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古文之美04：唐寅和徐渭：跨越时代的叛逆性

古文之美04唐寅和徐渭跨越时代的叛逆性

一、知识点

1.唐寅唐伯虎的人物的介绍：

唐寅，生于成化六年，卒于嘉靖二年，字伯虎，后改字子畏，号六如居士、桃花庵主、鲁国唐生、逃禅仙吏等，明代画家、书法家、诗人。

2.   “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来源：

“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出自明代嘉靖或万历年间，嘉兴人项元汴的笔记《蕉窗杂录》。稍晚一些，周玄暐的《泾林杂记》一书关于唐伯虎与秋香的故事更为详细，基本上形成了“三笑”的雏形。到了明朝末年，冯梦龙写成《唐解元一笑姻缘》，并将其编进了《警世通言》中，广泛流传。

3.   “猿啼三声”的来历：

巴东郡的三峡中巫峡最长，高处的猴子叫几声行人就泪花沾满了衣裳。

字面意思为，巴东三峡之中，巫峡最长，猿猴鸣叫三声凄凉得另人眼泪满衣裳。实际上，是在衬托回三峡秋天的悲凉。与上文的明朗欢快的气氛形成对比。

“猿鸣三声泪沾裳”出自郦道元的<水经注疏>中的<三峡>

二、金句/精华笔记

1、把原来这种严格的社会阶层打破，而变成人跟人，可以在爱情里面回复一个本来的我，一个真正自由的这个我。

2、颓废美学常常在一个时代里面，它对于大势无能为力的时候，它退下来会完成自我的性情的抒发，那这一类在大的正统文化里会称它为颓废。

3、你怎么样子了解到修道，你到最后真正能够领悟到生命，其实是要去在欲望当中去把自己修行成功的。

三、全文逐字稿

因为晚明过去是被批判的，认为晚明是一个非常没有道德的时代，认为晚明是一个道德败坏，然后整个正统文化沦丧的这个时代，隔到五四运动以后开始替晚明翻案，尤其像鲁迅的弟弟，就周作人，他提到很多晚明文学，他认为晚明文学的所谓外表看起来的这种道德的败坏，其实是因为他对于正统道德的虚伪性开始进行攻击了。

进行攻击其实包括像金瓶梅这样的小说的出现，汤显祖这种还魂祭，牡丹亭的出现，其实在于他发现正统文学哥们已经开始被攻击了。所以卫道人士认为晚明是一个坏的时代，可今天我们看到晚明是个性解放的时代，开始追求自我了，每一个人开始追求自我，所以我们会希望大家，尤其有些朋友上过中国美术史，大概会记得我们在晚明的这段时期里提到明朝绘画史上有一个叫做运化的系统，那运化系统非常的严格，那国家养了很多的画工，画画都是千篇一律的，然后有一个人画了，一个人在钓鱼，穿的是红的衣服，结果就被朱元璋杀掉了。

因为有人跟皇帝说红色是一品官的服装，怎么可以去让一品官的服装的人还在那边钓鱼，这整侮辱国家的这个体质，所以那个画家就被杀掉了。所以后来画家不敢随便画画，那画画都是模仿古代，模仿宋元的绘画，所以都是仿某某人。我想很多朋友上过中国美术时，记得我们大概看到明代以后的绘画上面一定加仿某某人，因为仿某某人他就没有罪过了。我是画前朝人，以前人画过的，所以都以模仿为它的主体。那这个时候我们看到出现了南方的两个重要的画派，一个是吴派，一个是浙派。吴派里面有几个重要的画家，像沈周、唐寅、文征明、邱英这些人。那所谓的吴指的就是江苏以苏州为主的所谓的浙派就是浙江这一派，兰英殆尽。

所以在苏浙这一带的时候，因为江南它离北京的这个正统的政治权力比较远，它的自由解放比较多，个人的自由解放比较多，所以这个时候我们会看见出来了一些比较潇洒的，比较追求自我的这个部分。民间流传着一个现在还在演的戏，就是唐伯虎点秋香，那我们也可以看到民间传说这样的故事是因为一个风流才子唐伯虎，他会不管社会的阶级性，他会去爱恋一个女徒，一个女仆，这个秋香是一个女佣人女仆，那把原来这种严格的社会阶层打破，而变成人跟人，可以在爱情里面回复一个本来的我，一个真正自由的这个我。

