来派在宝玉屋里做丫头，所以他就拜托晴雯要转求凤姐，那跟赖大家的也要过来，因为他们到贾家来做佣人待遇会比较好，所以两口子就在园子后角门外居住，伺候园中买办杂菜，所以大概大家算一下距离，就是晴雯现在住的地方，离这个大观园并不远，因为他哥哥嫂嫂就在大观园外面，在做一些买办的一些事情。

好晴雯一时被撵出来，住在他哥哥家里，那个媳妇哪里有心照管，这就讲他的嫂嫂，因为他每天有他自己的事，要去半谈恋爱，所以没有心情照管晴雯吃了饭就自去串门子，只剩下晴雯一人在外间屋内趴着，好讲到晴雯最后临终的时候的一个悲惨的命运。那么接下来就是宝玉进去看到的状况，那宝玉肝肠寸断，因为这些女孩都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么永远他在担待这些女孩子，不让他们受气，不让他们受委屈，可是现在看到他照顾不到的时候，这些生命是不可能在外面被照顾的那么好的好。

宝玉就命令跟他的那个婆子在外面瞭望，就是万一有什么人来的话，通报一声。他独自掀起不廉进来，一眼就看见晴雯睡在衣领芦席上，就是芦花的那个芦草编的席子，所以我们看到已经跟怡红院的锦绣完全不一样，就是穷人家的一一床席子。幸好被褥还是旧日铺盖子，就是他们已经有人偷偷把他的铺盖带出来了，那心内不知自己怎么才好，就上来含泪伸手。晴雯不知道她来了，她轻轻拉她，悄悄地叫了两声晴雯。晴雯有点在病重病昏迷的状况，宝玉在她旁边叫晴雯，因为着了风，又受了哥哥嫂嫂的歹化。注意这两个字轻描淡写，可注意一下过去的女孩子。我们就讲说，如果他在别人家做丫头，被赶出来了，外面的话就一大堆，可以让逼到他跳井，前面又有金川，就是如此。所以哥哥嫂嫂的歹话就是说，没有人安慰她，没有人照顾她，就觉得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情，被赶出来见了，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就是我们刚刚讲说五四运动一直讲的礼教杀人，我们其实没有很深的感受，因为也许我们对那个时代不太了解，可在那样的时代里，的的确确你看林哥哥嫂嫂就讲难听话了，所以根本就是逼的晴雯会活不下去。所以她病上加病，咳嗽了一天才朦胧睡了，忽然听到有人叫他，我觉得这从这里开始觉得非常动人的东西出来，就是一个人在最落难，生命最孤独最荒凉的时刻，有这么温暖的声音。有人叫他了，他就勉强的打开眼睛一看是宝玉，又惊又喜，又悲又痛，一把死拽住他的手，一下子紧紧的抓住宝玉的手，哽咽了半天，就是讲不出话来，哭不出来，讲不出话来，半天才讲说我只到不得见你，我以为见不到你了，所以我想在这里可以看到一个非常动人的描绘，就是宝玉。

如果以那个时代来讲，一个男主人好像不可能跟丫头有这样的情分，可是对曹雪芹来讲，所有跟她一起长大这些女孩子，她没有任何阶级之分，她就会跑去看她，接着就又咳个不停，就是整个心里面的激动，宝玉也只有哽咽之份，宝玉也在哭，也讲不出话来。就在这样的时刻，两个人知道是要见最后一次面的时候，其实没有什么话可讲，两个人都讲不出话人晴雯说，阿弥陀佛，你来的好，把那个茶倒半碗，我喝渴了半天，叫了半个人也叫不到。我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曹雪姬写这个地方的了不起，就说我们都觉得他们要讲什么天长地久，什么山盟海誓的话。

结果不是晴雯说我叫了半天要喝一点水，没有人给我倒一点水，这就是了不起的文学，就他忽然拉回来讲，最平常的事情就是你会发现那个生活的困顿，就是到了没有人管他的时刻，是连口水都没有的喝了，所以他就跟宝玉说，唉呦，幸好你也来了，阿弥陀佛，你倒半碗水给我喝，我咳了半天，叫了半个人也叫不到好，宝玉就听说赶快擦眼泪说茶在哪里？其实这里面有一点把悲剧放在有一点荒谬的场景里在写，我不知道大家了不了解，因为宝玉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都是别人伺候他，他哪里给别人倒过茶的，可是他忽然这个时候要照顾别人，所以你会觉得那个宝玉的那种心的善良，可是他其实根本没有这个样的习惯，他一直生在富贵之中，可是他有一个天性上的善良，他说茶在哪里？晴雯说在芦台上。

