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02：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第6回02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一、知识点

1.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一个成语，最早出自于明·罗贯中《三国演义》第一百三回·上方谷司马受困，五丈原诸葛禳星。

2.王狗儿：

别名狗儿，男，是《红楼梦》中的角色。王狗儿的爷爷因为贪王熙凤的爷爷的势利，“便连了宗，认作侄儿”，于是王狗儿的爷爷成了王熙凤的爷爷的“本家”。但隔了两代以后，王狗儿家成了穷庄稼汉，金陵王家的人则成了高门大户贾府的贵夫人(王夫人)和少奶奶(王熙凤)，两家人也就没来往了。

3.五四运动：

五四运动，是1919年5月4日发生在北京的一场以青年学生为主，广大群众、市民、工商人士等阶层共同参与的，通过示威游行、请愿、罢工、暴力对抗政府等多种形式进行的爱国运动，是中国人民彻底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爱国运动，又称“五四风雷”。

二、金句/精华笔记

1、一个穷老太太来，那么也要让他觉得他在贾府里面有一点点分量，就是要见到王熙凤，可以见到王夫人何等容易，可他觉得我要让刘姥姥知道我在这个贾家不是那么低的

2、在贾府当中，他多么盼望那个地里面的某些东西，那种粗犷的民间的那个东西，所以我觉得这里面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彼此都是救赎

3、曹雪芹最了不起的一点是每一个人的身份的语言都是那个人，就是这个人千变万化，就他自己一下变成刘姥姥，一下变成宝玉，可是每一个变成那个人，说他就真实是那个人。

三、全文逐字稿

然后就一转，转到刘姥姥身上，你会发现一转以后，如果是画家，连画的笔触都不一样，本来都是精工细描的工笔，忽然变成泼墨，因为刘姥姥出来就粗犷，语言也粗犷了，然后笔调也粗犷，写的方法都不一样，你会看到刘老那一家人，刘姥姥这一家，其实刘老跟贾家真的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亲戚，它的他的女儿姓刘，然后嫁到一个人，叫王狗儿，你听了狗儿你知道乡下人，可是狗儿的爸爸还不错，就是王成，成功的成，王成的父亲没有名字，就是王成的父亲，曾经做过金官，小小的一个金官，可是刚好姓王，就跟王熙凤的哥哥叫王子腾的爸爸啊，当然就是王旭峰的这个祖父了，可是我要把这个关系拉上去，所以大家知道一下，他们关系就是结了。

廉中就是以前就因为都姓王，然后这个官小，那个官很大，所以就任了侄子，就是我们就做你们的侄子，又连了宗，因为他好歹也是一个小官，可是小官没多久就完了，就没有了，所以又回到乡下种田，就叫狗儿了，那狗儿又生了一个板儿，然后狗儿就娶了这个刘氏，然后就在家里过活。

那他因为在小的时候还在京城里住过一段时间，可是家又落难了，所以连乡下人那种务农的那种勤恳勤劳也没有，所以坐吃山空，所以就把岳母刘姥姥请到家里，刘姥姥这个就倚老卖老，就骂他说你这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整天在家里面这样唉声叹气，那么一没饭气就骂老婆打孩子的，那么最后说好歹要想个办法啊，这样子，那王成说有什么办法我去抢人哪？那他就说你们家以前也跟王家认识，他们说唉呦， 20 年都没有来往，谁敢去认他们，后来就刘老了，就说你也不能去，然后我这个闺女也是个年轻女，人家也不能去，那好歹要去卖我这个老脸，我去蹦一蹦，就说看到能不能蹦出什么呢，他就带了孙子，反而就进京了，然后就去打探，然后侯门深似海，到了门口连哪个门进去都不知道，因为全部都是那些求见的人，所以穿的破破烂烂，然后穷兮兮的乡下人根本连理他的人都没有那么命好，就碰到了一个好心的一个管家，那个管家就说，哎，你们别整他了，人家也是老远跑来，就说你到底找谁？他说找周瑞家的，那周瑞是刘姥姥知道以前王夫人就是王熙凤的这个舅妈，他的这个内侄女是王熙凤是他的内侄女，所以他们之间有过一点来往，就是以前是一个陪房的丫头，就嫁到这个贾家了做管家，所以他就找周瑞，他当然不敢找王夫人，他也不敢找王熙凤那个辈分那么高，所以他找周瑞，那么周瑞是这里面家的一个陪房丫头，所以人家就跟他说你到后院去找，他就绕到后院去，然后一问说有没有这个周奶奶，人家说好几个呢，我都不知道他找哪一个，所以他也是命好，真的就找到周瑞，那么刚刚好。

