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03：刘姥姥的人情委婉

第6回03刘姥姥的人情委婉

一、知识点

1.扒灰是什么：

扒灰，是一个形容乱伦的词语，专指公公和儿媳之间发生性关系的乱伦

2.警句：

警句是一个汉语词汇，指简洁而含义深刻动人的句子，一般是一句话或一段引语，主要用来激励和告诉当事人某些道理，提醒着使人们在生活中时刻保持着某种精神品格，所以也叫醒句。出自《酉阳杂俎·诺皋记上》。

3.周瑞是谁：

周瑞，小说《红楼梦》中的人物角色，冷子兴岳丈，荣府的男管家。名义上只管春秋两季地租，闲时带少爷们出门，其实暗地里还替凤姐等放帐收银。昔年争买田地时，曾得刘姥姥主婿狗儿相助，故刘姥姥初进荣国府便由其妻周瑞家的引见。后因干儿子何三打劫贾府案发，失宠被撵。

尤氏到西府帮忙，某个晚上往大观园去，发现各处角门都没关，叫丫头去传个管家的来问话。谁知找不到人反而和两个婆子吵了起来。周瑞赶来献殷勤，又跑到凤姐那里说。邢夫人便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凤姐一顿。

二、金句/精华笔记

1、你可以说今天他刘姥姥对贾家一点利害都没有，就是贾家完全不可以，不要靠刘姥姥，可是这种世家他也绝对不让这样一个求他的人难堪。

2、我们看到这里面都是曹雪芹的智慧在处理，说人世间怎么去把一个事情处理好，因为他其实很为难，并不好处理的，光是妇人之仁没有用。

3、注意这一回里面出现两个崩这个字，记不记得第一次刘姥姥在家里跟他的女人说以拉硬使，然后这个女儿又年纪轻轻的也不能去，就我这个老脸去崩一崩吧。

三、全文逐字稿

所以我们上次讲到这个部分，那么周瑞家的过去有过一点点机缘，就是刘姥姥他们这个王家对他有过好处，所以他也就觉得要报恩。另外一方面觉得要摆点他的在贾家的地位，就是说如果有人来，穷人来投靠他，他表示说我可以带你见到王夫人，那表示他在这个家里面也有一点点地位。所以这里面心里的那个描绘非常的细微，就是人没有绝对的好或不好，人其实在不同的处境里有一个角色的，那周瑞佳的角色也就是在这个家族当中其实是一个仆人，可是这个仆人有来比他更低的人来求他的时候，他也觉得脸上风光一点。我在这个家族我不完全是仆人，我可以把你带到当权的人那边去见，然后告诉他说这个现在不只是王夫人当家，王夫人的这个内侄女王熙凤在当家了，所以这些线索都有很多的机缘，使得刘姥姥开始进到了这个贾府，所以我们上次讲到说他就在那边等候王熙凤要出来，所以今天我们会讲到他见到王熙凤，这是一个有趣的对比，王熙凤十几岁当家，那种富贵人家出来的，这种少奶奶啊，漂亮，年轻，权势，有权有势，有财富在手上，底下是一个穷苦老太太，然后这种就是所谓的对比，就是其实没有对比，你根本看不出什么叫做富贵。

那我们也看到王熙凤这样一个年轻的少奶奶管家她的难处，因为真的每一天都不知道有多少刘姥姥这样的人来要来找她，她也不能每一个都好，你们来多少像周期，像社会局一样，就说发多少钱给你们，他还得衡量轻重，还要有分寸上的拿捏，所以这里面的那种委婉，就看到王熙凤的精明干练到惊人，就是他绝对包括这样的人。

你可以说今天他刘姥姥对贾家一点利害都没有，就是贾家完全不可以，不要靠刘姥姥，可是这种世家他也绝对不让这样一个求他的人难堪。那怎么样把事情处理到妥妥当当，在最好的氛围里面把这个事情了结。我们就看到接下来就这一天我们要讲就是王熙凤的了不起的地方，讲话之漂亮，可是漂亮当中又透露出我们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也不能帮多少，就是这种就是贾家的少奶奶为难，就是我们看到王夫人本来是管家的，后来交给王熙凤，因为王夫人其实后来念佛，吃斋念佛就变成大家常来找他了，你常来找他，你真是也很麻烦啊。