所以我们看到很多很多的社会的改革，社会的革命很奇怪，都是从性或者爱情开始，从这两件事情开始，因为它是跟自我最有关系的。所以我想在讲中国美术史。我们讲唐伯虎这个人其实就很有趣，我们看他是一个才子，然后他也一直读书，他也准备去考试做官的。那因为中国的读书人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读书做官，十年寒窗，一举成名就去做官了，没有其他的这个选择，因为是农工商农跟工跟商都不可能达到是知识分子这么高的一个层次，所以他永远他的目的只是做官这一件事情。

可是我们知道唐伯虎在 19 岁曾经在南京考试的时候中了第二名，就是南京结缘，所以他有一方印就是南京结缘。可是那一年他非常倒霉，有人考试作弊了，那古代的这个这种考试非常奇怪，这种法律就这一次的，就这个围场当中有一人作弊被抓到，这个人当然要被重罚，可其他所有人就除名，而且一生不准再考试了，所以唐伯虎 19 岁就决定了，他就完了。然后本来是一个可以继续考试做官上去的人，他的生命就到这里终结。

所以唐伯虎的才华最后运用在绘画，运用在写诗，用去谈恋爱，去追秋香，其实是因为他根本做官的路隔断，所以我们常常面对唐伯虎这样的人，唐寅这样的人，我们会有一个很大的矛盾，不晓得希不希望他考取，就如果他考取他做官，他其实我们历史上不会有一个画家叫做唐寅，我，我想大家了解我的意思就是说因为从来没有一个读书人认为画画是高贵的，因为那是等而下之的事情，你读书人就是考试，就是去做官，所以他其实对所谓的戏剧绘画，这又叫做幽灵，那这些人在社会地位非常的低，所以在不得已的状况，因为他的做官的路被阻绝了以后，他以后就卖化为生，所以形成了唐伯虎，所以这样的人他游离于正统之外，我们我升他为正统文化的边缘人，他才出现了个性，不然他哪里敢去跟秋香谈恋爱？你在正统文化里，这件事情会被味道人士攻击的，那么所以隐藏在这些人身上产生了很精彩的一个个性的一个抒发。

所以在唐伯虎 50 岁过生日的时候，他写过一首很有名的自述的诗，那我想很多朋友大家在美术史我们还谈过，我下面把它引用出来，我也希望大家了解。其实这首诗很代表晚明文学后来的一种个性，就是回到自我。那么讲真话，那 50 岁一个人过生日，你要写什么样的文章？讲你自己，那过去说我又尽忠又尽孝，我的工业如何如何，上可以对天，下可以对地，所以这个 50 岁生日是可以过得很饱满的。可是我们接下来看到很有趣，就是唐伯虎 50 岁为自己的生日写了一首诗，后来的徐渭 45 岁为自己写了一个墓志铭，准备自己死了以后刻在墓碑上的。然后到晚明的时候，张岱写了墓志铭，这些人非常大的特色就是在墓志铭或者自己过生日的时候写的东西，里面完全不隐藏自己，完全讲自己真正的生命的情操，那这个情们会发现他不伟大，可他很重要一点是真，他求真，他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什么样子的人。

所以大家看一下唐伯虎的这个 50 岁的自述诗，我希望大家能够感受一下晚明文学的力量，就是从袁弘到他们这个系统公安派、晋宁派出来的。好，我们大概可以在唐寅的这个 50 岁生日的时候为自己写的这首诗，因为他这个作品他自己后来一直非常的喜欢，所以在他很多的作品里，他会把就是底下画一张画上面他就提这首诗。那么在故宫，台北故宫有一张他画的西周别采集上面他就写了这首诗，非常漂亮的书法写的这个词。那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文学这个形式，不管诗或词或曲，都逐渐变成了一个很僵化的一个形式。