周瑞也那天心情也特别好，然后又觉得说这么远的一个穷小子来，一个穷老太太来，那么也要让他觉得他在贾府里面有一点点分量，就是要见到王熙凤，可以见到王夫人何等容易，可他觉得我要让刘姥姥知道我在这个贾家不是那么低的，因为从后门进来的，进来找到这个陪房丫头，所以他也有一点想显一闲，所以他就说好，我来帮你通报一声，然后就开始最后好死不死，真的就碰到王熙凤那么这样的一个姻缘，刘姥姥进到贾府，可是我觉得刘姥姥进贾府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是刚才我们提到说其实富贵没有对比，不知道什么叫富贵，所以有很多的角度是从刘姥姥在看贾府的时候，跟前面完全不一样，记不记得林黛玉进贾府？林黛玉毕竟是世宦人家，所以进贾府即使他很小心看这些东西，可是描述的方法都没有惊讶，因为林黛玉这些东西对他来讲并不陌生。

刘姥姥不是刘姥姥进去以后他说好像踩在云端一样，他用了一句话就是踩，好像走在云里面，因为地都是软的，他觉得好奇怪，因为地毯他就觉得好奇怪怎么地是软的，然后他就看坐在那边等人的时候，他就看到一个木盒子，然后那木盒子会想，他就不知道是什么，就在那边很紧张，他说是我们乡下那个，不是用木箱子来塞面吗？他说是不是那个塞面的东西，可是刚噔刚噔响过一会，就刚刚就敲起来，然后底下有个秤砣，其实是当时的夕阳的钟，那种大的钟，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就很紧张，他就整个发抖，都不知道那个什么东西。

可这个如果没有刘姥姥写不出这个景象，写不出这个景象，可这个景象完全是看到了一个社会里面这个阶级差距到这种程度。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太在那个地方求人的时候，他忽然看到的富贵，那么所以这里面其实作者当然我们也看到曹雪芹因为自己富贵过又落难过，所以他希望看到生命的所有的部分，全体的部分，所以不然的话曹雪芹不可能懂刘姥姥。如果曹雪芹自己没有抄家，没有最后落难，到北京的西山做晚年的时候举家举州吃稀饭为生，他不会懂刘姥姥，所以他最后的十年写这本小说，其实有很多观点是从刘姥姥的角度去写，就因为他自己也落难，他也开始懂得这些乡下人日子过不下去的那种辛苦。然后他忽然可能想到他小时候曾经有个这样的人进到他们家里面来，因为这种贾家已经富贵到这种程度，每天都有一些穷亲戚、穷朋友来，能够要一点点都好这样的一个状况，所以他可能也忽然领悟了。所以我刚才提到说一般人都提到王熙凤贾家对刘姥姥有恩，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片面的看法，我觉得刘姥姥对贾家有恩，那么这个恩所谓的恩情，常常不是世俗里面的物质可以了解，不是物质可以了解，我们看到刘姥姥后来每次进贾府回家是好几车的锦绫罗锦缎珍珠，还有他喝过以后那个古董的杯子，成窑的杯子，那个不价值多少妙玉就不要了，就送他了，他们家里面就每次带回去这些东西，可是贾母跟他说，你下次来啊，求你给我们带一点，你们田里面的萝卜就是这样，可是不要忘记这是恩情，就是那个东西不是物质的价值，而是说他们在贾府当中，他多么盼望那个地里面的某些东西，那种粗犷的民间的那个东西，所以我觉得这里面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彼此都是救赎，彼此都救赎。