就是我想很多朋友有经验，有时候你到印度，你到吴哥窟，然后就小孩子穷的不得了，然后吴哥窟，最明显那个没有脚，没有手，你真是不忍，你就会拿钱，可是你刚刚拿完钱，你惨了，那个上百个小孩涌过来，你就开始恨自己的慈悲，你不晓怎么处理，就是其实你会开始觉得所有的不忍变成你自己开始觉得你在人世间的无奈。

所以其实我们看到这里面都是曹雪芹的智慧在处理，说人世间怎么去把一个事情处理好，因为他其实很为难，并不好处理的，光是妇人之仁没有用，我们很多朋友就在五个库那里就被困住，然后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就是自己也难过，可是你也没真正帮助他们，所以我想这里面都看到王熙凤的理性，干净利落，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其实分寸拿捏得非常非常好。

而最精彩的一个对比是王熙凤在跟刘姥姥对话什么的时候，忽然外面有通报，因为王熙凤很忙对不对？就是如果他是今天一个大企业的一个女秘书的话，她要处理多少事情，所以刘姥姥是其中的一件，可是其他人就在那边回话，可是她同时也说，你们没看到我有客人吗？他还要摆一下脸色，所以刘姥姥也觉得很有面子，因为被重视了，可其他的人也就是报告他说哪一家这个碗要借到哪里去，哪一张床要移到哪里，再就这种家庭琐事。可是王熙凤这个时候就说，你们没看到有客人吗？这种分寸的，这种拿捏。然后最有趣的一个客人是说东府的荣大爷来了，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这个人出场的次数还不多，就是贾蓉，大概十七八岁的年龄，贾蓉就是贾珍的儿子，他的太太就是秦可卿。我们在上一回里面看到贾宝玉睡在他的卧房里面，做了一个梦的就是秦可卿，就是这一对夫妻，大家都认为是东府作为宁国府里面最当家的，然后秦可卿是漂亮的不得了，也是另外一个王熙凤，也是能干聪明，可是后来很早就死掉，那么贾蓉是花花公子，漂亮，然后喜会撒娇，可是大概也干不了什么震惊大事的那种人。

然后我们就看到贾荣进来，王熙凤跟前面打发那个说你们没看到我有客人吗？完全不一样，说在哪里？赶快请蓉爷进来，他就蓉蓉大爷就进来说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爷，然后面目清秀，然后就半跪在这个叫婶婶，王熙凤是他婶婶，就是辈分来讲，贾荣是草字头，对不对？王熙凤的先生叫贾琏，是玉字辈的，是玉字辈，所以他们辈分不一样，这是他的等于他的侄子。所以他就半跪在那边说婶婶那个父亲贾珍那边要明天要请客，请一个重要的客人，所以上一次看到有一个王熙凤她们陪嫁过来的，王家的一个玻璃的炕屏，放在炕上面的一个屏风。

玻璃大概就是当年最讲究的东西，因为玻璃其实是西方来的东西，就从地中海沿岸传舰，我记得上一次大唐展时候，大家可能有看到那个唐朝的玻璃，都是从波斯还有希腊那边进口的，所以玻璃这两个字在唐朝的写法都还不固定，只是可能是一个声音的翻译，所以有时候写成王字旁一个皮，王字旁一个黎明的黎，这种写法跟我们现在写法都不太相同，那所以玻璃抗平一直到清朝其实都很讲究的，就是很少人有玻璃这样的东西，而且玻璃做成屏风的话，大概是非常讲究的那种大的屏风，所以就要借去说略摆一摆，就是你可以看到这种大户人家请一个客人讲究到说摆设，要这么讲就是借一个玻璃抗平，说因为有重要的客人觉得宁国府的东西都还不够摆的出来，要跟这个王熙凤企业他们陪嫁，王家陪嫁的东西，王熙凤就在那边慢慢喝茶那段写的好精彩，拨那个炉子里面的炭火就不回答，然后这里面简直像一个电影的画面一样，就舞台上那个时间忽然停下来，就是贾荣在这边事情贾王熙凤其实就交代说借或者不借都无所谓，可他就在那边慢慢喝茶，然后好像没事一样的，可是这里面就是很多心事，就是作家其实不止在写事件，假如来借东西是一件事件，事件背后其实有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微妙，暧昧到不可思议的一种。

