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巴勒斯坦国旗,他们倒在了法国队前

带着巴勒斯坦国旗,他们倒在了法国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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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欧洲杂牌军

拥有百年恩怨的两个国家,第一次在正式足球赛事中相遇。法国队赢了,摩洛哥队输了。

巴黎注定要度过一个充满喧哗与骚动的不眠夜,至于烧几辆车、扔几枚催泪弹,都属于常规操作了。

唯一遗憾的是“阿特拉斯雄狮”摩洛哥队的告别。全场几乎所有阿拉伯球迷陷入沉寂,镜头中的一位保安大叔早已泪流满面。

然而,许多中国球迷甚至无法分清摩洛哥和摩纳哥。

摩纳哥是法国境内的袖珍国,以博彩闻名,富得流油,而摩洛哥是撒哈拉沙漠以西的一个非洲国家,电影《北非谍影》中的卡萨布兰卡就是摩洛哥的第一大城市。

奇葩的是,摩洛哥队虽属于非洲球队,但球员多为阿拉伯人,还拥有欧洲国家的国籍。所以你以为摩洛哥队是非洲劲旅,其实是欧洲球队;别看法国队是欧洲劲旅,事实上是非洲球队。

法国队选人的逻辑是,派球探去前殖民地国家,到处找好苗子,接回国培养。而摩洛哥则是“反向操作”。摩洛哥足协提出了一个“让天才回家”计划,通过家族认同、血缘亲情在全球征召摩洛哥裔的成熟足球运动员。

今年世界杯摩洛哥队的26人中,有14人海外出生、海外成长。上届俄罗斯世界杯则更夸张,首发11人中,居然没有一位是土生土长的摩洛哥人,球队“海外归化率”高达73%。

比如摩洛哥队主力齐耶什,2012年,他还身披橙色战袍为荷兰国青队效力,今年他却帮助摩洛哥队在小组赛中打入关键一球,晋级淘汰赛;摩洛哥队长塞斯,拥有法、摩双国籍,父亲是摩洛哥人,母亲则是法国人。

从数据来看,摩洛哥人是欧洲最大的移民群体之一,总人数450-500万,同时也是法国第二大移民族裔,有75.5万人,占法国总移民人口的18.4%。有人戏称摩洛哥为“法国二队”,也毫不夸张。因此不管哪队赢球,法国街头必定“硝烟四起”。

不过,这个现象的背后,却藏着一段略微苦涩的记忆。

2.法兰西的“弃儿”

一名法籍摩洛哥裔球迷说:“我们可以向其他国家表明,摩洛哥不再是法国的后院。”

在近代史上,摩洛哥和法国的恩怨纠葛始于19世纪列强瓜分全球之际。1844年,法国征服阿尔及利亚后,开始入侵摩洛哥。在随后的半个多世纪里,法国通过各种威逼利诱,逐渐控制了摩洛哥的矿山、铁路等经济命脉,以及实现驻军合法化。

直到1912年,法国强迫摩洛哥苏丹签订《非斯条约》,摩洛哥沦为殖民地性质的受保护国。二次世界大战后,亚非拉掀起了民族独立运动。在法国当局多次残酷镇压下,摩洛哥终于在1956年获得独立。

值得一提的是,独立后的摩洛哥于1970年首次参加世界杯。结果参赛的16支队伍里,只有摩洛哥的国歌没有歌词,摩洛哥国王哈桑二世认为只有把国歌唱出来才能彰显气势,便下令找来全国最好的作家填词。可以说,摩洛哥完整的国歌就是在世界杯中诞生的。

然而,“完整”的摩洛哥与“宗主国”的脐带并未被割断。

战后的法国亟需恢复经济,但缺少100-200万的劳动力。于是法国把目光瞄向前殖民地,特别是关系密切的马格里布地区,即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摩洛哥裔的移民正是从这个时期壮大的,而他们为法国经济高速发展的“辉煌三十年”做出了巨大贡献。

1968年后,每年约7万穆斯林移民在法国落地生根。民权运动兴起后,以“人权”自居的法国政府放开移民条件,来自前殖民地的劳工可以通过“家庭团聚”政策,把一家老小都接过来。所谓“一人务工,全家移民”。1980年代以后,以摩洛哥为代表的北非穆斯林成为法国最大的移民群体。

转折发生在1974年。“辉煌三十年”后,法国经济陷入停滞。劳动力突然从短缺变为过剩。加上法国加速经济转型,冶金、采煤、纺织、建筑等传统行业以惊人的速度衰落,长期从事低端工种的摩洛哥劳工,瞬间沦为弃儿。

“只要认同法兰西,就能成为法兰西公民。”法国当年招募劳工的口号是如此喊的,甚至允许移民保留自己的文化传统。

然而,法国社会长期存在一种隐形的歧视:只接受劳工身份,不接纳移民的思想文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此,大量的阿拉伯移民被塞进毫无技术含量的流水线生产中。没有一技之长,一旦被劳动市场抛弃,只能长期失业,陷入赤贫。

为了安置低收入移民群体,法国政府在郊区兴建二十多层高的廉租房。法语有一个词叫“郊区”(Banlieue),在特定语境下指的就是移民聚集区。调查显示,近一半移民生活在“郊区”,以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的阿拉伯裔为主。