而这个曹雪芹绝对看到了，因为特别是我们说从繁华到没落之后，他才看到了这个部分，所以下面我很想念这一段，因为我觉得刘姥姥进贾府的他们家里面的那个语言真是完全不一样。你看他跟王成，跟那个狗儿讲话的方式，跟那个板儿讲话的方式，你忽然就发现说就是乡下人的语言，可是那个语言也漂亮的不得了，就另外一种白话好。这个作者很好玩，他很怕大家觉得他这样的一个写法很奇怪。他说诸公若贤，琐碎粗鄙，快直下此书，令密好书去醒目。就是说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写法不好的话，你就丢下来去看别的好书。

若为了可破闷时带宠物细细言来，注意宠物用了好几次，他一直用忏悔录的方式在讲自己叫宠物。宠物这个字方才所说这小小之家姓王，乃本地人士，祖上曾做过小小的一个京官，习年曾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世任，因贪王家的势力，便连了宗，就是结拜把的兄弟了义兄弟便连了宗，认作侄子。那时候只有王夫人的大凶就是凤姐之父，就是王子腾与王夫人。随在京中的只有此一门。远足愚者皆不认识，所以其实很远的亲。所以王熙凤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门亲。王夫人还知道一点，那王熙凤是不知道的，愚者皆不认识。

木今其祖已故，祖先已经死了，只有一个儿子，名唤王成，因家业萧条，仍搬出城外园乡中住去了。就是因为在城里过不下去了，那又回到乡下去自己种田。王城新晋一因病故也死了，只有其子小名狗儿好，我们看到名字都已经变成乡下人的名字了，小名狗儿，一生一子。小名板儿，就是后来娶巧姐的，娶了王熙凤的女儿的。这个板儿嫡妻刘氏又生一女，名唤青耳。一家四口仍以务农为业。我不知道这样子读，大家会不会觉得那个语言已经有点像“五四运动”左右的那个白话文，就是他出谱，因为他前面写富贵人家的时候，好多好多雕琢，可这里面那个语言忽然安静下来，非常朴素，像鲁迅，像沈从文那种笔调淡淡的。这样就开始很朴素，像白米饭一样的感觉。仍以务农为业，因狗儿白日闷好。这个这段写得好有趣，就是那个狗儿，就是小时候还在父亲的那个城里住过，后来乡下又做农夫做不成的那种人。心里面白日闷，又做些生计，刘氏又超锦救，就是他的太太，就打打水舂米这些，做一些劳动的事情。

青板姐弟两个无人看管，就是两个小孩，一个板儿，一个青儿，没有人管，狗儿随将岳母刘姥姥接来一处过活，就把岳母接来了。好，下面就讲到刘姥姥，说这刘姥姥乃是个酒精世代的老寡妇，所以他也懂得怎么去过辛苦的日子。西夏又无儿女，只靠两亩薄田度日，如今女婿接来养活，其不愿意就很高兴。年纪大了没有孩子，本来孤苦无依，可是现在女婿接过来，所以他也很愿意，所以一心一意帮衬着女儿女婿过活起来。好，我们注意帮衬着，这种都是很民间的话，就是其实这个衬有不同的写法，有时候现在用那个衬衣的那个衬就是帮忙一点事情，帮衬着女儿女婿过活起来。因这年秋近冬初季节，注意就季节来了。秋季冬初，大概穷人家在北方最难过的时候就是秋进冬出，因为天气要冷了，你要添棉的厚的衣服，可能就要一大笔的花费，所以秋季冬初冷将下来，家中冬事未办，就是你过冬，你必须准备很多东西，甚至连食物都要准备，因为冬天就是没有不能劳动的季节。冬事未办，狗儿心中未免烦虑，心里面有点烦，吃了几杯闷酒，在家间寻气恼。这种男人喝了酒以后就是打太太，打小孩的那种，没事找事的。刘氏不敢顶撞太太，不敢讲太太是一贯顺从的，因此刘姥姥看不过，乃劝道，姑夫就是姑爷的意思，就是讲女婿，姑爷也别趁着我多嘴，咱们村庄人哪一个不是老老成成的守着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啊？你看这种语言都是民间语言出来，你在宝玉的话口中听不到什么守着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他的那个碗带小小的。可是这里面刘姥姥出来的语言非常漂亮，就是完全民间语言。