婶婶跟侄子的关系。王熙凤不要忘记他也 17 岁，他跟贾蓉是同岁，虽然辈分是婶婶，可是他们同岁，所以他就在那边弄半天，说没，昨天已经真不巧，你来晚了，昨天已经给了别人了。贾荣就跪在那边就说要是我们大概呆呆的，我们就说，噢，没有，那就走了。贾荣就在那边蹭来蹭去说，哎呀，我这样子回去要挨父亲一顿打，父亲说你不会办事情，婶婶好歹疼我一下，这样子好，这里面就撒娇了。然后王熙凤说也没看我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说你们贾家摆了线，摆着那么多东西，这里面很多调情，可这个调情是委婉到我在上课的时候跟有些大学的同学生讲，说他们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觉得好烦，借东西怎么怎样子，人那里面根本是调情，就是透露出王熙凤跟贾蓉有一个很奇怪的关系。

好，我们注意一下这个关系绝对不是我们今天讲的这种什么三角关系，恋爱它不一定，它就是彼此之间有异事，我们小时常哎，这个人对这个人有异事，可是那种就是人世间你看了很多人，有时候你不喜欢，可是有些人你是喜欢的，就是会疼的，有学生也会，或者是什么亲戚什么就是你特别谈得来的。

所以王熙凤当然以婶婶的辈分来讲，跟侄子不能谈心事的，可他在这个时候他就慢慢喝茶了，就觉得时间可以长一点，可以慢一点，然后跟贾荣就明明东西在，他就说不在，所以都在磨时间，两个人之间有一种那真是精彩，就是说曹雪芹怎么会这么懂得人性里面这种细节，我想他在长大的过程他一定看到很多这种冷眼旁观人跟人的关系，可这种冷眼旁观里面绝对没有先入为主的预设立场说，唉，你看这个婶婶怎么这样子，不伦不类的，跟侄子这样，他没有这个预设立场，他觉得人就是人，他觉得这就是两个 17 岁的男孩跟女孩，如果不是婶婶跟侄子，他们也可能恋爱的。

然后他们之间的一种有趣的对话，然后贾荣就在那边求救了以后，王熙凤终于就说好，就叫人说拿钥匙过来开那个库房的门，然后就跟贾荣说崩了一点点，小信你的皮，仔细你的皮。好，我们注意这一回里面出现两个崩这个字，记不记得第一次刘姥姥在家里跟他的女人说以拉硬使，然后这个女儿又年纪轻轻的也不能去，就我这个老脸去崩一崩吧。那我们上次讲过这崩一崩就是说一个好好的瓷器碰坏了一脚叫崩，所以他可以去受侮辱，他可以去被要钱，然后要不到难堪就是崩一崩。可是现在是一个屏风，一个玻璃的屏风也叫崩一崩，我觉得作者真是太迷人了。

就是一个是刘姥姥的，那种人的自尊可能受侮辱叫嘣一嘣，一个是玻璃的，是一个物质的东西，可是在大户人家他在意的是说这个屏风不能崩了一崩一点，小心只信你的皮啊，因为这么讲究的东西破一点点是不得了，可是那边刘姥姥在意的是他这老脸，去崩一崩也无所谓，可是用了两个同样的崩这个字。

这是我们大概读红楼梦读到第 10 回才会发现的事，我以前刚开始读也不会注意到这两个字，可是我觉得作者真是精彩。就是崩这个字在一个老太太身上用到的俗语其实是很难堪的，就是一个老太太要去跟人家求要一点钱过日子，这种崩一崩跟一个屏风碰坏一点点的崩，是两种不同生命的受辱损害，两种不同的损害。可是作者真是悲悯，他会把两种损害放在一起。所以有一个俄国的作家我一直很喜欢，就是阿托斯托法斯。

阿托斯托法斯其他写的一本小说的题目就叫被侮辱的，即被损害的，其实也碰到类似的这种问题，就是人世间会有损害这个东西，可是你怎么去看这个被损害？所以刘姥姥其实在这个小说里非常非常重要，他就是那个玻璃抗病被碰坏，你会觉得他其实在生命里面，他后来也没有什么尊严。

这个东西我们上次讲说他在第二次进贾府，第三次进贾法贾府的时候，他完全像老来子头上插乱七八糟的花，他就知道这些富贵人家喜欢看他这样装疯卖傻的，笨笨的那个样子，而他也真的后来就装疯卖傻，可是这里面他就感觉到人世间他想要一些物质的东西过冬，穷，太穷了，然后这些东西可以让富贵人家笑一笑，好像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可是我觉得作者其实用了崩这个字非常有趣，就是一种损害。