可是到明代的时候，唐寅这一类的人，因为他从生活里活出了一个自我，所以他不愿意讲假话，所以这个时候当他比如说 50 岁生日过完了，他回想自己的一生，他在想我一生到底做了什么事情？那他用醉舞狂歌五十年，每天喝酒、跳舞、唱歌，其实有一点完事，有点完事。

可这个完事的背后其实说明着，当一个正统的文化已经有一点败坏掉的时候，整个官场也极其腐败的时候，一些真正有性情的知识分子反而不在官场了，反而流落在民间，然后去创造另外一个自我的一个文化，靠着民间帮人家画、卖画，或者去编戏剧，或者说书活着。我们上次讲到从观汉倾向元朝的很多知识分子就已经有这样的现象，就是他不走向做官这条路了，因为原来学而忧则是他读书人一定是做官的，在整个的文化传统里，他只有这一条路，甚至不做官，那么也说明一个读书人本身在社会里面被重视的一个原因。可是在整个江南的经济发展起来以后，社会里面也提供了很多的经济的条件跟可能性，你帮人家去改改剧本，去说书，去画卖字，虽然社会地位很低，可是活得很自由，非常自在。所以在这些情形上面，我们就看到他最舞狂歌，我刚才讲完事，他是有点玩世不恭的感觉，可他同时又对抗了一个送往迎来的那个官场的一种腐败性。所以我想在过去我们会了解到，明代的正统文学里，没有人敢讲自己最无狂歌五十年，好像这 50 年什么也没做，就在喝酒，就在唱歌，就在，就在跳舞，那这个花中行乐月中眠，这个花月好像在讲季节，其实也在讲城市的繁华，或者是在酒楼阁楼上面去玩，赏了一生。所以这样的一个生命情调，我们可以讲说晚明文学，有人用一个字去形容它叫做颓废。

颓废文学。那我也在过去有跟大家提过，唐代跟南唐都曾经产生颓废的艺术，像李后主也是颓废美学。那颓废美学常常在一个时代里面，它对于大势无能为力的时候，它退下来会完成自我的性情的抒发，那这一类在大的正统文化里会称它为颓废。我不知道大家了不了解说你写文章不谈忠孝，你就是颓废。因为写文章下笔为文，应该关心所谓的民生大事，都是大的东西，所以我们会谈到说整个的一部，比如说古文官职，他最后选出来的文章基本上都是跟爱国有关，跟悲壮有关，跟生命的这种巨大的这个挑战有关的东西。

可是我曾经在最近也跟很多朋友提过，说我们把所有的文学的发展都变成大爱的时候，那个私人很小的私情的部分其实没有容身之处了，所以在网民文学的时候，他开始去发展这个事情的部分。我不讲伟大事，我只讲我自己真实的这个状况。所以醉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是一个白描述了自己生活的真实的状况，他不去虚夸，他也不去假造，说我每天都在读四书五经，我每天都如何奉养母亲，他不讲那个，他反而是花中行乐月中眠。所以这个颓废看你要从什么角度去看它，那你如果从一个生命没有更大的积极的追求，你可能会批判他的。

所以晚明文学史上一直被批判，可到五四运动的时候，为什么这么重视晚明文学？因为认为晚明文学是一个个人主义自我追寻的开始。个人主义跟自我追寻的开始就是首先你了解了自我以后，你才谈其他的东西。如果你每天都在谈，说你关心国家，关心社会，那有时候你很想把那些立法委员叫下来，说你可不可告诉我你自己的生命意义在哪里？我想他会呆住，他会忽然回答不出来，因为他讲的东西其实都是外面的，他没有一个对内的反省。所以我的意思是说有的时候一个社会里面非常有趣，它的语言会变成双向的发展，就是他一直在讲外面的东西的时候，你会静不下来。