所以曹雪芹最了不起的一点是每一个人的身份的语言都是那个人，就是这个人千变万化，就他自己一下变成刘姥姥，一下变成宝玉，可是每一个变成那个人，说他就真实是那个人。这个代是创作里最难的，因为我们在创作里常常丢不开的是一个我，那这个我能够丢开，以后你才能够转化成变成另外一个角色，那个角色也才能够活过来。所以他说守着多大的碗，吃多大的碗的饭，你皆因年小时节拖着您老的福就是他爸爸的福。吃科惯了，注意，吃科惯了，都是简洁的语言，吃科惯了，如今，所以把持不住，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瞎生气，好好白话，到现在都觉得是好白话。就到现在我们讲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瞎生气，都是好白话。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前面念在贾府里面的语言的对话时候，感觉到没有这么鲜活？可是这种民间的语言就是直截了当啊，直截了当。

这个刘姥姥本来岳母是不敢讲女婿的，可是他现在也非讲不可了，他就直接讲出来了，成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了，如今咱虽离城，住着终是天子脚下，这长安城中遍地都是钱，只可惜没人会拿去罢了。所以刘老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虽然是穷人民间，可是他永远觉得你活着你要想办法，所以这里大概是农民或者劳动的那种人口，他不会在那边有闲愁的。记不记得宝玉刚刚做过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既严重，儿女何必密闲愁，宝玉的痛苦都是闲愁，黛玉也是闲愁，可是刘姥姥不是闲愁，刘姥姥是马上要吃饭，所以他就在对比了，他对比两个很不同的这种东西，所以他对他来讲，你在那边瞎生气干吗？你为什么不想一点事情去做，很务实地去做，所以他就说在家里跳塌也不中用，你在家里面发怒，你在家里面用跳塌两个字，你就是拼命的生气，跳跳跳，防止跳塌了也没有用。那狗儿听说便急道，你老只会炕头上浑话，这个女婿也不简单，说你坐在那个炕上热热的炕上，在里面讲那胡说的话。

他说难道叫我打劫偷去不成？我又不会打劫，又不会偷，那刘姥姥到，谁叫你偷去到底，大家想个方法，不然银子钱自己跑到咱家里来不成？那狗儿笑道，有法有方法，还等到这回，我又没有收租的亲戚，做官的朋友，有什么法子可想便有，也只怕他们未必来理我们好。

刘姥姥真的是务实的人，所以他就一步一步的开始推到说这是，不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这些话都是我们现在语言里面经常用的成语，就是最民间的一种哲学，一种很乐观的这种哲学。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谋到了，靠着菩萨保佑，有此机会也未可知，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机会来。

好，他就想到贾家了。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讲出了金陵王家，可是我们都知道金陵王家在我们前面一回看到的那个，这个连东海龙王都要跟他们借白玉床的那个精灵王家何等显赫，所以大概他讲出这个精灵王家，那个狗也觉得人家哪里会去理你。可是这个刘姥姥就觉得有什么关系，试一试看，已经到了活不下去了，至少是一个方法，他是 20 年前他们看成你们还好，如今自然是你们拉应使，你看看这三个字，这个也宝玉口中永远听不到的，可是你可以看到民间的语言其实非常活泼，那个活泼就是三个字，你所有东西都懂了，就是你明明是穷的，这个没办法了，可是你又在那边憋着，然后硬不肯去求人家，就用拉硬屎，这种绝对是老刘姥姥的语言。所以你可以看到曹雪芹如果后来没有落难到民间，恐怕语言没有这么好。就是我到了北京的西山去看他的纪念馆时候，那个到现在其实还是一个荒郊，就是他后来晚年真是穷困的不得了。