下面这段写的真是好，因为晴雯讲芦台，讲茶壶，讲杯子，宝玉看了半天，不知道那是芦台，那是茶壶，那是杯子，因为跟他家的用具太不一样，这个时候你才看到富贵跟那个贫穷差别到那个样子，所以宝玉就看找了半天，看到一个黑眉乌嘴的调子，你看他那个形容黑乌呜的，脏脏的黑莓乌嘴的调子，不像个茶壶，这个描写才是了不起。

就在这样的时刻里面，宝玉根本不知道穷人家用的东西是什么，所以也许曹雪芹自己本身要落难，他必须要经历从富贵到囧困的这样的场景。好，他到桌上去拿了一个碗，还没拿到手中先闻的游山之气。我们知道宝玉的那个杯子都简直是讲究的不得了的，可是这种穷人家哪里有什么杯子啊？碗喝汤也是那个东西，吃肉也是那个，吃饭也是那个，喝茶也是那个东西，所以他一闻怎么都是油膻气，那宝玉只好拿了来，又拿了水洗了两次。注意这些小动作。就是这是了不起的文学，我们就急着要知道说他们两个到底要讲什么重要的事。就是他先说要喝水，然后就在洗杯子，洗碗就是一个最好的文学家，在这种时候完全沉得住气，可以慢慢的叙述这些事情。

可是对最动人的就在那边洗那个杯子一次，后来就拿自己的手帕又擦，一直茶，因为他总觉得那个碗不够干净，那么这样的东西倒茶怎么可以给晴雯喝，所有的爱都在里面，拿自己的手帕去擦，又闻了一闻，还有气味，他没办法，就提起壶来蒸了半碗，倒完茶以后再看一看，红红的暗暗的，也不太像茶。

好注意这几行的细节，都是了不起的文学，就是我们常常看到太过急躁的文学，就会少了这些东西，可这些部分是我们今天读这一段最动人的部分，就是那个宝玉，在这个时候他要扮演这个这样的一个角色。其实有时候我们真的到一个朋友的家护病房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办，有时候慌掉了，那个慌张就是因为平常根本没有认识，也没有这种准备，所以宝玉这个时候再大的爱跟关心，可是他其实是慌张的状态。那么晴雯就撑在枕头上说，快给我喝一口，这就是茶了，哪里比的咱们的茶，就是我们在怡红院喝的茶多好，讲究到那个样子，那连吃完饭漱口的茶都不会这么茶的。可是现在他就说这就是茶了，你不要看它不像茶，你赶快给我喝一口吧。宝玉听说先自己尝了一尝，我觉得这一句是了不起，就是宝玉是喝什么样茶的。少爷这个时候他自己先尝一尝，因为他觉得这些丫头以前喂她吃饭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先尝一尝再尝。记不记得有一次方官就是先尝一尝，就因为怕宝玉烫到，所以宝玉所有的饭菜都别人先尝一下再给她吃的，所以他现在也有这个习惯。

他反过来了，他觉得他要照顾这些人，因为这些人照顾他，照顾过他，所以我们在这里看到，我觉得红楼梦打破了所有过去主流文化的阶级的观点，他觉得这是人对人的一个本性，所以他就先尝了一下，他不会觉得由膻气或这个茶不像尝，他自己先尝一尝，没有茶味，嫌涩不堪，就是简直不像茶，只好递给晴雯，可是看到晴雯好像得了甘露一样，一气都灌下去了，好是强烈的对比。

就是过去的那个那么讲究的精致的文化里的生活，在这里忽然荒凉到这样的地步，所以这一段没有任何大事发生。可是我们看到如果拿掉这一段红楼梦，就不是红楼梦啊，红楼梦好，大概都好在这种小细节生活里面，这么点点滴滴的小细节好。宝玉看到晴雯这样喝这么难喝的茶，眼泪一直这样流下来，就看到说清文今天要遭遇这样的一个苦难，连自己的身子都不知为何物了，好像自己都麻木掉了。那他就说你有什么说的，趁着没有人告诉我好，现在才可能要进入到比较重要的部分。所以我刚刚提到说它中间有一段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因为通常我们都觉得宝玉冒了九死一生跑出来见秦文应该赶快讲重要的话，可是不是好的文学一定不会这么快进入主题，他一定是前面有喝茶那一段，那个细节才是最重要的部分。现在他就跟他说，现在没有人，你有什么话要讲好，这是遗言对不对？就是最后的话，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