我曾经试过那个时候跟一个那个报纸要，我跟一个很有名的立法委员对话，他就一直讲很多他自己对国家、对台湾的关心。我忽然就问他说我说你昨天晚上在看什么书？他吓了一大跳，这样愣了好久，没有办法回答，大家也在想，可是也不知道在讲什么。那我很看重这个时刻，我觉得这个时刻是自己的时刻，就是我们常常在讲我们为外面什么事情，可是回来为自己的那个部分其实是重要的，因为那个部分不稳定，它会变作假，而且他会侃侃而谈的时候，他忽略了一个向内的反省力量，而且他最后向外的批判就会不真实，就会产生不真实的现象。所以我觉得明代的文学后来很非常重要。是在唐寅也好，徐渭、张岱这些人，袁弘道他们开始发展性情文学，他们觉得应该去描述很真实的这个自我。

那么真正在生日的那一个一霎那之间，你会感觉到 50 年匆匆过去，到底我做了什么事情？那过去歌功颂德的文章，现在不要再去歌颂它，因为如果你无功无德，那你是不是还要活着？你在这个社会里面觉得自己的生命的意义跟价值到底在哪里？他不愿意去谈那个歌功，跟颂德，他相反的，他愿意说我真正醉舞狂歌，我就是醉舞狂歌。

那这个醉舞狂歌里面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他可能是自负，他也可能是惭愧，就是别人问你说，唉，你 50 年到底怎么活着？你说醉舞狂歌，那这个回答的意思是什么呢？好像我什么伟大的事也没有做，有点惭愧，可是又觉得有点自负，说我至少没有像那些人整天在那边拍马屁，在那边搞那些政治斗争，所以它是两面的，就是看你怎么去看这个人讲说我醉舞狂歌 50 年，其实我觉得自负跟惭愧都有，花中行乐月中眠，浸劳海内传名字，注意，这个第三句非常有趣，很不好意思，劳驾大家还把我的名字到处传送。

各位知道江南唐伯虎是有名的不得了的，你现在到苏州那一带，你下船，一到那边街上走一走，听到的弹词，听到老百姓讲的故事都是唐伯虎的故事，就是民间是喜欢这些人的，因为民间也痛恨那种官场的那种腐败习气，他们会喜欢这种很有点潇洒，有点风流，有点真性情的人，所以他用了这一个。

第三句非常精彩。浸劳海内传名字，就这些人是有名的，就是整个的海内，都在传送他的故事，传送他的诗，他的画，他的文采，他的跟秋香的恋爱，那这个时候其实他是典范。我们换一句话来说，其实他们当时是民间的偶像，老百姓很喜欢他。大家知道江南喜欢唐伯虎，喜欢徐文长，徐文长的笑话集到现在还好几卷，就那个人喜欢玩东西，然后喜欢开玩笑，喜欢逗弄，喜欢作侠别人，那这些部分我们都看到，因为这些人可爱，就是他没有变成道学家，因为道学家变成最恐怖的东西。所谓道学家就是说把所有的知识变成一个拿来伪装自己的一个道德的东西，然后这个道德不是检查自己，都是批判别人的。所以每天在那边说这个社会里不对，哪一个人又如何败德？然后永远在监视鲁迅，他讲得非常好，他说永远他们在监视，说哪一家的寡妇从二十几岁守寡，如果到哪一天，四十几岁、五十岁有不争，他们就要赶快去报官，然后想办法让这个女的死掉，因为他们是违反道德的，因为这个女的就必须永远等那个贞洁牌坊，皇帝最后到他 80 岁颁一个贞洁牌坊，说他你看守寡 60 年，其实五四运动后来常常讲说非常恐怖这种东西，就是说他要改嫁他都不能，因为他会变成家族的耻辱，所以其实是整个的社会在逼迫一个人，他不可能再追求他自己的幸福，然后他必须要等待那个伟大的贞洁牌坊。

所以其实我想有朋友可能看过，后来有现代的导演重新拍过一个电影叫贞洁牌坊，那种故事都非常恐怖的，你其实在台湾都有，就是你有时候看到一个贞洁牌坊，那你仔细读一下内容真的很恐怖。有的是童养媳，就是小的时候就嫁到一家去，丈夫就死掉了，然后他就要守寡，一只手守到 80 岁，然后最后皇帝给他一个贞洁牌坊。

