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之美02:韩愈:祭十二郎文
一、知识点
1.什么是“古文运动”:
古文运动是指唐宋古文运动,是唐代中期及宋朝时期以提倡古文、反对骈文为特点的文体改革运动,因涉及文学的思想内容,所以兼有思想运动和社会运动的性质。“古文”这一概念由韩愈最先提出,韩愈提倡古文,目的在于恢复古代的儒学道统,将改革文风与复兴儒学变为相辅相成的运动。在提倡古文时,进一步强调要文以明道。
2. “软脚病”在古代是一种什么病:
维生素B1缺乏病又称脚气病,是常见的营养素缺乏病之一。若以神经系统表现为主称干性脚气病,以心力衰竭表现为主则称湿性脚气病。前者表现为上升性对称性周围神经炎,感觉和运动障碍,肌力下降,部分病例发生足垂症及趾垂症,行走时呈跨阈步态等。后者表现为软弱、疲劳、心悸、气急等。
3. “四六篇体”是什么文体:
(1)“四六”代指骈文。骈文全篇以双句为主,注重对偶声律,多以四字、六字相间成句,故又称“四六”。含义四六即骈句,骈文的通行别称。
(2)四六即骈句,骈文的通行别称。 骈句,即骈偶句,即对仗句。两马并驾为骈,二人并处为偶,意谓两两相对。古时宫中卫队行列月仗(仪仗),仪仗两两相对,故骈偶亦称对仗。以偶句为主构成字数相等的上下联,上下联词语相对,平仄相对。
(3)文体名。指用骈体写成的文章,别于散文而言。起源于汉魏 。
二、金句/精华笔记
1、这里面当然有一个人的生命的感伤,同时有一个对生命本源上的虚无感出来,就是没有想到生命这么短暂。
2、而是说他觉得你没有办法说服我,你不能够用一个你感觉到或你相信,因为相信的基础应该是事实的推论跟证据。
3、我觉得这个感伤跟一般很容易动情的感伤,它是非常不一样的,因为这些人他平常不愿意随便动情,他总是谈很规则性的东西,很规矩性的这个部分,所以我称他为理性信仰者流露的真情,所以他是特别值得注意的。
三、全文逐字稿
又二年,吾佐董丞相于汴州,汝来省吾,隔了两年又见过一次面,止一岁,请归取其孥。后面这一长段大概都在讲说能不能见面,可是见面变成这么难,越来越难,因为政治上的牵绊,因为自己在做官,所以也有很多的建议,希望他图久远者,莫如西归,能够真正在一起。可是,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就没有想到生命这么短暂。好,这里面当然有一个人的生命的感伤,同时有一个对生命本源上的虚无感出来,就是没有想到生命这么短暂。其实我们都有这个感觉,就是在读到这里,你忽然感觉到死亡好像跟我们无关,可死亡什么时候霎那之间出现你又不知道,所以这种霎那之间的一个虚幻感在这个地方出来了,所以他才会有一点反省的说,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都还小,吾与汝俱少年,所以从这里一转以后,你会感到我们在座每一个人大概都常常会觉得你最想在一起的人,常常就吾与汝俱少年,因为你都没有想到,好像已经很近了,最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先生得癌症,然后他打电话说,他说没有想到,还没有想到原因,因为他说前面这一段婚姻的生活这么无忧无虑,那来了就是这个东西忽然来了,他会觉得好惊讶,好诧异的那个感觉,那这种东西是韩愈在这里很真实的,也把他的情感传达出来,就是吾与汝俱少年。
那早知道好像这个的重要性应该不会比那个它在政治上的那个要差,所以即使是早知道如此,万乘之公相大概也可以不要去做,可以好好的两个人在一起,过过一下日子。十二郎什么时候死,是他不确定,因为他的一个好朋友在前一年孟东,也就是孟娇,后面我们会提到的那个时候孟娇到那里去。所以他就托孟娇带了一封信给十二郎,说,“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念诸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他没有想到他去年写过一封信,这封信有一点点用这种怎么讲这种半威胁的方法说我还不到 40 岁,已经是视茫,白发苍苍,齿牙动摇,那他的爸爸跟哥哥身体都非常好,可是很早就死,都短命,那他说我这么身体这么不好,恐怕要比他们还要早死,那我又做官不能去,那你又不肯来,那大概我死了以后,你会蛮遗憾的,这样有一点威胁十二郎,可是现在想到那封信更哀伤,因为没有想到十二郎比他早死了,所以变成一个反证的状况,其实他感觉到他自己要走,可是没有想到是十二郎比他先走,所以他把去年写给他的一封信引用出来,那么也谈到韩愈自己的写这封信的一个心情,已经感觉到死亡事件的逼近,可是没有想到这个死亡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竟然是在比他年轻,而身体也比他好的这个十二郎的这个身上。