我们讲说他的朋友告诉他残悲冷炙有德瑟不如著书黄叶村，就是他可能有一段时间就靠着去跟人家求一点剩饭来吃的，所以这个时候他真正接触到了民间，所以我们才看到红楼梦在最后的十年写作的时候，语言是非常丰富的，民间的语言跟贵族的语言完全搭在一起，那这个当然也是一个机遇，因为一个创作者不见得每一个人都有这么不同的机遇，可曹雪芹刚好都有了，而它能够把它融合，融合在一起。

所以如今是你们拉应氏不肯去扶咎他的故疏远起来。像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所以他跟他的女儿刘氏去过王家，他家的二小姐就是讲王夫人现在嫁给贾政的，这个王夫人着实爽快，会带人的到不拿大。拿大这个字我们就说看不起这种穷人家叫做拿大。可是他也不拿大，如今是荣国府假二老爷的夫人，听得说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怜贫，序老对老人家，对这些穷困的人特别的怜悯，最爱摘僧敬道的，最喜欢施舍钱给庙里面给和尚，可以帮助人家去化缘哪这些，所以觉得这个王夫人是很善良的一个善心的一个人，所以他觉得可以去求求他们好。

如今王府虽升了边任，只怕这二姑太太还认得咱们，你何不去走动走动，或者他念旧，有些好处也未可知。好，下面你又看到他另外一个语言，只要他发一点好心，拔一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粗，这个也是非常民间的语言，后来他见王熙凤也讲过这句话，所以你们拔一根汗毛，比我们的腰还壮，那个王熙凤就觉得好难听哦，那可是这种就是乡下老太太那个语言就是活泼的不得了，他们拔一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

刘氏在旁接口道，我这个嘴脸怎么好到他们门上去，你看到民间的那个那种他的自卑就是我们这样的嘴脸，怎么到人家那个家，因为完全是高攀的那种感觉，怎么好到他们门上去？他们那些门上人，就是他们看门的那些人，也未必肯去通报，没的去打嘴现实就是等于侮辱自己了，就是没事跑到那边去白受一顿侮辱的这个打嘴现实，谁知狗儿立民心最重，听如此一任一说，心中便有些活动起来，又听他妻子这番话，便笑着接道，姥姥既如此说，况且当年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何不你老人家明日就走一趟，我们在旧戏里很奇怪，很多男子都是这样，到时候他就让老太太去闯了，自己绝不去的，这样就要这个刘姥姥去啊，事事风头啊。

刘老的道，哎呦，可是说的侯门似海，我是个什么东西？好注意这几句话，他那个哎呦的那个叫声就是我，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是连王家都不是，他还是王家的这个女婿的这个岳母而已，他说，可是说的侯门似海，我是个什么东西，他家人又不认得我，我去了也是白去的。

狗儿笑道，不妨我教你一个方法，教你老一个法子，已经带了外孙子小板儿先去找陪房周瑞好点，出了一个周瑞，因为你直接去见王夫人跟王熙凤是不可能的，可是找到一个比较贾府位置低一点的人可以去连这个关系，就是周瑞，就是我们刚刚讲陪房太太的陪房就是过去王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带了几个几个人过来，那个以前的陪访很多，有时候是丫头，也有一些照顾拉车的，什么都有，陪访就是看他的那个家世，所以这个陪访周瑞若见了他就有些意思了。

这周瑞先是曾与我父亲交过一桩事，我们极好的刘姥姥到我也知道他的，只是许多时不曾往他家去，走了一趟又知道他如今是怎样，这也说不得了，你又是个男人。好，下面你可以看到刘姥姥决定要去了，可他要去的时候他先帮忙，让他的太他的女儿跟女婿下台阶，他说你是一个男人，又这样个嘴脸，到底什么嘴脸？他也不讲，就是拉硬使的那个嘴脸，所以你好像也不能去，所以这个刘姥姥的话非常有趣，我一直觉得这个角色实在写的太好，就是你在舞台上常常会觉得如果这个角色被演活了，是非常迷人的。