那么五四运动所攻击的最厉害就是这个部分，认为说这个什么叫做道德，这个完全违反人性的东西，一点道德都没有，只是拿来满足一个父权社会的一个所谓的这个家族里面的光荣，然后去把一个女子的一生把它牺牲掉。所以在这样的一个状况里，我们会看到说民间喜爱的人物，其实不是这种假道学的人，反而是这种唐寅这种他们有自我的性情追求，他们觉得爱情这样的东西，在杜丽娘的世界或者唐寅的世界里，它都可以突破很多的界限，杜丽娘突破了生死去爱，刘梦梅宁可在死亡里再还魂，再复活去完成他的爱情。

那么唐寅是突破所谓的主仆的界限，因为哪里有一个主人会爱奴仆？我们看看精品美男子，早上讲说男子都在玩弄女子，这些奴仆是你买来，你要怎么玩就怎么玩，可是里面没有爱情，可是唐寅是追那个秋香追了那么困难的，所以老百姓好喜欢，觉得哇，他还会这样去爱一个美丽的一个少女，可这少女根本就是一个佣人，那如果他摆出主人的架子，他可以玩弄他，可是他不是，他觉得他要追求他，他觉得那是一个恋爱，所以他把爱情这件事情当成一个重要的事情来看待。

所以我们今天不太了解民间的通俗文学当中，到现在为什么江南的说书弹词都在唱唐伯虎点秋香，这故事流传这么广，其实它里面隐藏的东西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就是当一个人性某些部分被伤害之后，他会在这里面寄托出一个新的意义出来，所以曼脑海内传名字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是因为这些人建立了人性的新的典范，所以大家会喜欢他们。

可是，谁信腰间没酒钱？世上这些人没有职业，因为大概读书人只有做官，他才为新奉，他才可以聚练财富。那一个卖画卖书画的其实有一沓没一沓的，那个三餐不济的状况，有时候有一个大户人家赏视他的才华，可能多给他一点钱，要不然有时候可能三参不及。所以别人觉得唐伯虎这么有名，可他自己讲说谁信腰间没酒钱？可能有时候联想喝酒的钱都没有了，所以其实是变成了一个明代文人的蛮典型的一个一种描述，就是他们没有为五斗米折腰，他也没有去屈服于这个现实的社会里面去做妥协，可是他保有了自己生命的那个独特性啊。

谁信腰间没酒钱，那么下面说书本自惭称学者，就是其实他觉得他读书并没有读得很好，有点惭愧，可是别人叫还叫他学者，也说他们是有学问读书的人，可是这里面有一个矛盾，这个矛盾我想大家了解到，就是他本他讲的书本自惭是说他可能最后也没有是一个近视出身的人，就是那种考科举做官的那样的系统，因为他其实后来 19 岁以后他就没有机会再去科举了，所以它等于是一个在冶文人，他不是那个官场的文人，所以书本自惭称学者。

可是，众人疑道是神仙。可大家都觉得这个人活得简直像神仙一样，为什么像神仙？因为不必永远在那边鞠躬的那种车前马后去，因为你做官的话就是这一套东西，这种官场的逢迎它没有这一套东西。所以众人一道是神仙可以活得自在，像活得像一个神仙一样。那他自己的总结是说，我这一生有什么地方是我自己得意的，然后下过功夫的，他没有讲说他学问做的多好，没有说他画画的多好，诗写的多好，书法多好，都没有讲些虚做的功夫处。他认为他这一生还自己满意的，不损胸前一片天，不过就是说做人做的真实一点而已，就是不要违反自己胸前一片天，就是说我没有伟大的志向，可是我做人做得很真实，就是你胸前有一片干干净净的一片天。

所以我想这个 50 岁唐寅给写给自己的一首诗，其实非常明显，后来成为晚明文学很大的一个觉醒，一个觉醒，而这个觉醒里面也使得很多的知识分子开始觉悟到说那个科举制度其实可能是一种陷害，大家拼命去读书，拼命考试，拼命去做那个官，然后结果把自己的性情上的东西全部伤害掉了，回没有办法回来做自己，所以开始有人对抗这个部分当然很难，可是晚明最后一个巨大的拯救在于这个时代的战乱之后，忽然使很多人有机会可以真正觉悟，因为满清兵入关，然后这个大乱当中使得很多知识粉出来。