那么它其实红楼梦其实后来很多是清朝贵族的人在看，那么贵族看到这些片段其实也就会有另外一种不同的心胸跟心境，对于人世间的这种悲悯的东西。好。贾荣就笑嘻嘻的就谢谢婶婶，千恩万谢就走，贾荣出去了，更精彩的是王熙凤在那边慢慢还在慢慢喝茶，然后说荣哥过来，然后贾荣已经走出去了，所有的丫头就说荣也请转回来，然后贾荣就转回来了，转回来以后笑盈盈的一脸笑容，又跪在婶婶面前就是垂首等他，事下就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然后王熙凤最精彩的这个部分就是喝，继续喝他的茶，眼睛都不抬起来看，喝了很久，说去吧，晚上再来找我，有事我再谈，我这会没精神好，所以很多人都在谈王熙凤跟贾蓉的关系，可是到此为止了，你后面看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所以不要认为贾荣跟王熙凤一定有什么事情，可是就是到此为止。

可是这是一种大户人家，一种伦理，严格的伦理里面一种不可能的爱，或者不可能的调情，可是在生活里面这种细腻到你常常不觉得，当然现在小孩子很难懂，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哪叫调情啊？调情不是挤挤眼睛，挤给你看，不懂的话再用放大镜给你看，可是红楼梦里面的调情就是这么细微的，就是最精彩的就是又回来了，然后不要忘记刘姥姥在旁边，这时候他根本忘了刘姥姥，他就是专心跟贾荣在对话，然后才回过头又回神过来了，说刚才我们谈到哪里跟刘姥姥这样继续下去，这种穿插是作者了不起的地方，因为我们通常在创作，我自己也写小说，你常会觉得有一个线索的时候，你常常就忘掉另外一个线索。

可是红楼梦是编织好多线在编织，这个东西在创作上非常非常的难，就是我如果我自己写小说，我两三个人物我在编织还好，可是他是 300 多个人在编织，他可以把贾荣的这一条线，王熙凤这一条线，还有刘姥姥这条线，甚至板儿这条线，还有周瑞家的这条线，平儿这条线，我们看到这一光是第六回有好几条线在编织，所以好的创作需要很多的线，而这个线又能够有它的章法，而不是乱。

我们有时候线一多就乱啊，就是就打结了，然后不晓得怎么去顺，可他这个就叫编织。所以我一直觉得常常看像我母亲他们那一代打毛线打得很好，那种编织的那种精彩，其实里面就是章法，就是章法，这么多的线我们拿到手上一下就乱了，可是它可以理出头绪跟章法，那么这次红楼梦了不起。

我觉得第六回里面章法特别明显，因为他是用了几条不同的线，就是我们通常不会把王熙凤跟贾蓉这条线，以及王熙凤跟刘姥姥这个线织在一起，因为这是决然不同的线，一个是对于人生之间穷困的悲苦，一个是富贵人家无事找事的闲愁，那种调情，两个东西它把它编在一起，这个时候你才看到人世间每个人自己心里面的苦恼关心都不太一样，都不太就像我刚才讲崩这个字，在这一章当中的精彩，刘姥姥是担惊受怕着这个冬天过不下去，人要饿死，对王熙凤来讲是心灵的寂寞，到也许跟贾蓉讲那么几句话是他生命里面的救赎，因为他好荒凉，她那个丈夫也是很无能的那个贾琏，所以他可能要借着另外一个东西去使他自己觉得生命里面还有一点有趣的东西，就是跟贾荣的几个对话，那么下一回大家就会看到后来他们就从，他们不是在有一阵子他们在东府做客，然后回到荣国府去，然后就看到有一个佣人，那个佣人就喝醉了酒，就乱骂人，说你们贾家这个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那除了那个门口的石狮子，还有哪一个干净的？那贾宝玉因为年轻 13 岁，他听不懂什么叫爬灰的，就王熙凤说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你讲这样的话，可是那个时候爬灰养小叔子都在指这个，这个家族里面下人当中也都在看一看，在眼中，我们不要忘记贾荣出去了，然后王熙凤说叫荣业回来，然后大家就说荣业回来，他回来，王熙凤又没有讲任何话，荣业又走了，所有下人都在底下看在眼中，所以大家也都心领神会，也都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大家也都不会讲，可在外面喝醉酒时就会开始讲是非了，所以这种就是红楼梦里面非常委婉的东西，小小的这种细节可是作者的周到非常惊人，就是怎么会注意到这么多小小的这个细节？所以我们等一下，我想还是从上一次我们讲过的地方开始，一小段一小段读下去。