可是通常我们很奇怪，我们比如我们在连续剧电影刘姥姥都有一点被筹划，可是我觉得刘姥姥并不是愁脚，刘姥姥其实真的就是穷人家，然后健康乐观，他永远很觉得事情该办就办了，不要这样扯来扯去，其实很干脆利落的一个人，所以这也有他绝对的聪明，他后来得到贾府上上下下人的喜欢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不是那种呆到他其实有时候也在装呆，然后那个鹌鹑蛋掉地上，他就会扑过去抓那个蛋，就很多动作，人家就觉得好玩的不得了，他其实有时候也在玩他自己，所以我觉得他的某一种生命力其实是很，所以我讲到这个生命力，我才认为它是救赎。

因为其实贾家的败落是因为这个生命力没有了，就是贾家起来创业也有这个生命力。可是我们看到富贵久了以后，这个生命力本身会消失，人的最大的矛盾，在优雅文化的精致的追求里，原始的生命力会消失。可是曹雪芹已经很清楚，看到刘姥姥之后会起来这个家族因为他们的东西生命力重新回到了土地里面去，所以他有一种野，有一种民间的那个野性的东西，所以他是用这个来表现，他说你，你又是个男人，又这样嘴脸，自然去不得。我们姑娘就是他的女儿，我们姑娘年轻媳妇也难卖头卖脚的，你看卖头卖脚就是因为年轻的这种不要出去，老让人家看到了也不好卖头卖脚，倒还是舍着我这副老脸去蹦一蹦。真漂亮这个句子，你看那个蹦一蹦这个字，这个蹦这个字，其实我们有时候用在颗印章里面去颗到一个东西会崩一块，就是损坏的意思，损坏的意，或者说一个很漂亮的瓷器崩了一个角，用崩这个字，它跟破又不太一样，就是不太显得，可是受了一点伤了那样子，可他就用崩了一崩了，崩一崩就是我用我的老脸去崩一崩，那知道说这次去大概也会蛮难堪的，可是也只好去难堪了。那你拉硬死不去，那这个女儿又不能去，不能卖头卖脚。这些语言大家立刻忽然忘了。

曹雪芹刚才前面 5 回全部在写春梦随云散，忽然一下写到民间疾苦，所以这个作者真是惊人，就是他天上地下可以这样跑的，可以这样跑。所以我刚才提到说他的生命经验本身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背景，就是他自己本身的富贵的出生，跟后来的家族的抄家落难，使他看到了人生的各种不同的景况。去蹦一蹦，果然有些好处，大家都有益，便是没有银子拿来，我也到那公府侯门见一见世面，也不忘我一生好。你看他是不是乐观，他第一个目的是说有一点钱拿回来这样子，可是即使没有钱，唉，到功夫王后去走了一遭，也不忘这一生。所以我觉得人的乐观说你永远有，退一步想，这有什么不好？有有没有？没有钱，我至少也看过贾家了，知道四大家族是怎么回事。

贾家、王家、史家，我们前面讲的这几个薛家四大家族人，他至少去过一个家族，以后他回来又可以吹牛吹半生，跟那个乡下人讲这些故事。所以我觉得刘老的身上有一种非常健康的东西，而那个健康东西其实你在民间永远会看到，所以有时候喜欢跑到高雄什么六合夜市去吃饭，然后你就听到旁边人讲话，你就发现你离那个东西很远，而那个东西就是生命力，就是它不管时代怎么变，社会怎么变，那个东西是非常活泼的，所以曹雪芹，其实到最后你会觉得应该感谢他，最后有一个机会可以到民间，他看到了这样的一种鲜活的这种生命力，是他们贾家三四百人都比不上的。

那个东西好，便是没有银子拿来，我也到那公府侯门见一见世面，也不枉我一生。说毕，大家笑了一回，大家很高兴。当晚记忆已定，次日天未明，刘姥姥便起来梳洗了，好要进城了，所以老太太梳头洗澡将反而教训几句，这个反而很好玩。他的外孙，所以你看他进，等下进城的时候，他带了一个外孙，如果没有这个外孙，这个戏演不起来，因为那个反而是一个傻小子，傻小孩，然后一到那边就是肚子饿，就要抓东西吃，然后那个刘老师要打他，然后一直要教他说要怎么讲话，讲吉利话，那个小孩子又露出很多马脚出来，所以这个小孩子其实安排的极好，所以等以后大家接下来看，就是这个板儿为什么安排进来，如果刘姥姥是单身，过去那个热闹绝对起不来，就是一老一小，你几乎觉得那个画面要出来了，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小孩子。