所以我想上中国美术史的时候，很多朋友记得中国美术史里面最精彩的一段时间是在完名石涛、八大山人、石溪、萧云，从这些人全部出来了，就是大概是所谓的移民化派这个创造力最强的一段时间出来，非常有个性的一种创造力。其实文学也是，所以我们大概会在这里会把晚明往前推一点，就大概从万历之后，我们就看到明代的某一种正统的、顽固的、保守的力量跟民间求新求变的自我解放的力量在冲突。那其实汤显祖算是这个系统里面的一个例证而已，因为汤显祖前面他最喜欢的一个人是徐伟，是徐渭，那这个徐渭我想在中国美术史大家也了解到，徐渭跟唐寅的典范非常不一样，唐寅其实还是比较温柔的一种抗议，他也就是玩世不恭去谈谈恋爱之类的，可是大家如果去看一下徐文长的传记，你真的会吓一大跳，因为这个人我可以说他是比西方的悲剧性格的反骨还要强烈的，还要强烈的。

他大概一生在整个的科举上就非常受伤，那总是考不起中，可是文章写得极好，在乡里当中都是大家佩服的才子，可是在正统的这个文学当中是根本不承认他的。后来他就在一个做官的人叫湖中宪的这个墓下做过一点时间的官，然后还帮助湖中宪在浙江的海边，因为当时明朝的时候，浙江海边常常有日本兵，就是倭寇，所以他在那边帮助去打倭寇，那也曾经屡建奇功，在历史里面说他屡建奇功，所以其实早年是一个有功业的人，可是胡宗宪后来因为在一个冤狱的案子里面被下到监狱死掉了，然后他身边的人全部完蛋。

所以明朝很可怕的一件事情是政治的斗争，常常株连所有的人，就是一棵树一拔起来，那个根全部都拉起来了。所以各位知道胡为庸一个案子会杀掉七八百人的，就是你只要有一点关系你就杀掉了。所以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面，徐渭整个人变掉，后来他几乎在一个你会觉得他根本就被当成疯子在看待，因为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状况，那会拿砖头敲自己的头，敲到流血，然后会去揉那个骨头的声音给人家听那所谓的垂鳍囊用锥子刺自己的耳，深入数寸，这样那非常非常的奇怪，那 45 岁他就写了墓志铭，写了自己会死掉的这个墓志铭，然后讲自己懒贱且直，下贱的贱，偷懒的懒，贱懒且直，正直的直。

他用了一个很奇怪的方法讲自己，我们看到当时所有人如果死掉，那个木字刻出来的字都是伟大的，就是每一个人活着再怎么样子不好都没有关系，死掉时候那个祭文没有不好的。可是徐渭写出了惊人的墓志铭，是把自己所有不好东西都写在这边，然后他编了一个年谱，叫做畸谱，田字边一个奇怪的奇，有没有人敢写自传叫畸谱，现在也没有，畸是什么畸形的变态的，他就讲畸谱，然后里面全部记录他的生活里面的这种非常怪异的事件，他曾经杀过他的季氏，就是他第二个妻子，那坐牢坐了七年，那后来是别人一直在营救他，把他救出来。

那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就是它，它是一个非常，我觉得是非常像西方艺术史里面的艺术家的个性。其实在我们的文化里，你会这个人好怪异，可在书法、绘画、诗文当中它的创造力都非常强。那过去美术史讲中国美术史的时候，记得给很多朋友看过幻灯片，大家可以看到徐渭大概是整个明代绘画上创造力最强的一个人，而且对后代影响最大的，他叫做徐青腾，徐青藤，那后来像齐白石涛这些人都说青藤门下走狗，用这样的名字来称呼自己，就是说认为在绘画的世界当中，自己是青藤门下这样的一个身份，青藤门下走狗一直到齐白石都是这样称呼的，所以它可以说是在明代以后创造力最强的。