大家注意一下，就是我们已经把大的结构章法讲完以后，大家去感觉如果是电影那个分镜表，比如说一个导演常常有一个分镜表，就这个镜头本身的空间，哪一个人应该在哪里之间的关系，那个空间跟时间应该缓慢一点，还是应该快速一点，这是这一回最精彩就是它整个的那个导演，导演的手法，所以我觉得曹雪芹是最好的一个导演，以后任何拍电视剧、拍电影都没有办法赶上这个作者这么迷人，因为拍的时候都在讲故事，可是红楼梦精彩不是故事，是王熙凤拿着杯子在慢慢把茶叶荡开，然后喝一口的时候，那种镜头有哪一个导演可以知道这个是要用多慢的镜头去拍，拍出那个王熙凤这么精明干练的一个女人的心事重重。

就是这个时候，他其实是寂寞的，就他在那边，其实他连茶也没喝，他就在那边一直在用茶盖把那个茶叶弄开，好像要喝茶，其他也没茶，没喝茶，然后他也不看贾荣的，他就自己在那边想，所以这种就是好导演。我们看绘画、听音乐、看好的电影文学，都是要注意这种戏，就是它里面有质感，它是有质感，它不只是一个故事，同样一个故事有时候讲起来并不见得好听，如果创作者没有把那个质感掌握住的话，它就不一定会好听。

所以像有时候有朋友跟我提到像侯孝贤的那个海上花，就是因为这个电影他很特别，因为他导演一直试着用油灯跟烛光去拍，就通常拍电影是要用打那个斯巴拉，很亮很亮，要照着那个演员，结果他为了要拍海上花，因为是上海当年的那种有一点阴暗的那种纪元里面的生活，所以他就用油灯跟烛光去拍，所以那个质感非常非常的细，我自己看了三次，有两次我都看不到最好的地方，有一次在最好的一个戏院放，我才看到那个漂亮的那个光，就是有一段戏是在那个云母的那种大理石的桌面上放了一个女人的一个翡翠的簪子在桌上，旁边一个蜡烛，然后那个戏很久，那个镜头就慢慢推，好像天长地久，因为那个女的回到家里就是有点醉，久了去睡觉，然后就把簪子卸下来，就放在那上面，他那个镜头这样慢慢移动，很多人跟我说，唉，那张好闷呐，难看死了，都不知道在拍什么东西，一个毡子拍那么久，可是因为它里面有很细的光在动，所以如果你在比较差的电影院，或者你如果买的是一个DVD，你根本看不到，就等于说你把蒙娜丽莎那么好的油画变成了印刷屏的时候，你看不到那个光了，就是你到罗浮宫看那张画，真是迷人的不得了，你看好久都不腻的。

可是如果是复制品，因为你看不到那个质感，所以我们就可以看到这个就是我希望大家慢慢读红楼梦时候，可以读到这种质感的东西，就是没有事发生的时候，其实是作者最精彩的时候，因为空间、时间那种只感在慢慢流动。其实事件不难写的是没有事件就是跪在那里半天又走了，走了又回来了，回来又不讲话又走了。那个是最难写，就是两个人的关系全部被写出来，所以我想这里面很希望大家慢慢就会到第六回忆以后。我觉得红楼梦的第六回，贾宝玉也过了，也从小孩变成人了，那读者也会从小孩变成人，因为第六回以后整个是红楼梦，进入到更细腻的部分，前面都是大纲要，真是尹夹雨村那关于女娲炼石的神话都是大纲要。到第六回之后，作者真正在写人写角色了，所以有时候我会建议，像在大学以前上课时候会建议学生跳过第五回。

从第六回看起，因为他们一碰到很多诗词，他们就妈咪又就不肯看了，所以我就说，好，那你们从第六回看起很唉，常常成功，因为第六回以后跟现代的小说之间的关系很密切，就他们觉得王熙凤是有趣的，刘姥姥是有趣的，这些事件的发展，所以我们会觉得第六回，尤其后半段的部分特别重要。

好，下面我们看一下这个周瑞佳的，周瑞佳特别透露一个讯息，就说你今天大老远来了，我其能不叫你建个真佛，那么这个真佛指的是王夫人，因为刘姥姥并不知道王熙凤，就因为这个两个家族已经 20 年没有来往，所以当年是王夫人在掌家，所以他还记忆当中是王夫人。可是周瑞佳这个时候当然要有一点卖弄，就说我今天要帮助你，我就帮到底了，我就告诉你说其实你见了王夫人也没用，因为现在掌家的不是王夫人，是王熙凤，所以他就说我们这里已不是五年前了，如今太太竟不大管事，这个太太指的是王夫人，都是莲儿奶奶管家了，莲儿奶奶就贾琏的太太就是王熙凤了，都是莲儿奶奶管家了，你知道这莲儿奶奶是谁？就是太太的内侄女，所以还是王家的，所以我们不要忘记刘姥姥为什么来，是因为刘姥姥的女儿嫁给这个王狗儿，记得吗？王狗儿的爸爸叫王成，所以王成当年曾经巴结过王家，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王家做大官，然后这个王成家里面做一点小官，所以就结连了中，所以有一点点渊源，有一点关系。