这些“郊区”形成了高度集中和密封的街区,有自己的商业生态和文化。所以在地理上,摩洛哥的移民群体和法国主流社会产生了严重的割裂。

摩洛哥的移二代、移三代正是在这种贫穷、缺少教育、充满暴力的环境下成长的。在法国一些老工业区,2/3的年轻移民没有工作。结果可想而知,移民只能陷入贫困代际传递和阶级固化的死循环中。

长期在底层挣扎和物理意义上的“隔离”,不免让当今这代摩洛年轻移民产生了严重的身份认同危机。据统计,40%马格里布移民后代不认为自己是法国人;18至35岁的摩洛哥人,61%每年都会回国。

法国这个国家,始终流淌着“大一统”的血液,喜欢拿“文化”当武器,弱化地方文化和少数族裔认同感,然而这样的同化政策对待阿拉伯移民是彻底的失败。

根本原因是,伊斯兰文明和基督教文明在历史长河中形成了强烈的冲突和不信任。

比如“头巾”一词在法媒的语境中,被认为是剥夺女性自由的符号。一直以来,法国当局对头巾实行“零容忍”政策。但伴随着的是国内穆斯林裔的反对声。从1981年起,法国舆论界就禁止佩戴头巾这一议题,几度掀起轩然大波。

以摩洛哥裔为代表的不少女性群体多次抗议和游行,呼吁打破公众对头巾的刻板印象,认为这是穿衣自由和文化自由,不能将头巾高度政治化和宗教化。

物理的隔离、历史的羁绊、文明的冲突,让那些法籍摩洛哥裔的年轻人不停地问自己:我是谁?我要去哪里?先辈经历血与火的抗争才摆脱奴役而独立建国,如今回归到殖民者的阵营是不是一种背叛?

3.阿拉伯的好兄弟

这一代的摩洛哥年轻人的身份认同感在哪里?答案或许在阿拉伯世界。摩洛哥人的血脉、自信、荣耀、记忆都诞生于此。

所以,当摩洛哥裔的小伙子们受到邀请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拥抱了真正的故乡;当摩洛哥队历史首次进入世界杯八强,沸腾的不仅仅是本国和法国的摩洛哥裔,而是整个阿拉伯世界:

流离失所的叙利亚难民在临时搭建帐篷内庆祝;卡塔尔首都多哈到处挂起摩洛哥国旗;连摩洛哥的死敌——因西撒哈拉领土争端而陷入紧张关系的阿尔及利亚,其民众仍然来到两国边境线,为摩洛哥队欢呼。

半岛电视台如此评价:法国有姆巴佩、格列兹曼和吉鲁,而摩洛哥拥有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希望和梦想。

公元7世纪,新兴的阿拉伯帝国扩张,将伊斯兰教带到了这片土地上。阿拉伯人和原住民柏柏儿人组成了一个族群,叫做“摩尔人(Moro)”,也就是今天的摩洛哥人(Morocco)。

摩尔人在西方文学中经常被妖魔化,阿拉丁神灯中的西非魔法师就是摩尔人。然而在公元8世纪,当摩尔人穿过直布罗陀海峡,那一刻,是摩尔人,也是阿拉伯民族史上的荣光。

彼时的伊比利亚半岛(今葡萄牙和西班牙)政局动荡,趁此机会,摩尔人齐亚德率7000余人攻入西哥特人的王国,经八年鏖战,彻底征服伊比利亚半岛。被“伊斯兰化”后西班牙,直到15世纪才复国。

可以说,本届世界杯摩洛哥队爆冷战胜了西班牙和葡萄牙,不仅创造历史,更是与历史的邂逅:完成了对伊比利亚半岛的“二次征服”。

尽管摩洛哥是阿拉伯世界的兄弟,99%的人口是穆斯林,但他并不是是一个极端保守的伊斯兰国家。

实际上,摩洛哥人的生活方式非常接近西方国家。比如,摩洛哥的女性拥有广泛的政治权利和自由,非宗教场合可以选择戴或不戴头巾希贾布(hijab)。摩洛哥政府甚至禁止产销布卡袍(Burka)——一种只露出眼睛的服饰。理由是限制摩洛哥北部伊斯兰激进派的扩张。

这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建筑雄伟,文化开放,宗教温和……一切的美好都凝聚在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如同地中海暖暖的海风,吹走了阿拉伯同胞饱受的苦难。

就在摩洛哥战胜西班牙后庆祝的时候,有一幕令人无比动容:球队拿起了两面国旗,一面是摩洛哥国旗,另一面则是巴勒斯坦国旗。

是的,世界杯如火如荼地展开,巴勒斯坦却仍饱受战火之苦。在巴勒斯坦,几乎每周都有平民伤亡。今年8月,48名巴勒斯坦平民遇难,360人受伤,其中2/3是儿童。截至到今年,遇难人数已达到160人,而这个数字还会不断攀升。

即便这样,巴勒斯坦加沙地区“伤痕累累”的民众,仍聚集在球馆为摩洛哥队集体高歌。

一位巴勒斯坦球迷说:“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今晚我们都是摩洛哥人。”

在西方媒体的主流叙事下,普通民众在巴以问题上的注意力被此起彼伏的俄乌战争、通胀、能源危机等新闻转移,但摩洛哥队用顽强和坚韧杀进大众的视线,艰难地举起了这面旗帜,真正地为无法发声的同胞发声。

世界杯本不该成为政治的舞台,但在一个需要好消息和真相的时代,这支由“欧洲弃儿”们组成的海外军团,或许是能让阿拉伯的阔佬们狂掉眼泪的唯一理由吧。

再见了,了不起的阿特拉斯雄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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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股海无涯_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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