我们小时候其实我印象里好多这样的画面，带一把雨伞，带拉一只漆的，然后就在公共汽车上出来，现在很少看到，很奇怪，那小时候看到那个画面，现在的记忆很深，就是那种要进城找亲戚了那种感觉，就刘姥姥就教板儿，板儿就是五六岁的小孩，一无所知，听见带他进城逛去，洗得无不应承，就高兴得要命，告诉他要做什么，他就说好好好，都说好，到时候都忘了。

所以后来在王熙凤面前，他打他一巴掌，说你不是刚刚都说好，全部都忘了，可能小孩根本五六岁，哪里听得懂什么，他只是要进城去玩，开心的要命，无不应承。于是刘姥姥带他进城，早至荣宁，接来荣府大门石狮子前只见簇簇的叫马，刘姥姥便不敢过去。就是乡下人从来没看过一个大户人家，前面那个轿子马甲子忙到这个样子，他都，他根本就不敢待了很久。

好，我觉得这里真的很像，其实大家可以找一下意大利那个新写诗时代的电影，那个单车式，切记什么？就是这种，就他们第一次到罗马，然后过马路都过好久都过不去的那种感觉，一个意大利那个胖妈妈带着很窝囊的丈夫，然后七八个小孩，然后每次要过那个车子又来又退回来，这样子就是一段戏就在拍，过马路，怎么过马路，就是因为在乡下他从来没有经验，说车子这么多，车马这么多的，那个感觉头都昏掉了噢，然后又掸掸衣服，因为他觉得要见人了，要赶快把灰尘要掸一掸，掸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你看他老在教板儿，其实他自己害怕，所以他一直在板儿说你等下见了人你要怎么讲话，所以他没事他就回过头来说跟板儿说，你等一下要如何的？然后蹭到脚门前，注意蹭这个字，我们现在很少用到这个字，磨蹭磨蹭用脚可是都提不起脚就是磨磨蹭蹭那样子移过去的，就是不太希望人家发现的，走过去叫蹭。

我们小时候，嗯，考试不好了，回去拿了一个成绩单，回家就蹭蹭蹭半天蹭到爸爸面前就他用到那个蹭那个字就是民间的这种形容动作的这种语言，然后蹭到脚门前只见几个挺胸叠肚，不一定是这些人，真的挺胸叠肚，我觉得是刘姥姥看到这些人都是挺胸叠肚，因为神气活现，叫挺雄叠肚，每个人都好神气的那个样子，指手画脚的坐在大凳上说东谈西的，比如姥姥，只得蹭上来说又蹭一次，又慢慢磨又磨过来，就是不知心理挣扎多久，因为不晓会被别人家骂还是打一马鞭子就蹭又蹭上来说大爷们纳福，就跟大家纳福，众人打量了他一会，便问是哪里来的。

刘姥姥陪笑道，我找太太的陪访，周大爷的烦哪位大爷替我请他姥出来，那些人听了都不秋才好，我们注意这种贾家不晓得每天有多少这样的人来，所以这些人大家都看惯了，根本理都不理他，就一听他讲话就知道说大概意思来要钱或者要一点好处的，所以根本完全不理他，毫不邱才好。

所以我们说其实刘姥姥有可能根本什么都没有就回去的，什么都没有，因为一般我想可能贾家门每一天都有这样的人来，可是，所以刘姥姥其实命蛮好的，就是他后来碰到一个好人，半日方说到，你远远的那墙脚下等着一伙子，他们家有人就出来的，就其实是在打发他了，你在那边等着，就这样，可是可能一等一天，因为等一下我们知道周瑞根本不在家，周瑞到南方去了，因为他是收地租的人，他根本不在，所以这些人根本也不理他，就说你在那边等着。