可是今天我们要讲的在文学史上不是讲他的绘画，那我要跟大家介绍它有四个重要的剧本，叫做四声源。四声源剧本徐蔚的家在浙江的三阴，就是现在的绍兴很容易找到，去过两次，到你到绍兴城的时候，你大概问一下他在一个小巷子里面，那个青藤书屋现在保留的非常好，但很少一个几百年前的画家的书房可以保留到这么完整。那么进去一个跃动门，小小的一口井，其实不大，那有那只青藤还在，就是他手重的，它叫做青藤，是有它屋子里有一颗藤，然后他的书房就是一个小桌子，面对外面一个小一方小池，非常好的一个地方。那我们可以看到徐渭他在戏剧上的这个成就，我刚刚提到这个师生源，这个剧本非常特别，他第一个讲弥衡这个脊骨骂巢的戏，现在还常常在演的，其实是一个很无奈的文人去骂曹操，所以我们看到他在这里面去寄托了一个东西，是说面对巨大的权威的时候，你怎么办？其实祢衡是一介书生，所以他就在曹操很得意的国宴当中，百宴群臣的国宴当中，他忽然全身脱的光光的，然后就打那个鼓去骂曹操，那你会感觉到他当然最后的下场很惨，被杀掉，而且曹操把他放送给另外一个人去杀，可是在基本上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说他是有一点用自己的侮辱自己的方法去对抗了一个权势，对抗了一个权威，那个悲剧性其实非常的强。

所以现在在舞台上我们还常常看到几股马炒这个这个戏，当然这个戏剧我一直觉得说现在我们看到它的时候其实蛮优雅的，只是可能把上身有一点赤膊的状况。可是在原来的这个剧本当中是讲它这是，全身赤裸，在舞台上就是打鼓，然后就骂曹操，那变成一个很悲愤的这种戏，就是一个一介书生跟文人对抗那个官场的权威而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的这个对抗性，那这是我们可以看到一种某一种知识分子的这种悲愤性或者是叛逆性的这个性，那么到玉通禅师的时候，这个戏非常特别，我也比较推荐大家特别看这个戏，他非常像金瓶梅，也许大家觉得很奇怪，怎么会像金瓶梅？因为玉通禅师是写一个修道 52 年的老法师，修道 52 年绝不简单，那已经休息修行到那平常都被人家尊敬，要成佛了。

那这个时候来了一个门口忽然有人痛的大叫，在那边叫红莲，红莲是一个淫妓，所谓淫妓就是军中的妓女，然后就是说丹田痛到如绞，那活不下去了。那当然玉通禅师一项悲悯为怀，觉得应该要救，那旁边人说法师这怎么办？应该要救他，那这个红莲就跟他讲说他唯一治这个病的方法是要肚脐对着他的肚脐，然后去磨他采他的丹田，这个病才会好。

你看这当然是非常顽皮的穴位，开始在这里去调侃道统，调侃道统，那这个法师当然觉得这个东西很为难，因为你修道 52 年，好像不应该去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人命关天，你又觉得其实他在这里挑战明代的所谓的道学跟真性情之间的关系，所以这个法师就做了这件事情了，那做了这个事情当然就破功了，所以他在这个戏词上用了非常大胆的句子，说数点菩提水倾将两半莲，倾向两半莲，当然讲红莲了，这个红莲的名字，同时它又是一个性的暗示的东西。

那么以后他就讲这个玉通禅师在转世到另外一家去报复的这个故事，去讲所谓的修道，就是玉通禅师是修道，红莲是一个军中的妓女，是欲望、是性、是堕落，可这两个东西其实它是在一起的，明代非常精彩的一点是它的正统的压抑特别强，可另外一方面对人性的真实的领悟也特别强，它是相对的两个东西，那么也就是修道，你怎么样子了解到修道，你到最后真正能够领悟到生命，其实是要去在欲望当中去把自己修行成功的。