之后王熙凤的家族越来越兴盛，往上爬，而王成这个家族就越来越没落下去，就变成狗儿板儿这样子到了乡下，所以现在 20 年后他们再去认这个亲戚，也不知道人家认不认，所以他们特别要讲出这个是王家的人，是王夫人的内侄女王熙凤，所以才会跟刘姥姥有关系。如果是贾家的人，其实跟他们并没有这么这么深的关系，说大舅老爷的女儿小名叫凤哥的，值得王熙凤点出来，刘姥姥听了问道，原来是他怪到呢，我当日就说他不错。好，你注意一下这里的这个话其实是有一点拍马屁了，那就好像我有先见之明，因为刘姥姥到王家的时候，王熙凤大概只有几三四岁，所以哪里就知道他就不错了，可是这种就是顺口成章就出来，你，你出来，你干嘛要得罪人，你也讲漂亮话嘛，就是那种乡下人，他也小心翼翼，可这个小心翼翼其实蛮不雅的，就说怪到我当年就觉得他很，当日就说他不错，这等说，我今还得见他，所以他马上也知道周瑞佳的意思，就是说今天你为了要钱来，你见王夫人没有用，你必须见王熙凤，因为王熙凤在管家就是那种年轻少奶奶，当权的年轻少奶奶的这种感觉。

周瑞加的道，这个自然，如今太事多心烦，有客来了，略可推的也就推过去了，就是王夫人已经年纪大了，那事多心烦。那么刚才我也讲过，王夫人的个性其实是比较柔弱的，然后这个时候他已经痴斋念佛，每天就在念阿弥陀佛，什么，然后就看到穷人就施钱舍钱的，所以其实这样的人管家是蛮麻烦，因为你管不了家的，你大概都给人家掏空了，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就是那种善心人士，每天人家都来找你捐钱了，那么所以他就讲说，略可推的也就推过去，所以基本上也都交给了凤姐，都是凤姑娘周旋迎待，今天宁可不会太倒，要见见她，这个她就指的王熙凤才不往这里来一招，那么他当然知道刘姥姥是来要钱的，所以你不要白白来了一趟刘姥到阿弥陀佛，这全仗嫂子方便的。

所以又必须要谢谢这个周瑞佳的，因为这种就是你到一个大户人家去，你根本最重要是底下打点好了，你才能够见到上面的人，也看到这种大户人家的一关。所以刘老师命好，就是他这次的机缘真的很好，因为刚好碰到的几个都是好人，就是大门口那个老先人跟他带带话，后来那个小孩子带他去看周瑞家的，那么现在周瑞家的又在帮他，所以这一路都是巧，都是在巧合，在帮助他说阿弥陀佛，是权杖嫂子方便了。周瑞佳的说。哪里话？俗语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民间的文学、戏剧都有很多俗语，这种话你在戏剧里，你可以一场戏里面看到好多次。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觉得中国的文学美术很有趣，就是把做人的道理变成一种格言，然后就挂在口边的。所以有时候我们到乡下，我到美农这种地方，那种没有读过书，也从来没有进过学校的老先生、老太太出口就是这种话。

其实这个话我好熟啊。你常常到美容去问路，有时候下雨他们拿把雨伞给你，然后你谢谢他说，唉，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因为它变成人间的一种智慧，最简单的、最平常心的一种智慧。那这个东西其实是我一直觉得最了不起的传统，因为你靠文字影响人数量其实很少，尤其在古代，文盲这么多，它其实是靠戏剧在影响人，所以你不管看布带戏歌载戏、看昆曲这种话你都常常听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它其实就是他人生里面一生几个指导他人生做人的几个准则，就是所谓的警句跟格言，所以就真的是出口成章，而且很漂亮的这个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过用我说一句话罢了，害着我什么啊？就是周瑞佳自己解释说我就不过说多说一句话，那可是他如果心地不好，他也可以不带刘姥姥见人，所以这里面当然就是一念之间，他就带了刘姥姥去见这个王熙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