那么后来是一个好心，有一个年老的说道，不要误他的事，何苦耍他啊，这是其实好心了，就是觉得人家乡下人老太太带了一个小孙子这么远跑来，饭都没得吃的，你不要耍他们，误人家的事情。就像刘姥姥说，周大爷已往南边去了，根本不在家，移到南边去了，他后一代住着，那么周瑞当然不可能从这个大门走什么荣迎二夫，人家就知道，说你根本就是离谱，就是这种公侯人家那一个陪房的人当然是坐在后这种贾府最后面的，这个地方他后一代住着，他娘子却在家，他太太在家，就是周瑞家的，你要找时从这边绕到后街上后门上去问，所以这个时候才给他指出了一条路，所以他也就谢了，然后就带了板儿绕到后门。只见门前歇着些生意担子，你注意一下，做生意摆小摊子的，前门都不敢摆，是摆在后门的。荣国府的后门就摆了一些摊子，卖吃的，卖玩耍的物件。这些闹闹吵吵的三二十个孩子在那里嘶闹，就一堆小孩子。

刘姥姥便拉住一个问哥问问，他说有个周大娘可在家，那孩子到哪个周大娘？我们这里周大娘有三个，还有两个周奶奶，就这种小孩的语言啊，就说姓周的多得很，那你到底要找哪一个？不知是哪一行当差的？刘姥姥道是太太的陪访。周瑞孩子道，这个容易，你跟我来。好，你注意下面又是一个动作的形容，说着跳串串，你看小孩子的动作，跳串串就是都不会好好走的。你家里那种 10 岁左右的男孩子啊？周从来没有好好走路，都是跳串串，又用跳又用串。所以我觉得这种语言有部分是民间本来就有，然后曹雪芹去找一些字去把它编起来，其实就是白话文最好的来源就是民间，它只有口语，它不见得有文字。

那么后来慢慢经过一个小说的写作，他就可以把它串在引着刘姥姥到这，就是他家，又叫到大妈，有个老奶奶来找你呢，周瑞家的在内听说，忙迎了出来，问是哪位？刘姥姥迎上来问道，好啊，周嫂子。周瑞家的认了半日方笑道，刘姥姥你好，你看，根本不认得了，就是因为太久没有来往，所以过去有过来往，可是已经不认得了，你说说能几年我就忘了，就是周瑞自己在调侃自己，周瑞家的这个太太就说，你看多少年我就竟然就忘了，然后刘姥姥当然要为他下一个台阶，笑着说，你老是贵人多忘事，哪里还记得我们了。

说着来治房中周瑞家的命，顾了的小丫头倒上茶来吃着周瑞家的又问板儿到，长得这么大了，又问别后的闲话，再问刘姥姥今日是路过还是特来，这是问到重点也是经过吗？经过来顺便看看吗？还是特别来？刘姥姥便说，原来是特来看看你。二则也请姑太太的安，就是王夫人请姑太的安，若可以，令我件件更好，若不能，便借众嫂子转至一把。所以他其实都不敢想他会见到王夫人。他只能说，如果见不到，那你帮我转达一下意思。那周瑞佳的听了，便已猜找几分来意，当然就知道什么意思，特别来的，那又要见王夫人，那你见王夫人干什么？那当然就知道。穷亲戚可能要周转一下，但生活过不下去了，要帮忙，所以这个周瑞家的，只因习年她丈夫周瑞征买田地一事，其中多得狗儿之力，就是刘姥姥这个女婿，狗儿在乡下帮这个周瑞家买田地帮了一点忙，所以是有过一些交情的，所以听见刘姥姥如此而来，心中难却其意可是更重要。

第二则要显弄自己的体面，因为表示他在贾家有一点分量，因为刘姥姥来了见不到王夫人，那周瑞也表周瑞家的也表示他没有什么分量，所以要显显动自己的体面。听如此说，便笑道，刘姥姥你放心，大远的诚心诚意来了，其有个不叫你见了真佛去的好，所以就下面要帮他安排见王夫人，王锡峰这些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