那如果他一直隔离，即使到 52 年，你到最后你还是没有用，你还是破了这个功，因为你并没有真正面对欲望过，所以我想这个它其实用了非常闹剧的方式，非常荒谬的戏剧的方式去讲这个玉通禅师跟红莲的这个故事。其实这个东西在民间传说本来就有，那民间有时候不叫红莲，叫柳翠，那一通禅师叫月明禅师，就是民间本来就有这一类的故事，所以老百姓常常会在他民间的传说当中去讲一个修道不成的这种故事。那修道不成当然有时候是像白蛇它会去动情，可是有一部分就是信的东西把你这个整个修行的工作给耽误掉，所以这个又是一个另外一个对道学的攻击，或者某一种颠覆的叛逆。那么下面两个剧本最有趣，我们会看到徐伟他很关心的一个问题是性别，它下面两个系都是女性扮成男性去完成工业。一个是花木兰，大家最熟悉的就是他扮成男装以后去替他的父亲从军，然后去完成了一个功业，然后女状元这个戏是在讲一个女孩子就化妆去考科举，然后考到了状元，考到状元以后，皇帝就要把女儿嫁给他，最后才知道说他原来他是一个女的，可是这里面都有一个性别上的讨论，而在讨论里面，我们如果把戏词勾出来看，你会发现很有趣，他说男子做的事，女子何尝做不得？他在他的戏剧里重复在讲这一类的事情，所以你大概已经感觉到明代是有一个浅尝的叛逆性出来，因为我们讲男权跟父权的压抑性非常高，在明代，那么在这个父权跟男权压抑非常高的时候，女性的自觉的力量会在这一类非常前卫的剧本里面会被跳出来，会跑出来。

所以杜丽娘可能是一个自我觉醒的一个女性在思考自我，可是徐慧用了比较大胆的方法变成跨越。用现代的语言来讲，台湾现在很流行讲的叫性别跨越，就是我们对于一个女性已经界定了他应该遵守的部分，可是他会跨越出来，那花木兰这个当然是大跨越。我们到今天觉得如果一个女孩子化妆去到军队里面，大概也不见是容易的事情。你常会觉得蛮奇怪，打仗打了这么多年，那竟然在这些，因为军中跟一般的男性又不太一样，那它是一个很特殊的一个男性世界，可是这个女性竟然突破了这个男性世界，所以他利用了这个民间的这种故事，跟传说做了两个性别跨越的这个剧本，所以这四个剧本合在一起叫做四声源，那四声源的典故当然用的是杜甫在三声源这个延续，就是在三峡听到猿啼三声的悲哀，那么对于徐渭来讲，他觉得是比三声猿还要悲痛的事情，叫做四声猿。

因为猿啼常常在过去文人的世界里面象征着一个心情上最悲哀的一种哭泣，叫做猿啼啊，猿的这个啼叫，所以叫做四声猿剧本，所以这个剧本现在慢慢比较被淡忘了，因为我想他最主要是很少演出，很少演出，所以戏剧这个东西的确要依靠演出，所以它变成了很少人知道。

可是我常常会推荐朋友读，因为我觉得四声猿是极好的四个剧本，以文学性来讲，而且它的突破性很大，而且我们今天讲到牡丹亭，讲到汤显祖最佩服的剧作家就是徐蔚，他一再的提到徐蔚，所以我们应该要从徐蔚谈到汤贤祖，受到他的这个启发。只是学位比较大胆，学位的语言比较粗，比较直接，就像说他会把拿砖头打头那样，给人家听他的那个骨头的那种声音，那汤贤祖东西比较美，那美的东西其实在社会里面比较容易被接纳，有时候你的攻击性太强的文学，大家会害怕，有时候会害怕，就因为他太锐利了，他太直接跟锐利。

所以我觉得也许大家可以用这个方法，也许对徐魏的这个整个背景做一点了解，那回头来再去把牡丹亭或者是汤显祖这些东西做一个了解的时候，我们可以知道它整个完明文学有一个共同的调子，就是我一再强调叛逆性，我觉得这个叛逆性是我们不能够忽略的一件事情。这个叛逆性有直接有间接，可是基本上都是叛逆，就杜丽娘绝对在叛逆一个压抑他的社会道德，那跟金瓶梅里面的这个情况是一样的，那么跟徐伟跟唐颖，跟这些人应该把它结合在一起，构成一个真正的巨大的叛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