所以说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怎么会年轻的反而死掉了,年长的反而存在,强者夭而病者全乎?那这样的一个不合常理的不是人在真正哀伤的时候会对于那个事件的怀疑,那么也流露出他最深的那个对于死者的那个真情的感觉。那提到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全是不应该可信的。
因为韩愈很有趣,韩愈有一个理性世界,韩愈在他的世界里面总觉得是以儒家来讲应该是一切东西就是合理的。所以他为什么不赞成皇帝去把印度的佛骨迎入宫,因为他觉得是一个玄学,这是一个不可推论跟印证的东西。韩愈在某一个部分非常理性主义,也非常实证主义,非常理性跟实证有点科学家的这种精神在里面,可是他这个时候他忽然好像连他的信念都有点动摇,这个理性之神忽然好像觉得怎么会这样子?不是应该身体好的人他就应该活着吗?不是应该年少的人就活着吗?为什么是长者衰者活着,而强者少者反而死掉?其实是又忽然对他的理性世界的动摇。
所以十二郎文这篇祭文的重要,我觉得里面展现出韩愈的一个多面性,就是韩愈平常给我们的感觉是非有一点僵硬的,因为文艺再造,因为它的绝对理性信仰。你有时候也觉得这个人好奇怪,跟那个皇帝吵架吵到那样,就是为了那个佛骨,很多人都在讲说哪有那么重要,那个佛骨迎入宫,皇帝拜一拜,你照样做你的官,你做你的时政改革。历史上很多这种讨论,就觉得韩愈这个部分有一点有点不值。可是我想当然从另外一个角色,从历史的角色,韩愈做这件事非常重要,因为韩愈要辩证的不是权力,不是结构,其实它辩证的是一个理性思想的问题,因为他相信理性时候,他觉得说你没有说服我的这个部分,我没有办法随便的去迷信他,所以他抗争的是这个道统的问题,所以他在原说、原道诗说里面都在讲这个东西,就是他相信的是一个绝对理性精神,那这是非常儒家的,非常儒家,所以他要他这对于佛的那个抗议,不一定是一般人极端的灭佛论,而是说他觉得你没有办法说服我,你不能够用一个你感觉到或你相信,因为相信的基础应该是事实的推论跟证据。
那如没有事实跟推论的时候,那个相信是有问题的,是有问题,所以它其实是一个理性的极度信仰者。所以在这里我们看到它反而对十二郎死的时候,因为动了那个真情的时候,他霎那之间会有一个跟他平常写文章比较不同的态度。我想这些为什么很奇怪?大家喜欢十二郎祭文有时候多过于他写的原道,他绝对是觉得原道是他最重要的文章,可原道里面太没有余地了。可是十二郎文因为是人,所以他有余地,他会觉得说他宁可在这个时候他放弃他的理性,他相信十二郎死是一个梦或者传说是假的。
其实我相信我们在理性的人在这个时刻会动摇,那其实动摇的原因是因为你真情流露,就是一个医生在一切的这个他在医学科学上判断,比如说他最爱的这个母亲或妻子将要死亡,是绝症时候,他宁可相信他的科学是错误的。我觉得用这个方法解释韩愈,在这一段里面其实有一个很感人的东西,就是你特别知道韩愈是一个这么绝对的理性信仰者的时候,他讲到梦,讲到传说的假,这个时候他很希望他的理性都可以崩溃。
下面我们看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讲到他说哥哥是一个这么好的人,那汝之纯明,这样的一个单纯,这么心地善良的人,而且应该要去继承家业的,竟然没有被保护好,下面讲,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这四句几乎是韩愈在最后的时刻要这种动摇他自己的理性信念。可是注意一下,他还是说天者诚难测,天不可测,神不可明,神者诚难明。所以到最后的时刻,其实韩愈没有放弃他作为儒家道统的一个绝对理性信仰者的力量,我觉得这个部分常常被误会跟误解,所以包括我们自己在读大学的时候,我们那个时候读书会同学在一起聊天,韩愈是常常被我们俩抓出来批判一番的人,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觉得他很道统。那当然我们从台湾的那个初中高中这样长大,我们是非常不喜欢道统,我们常常觉得道因为道统有时候变成八股,很教条,所以你会喜欢叛逆性的这种人物之类的。
可是现在其实重新去思考韩愈的角色非常清楚,就是他觉得在整个的 300 多年来的三国,一直到位进南北朝,整个的佛跟老庄的清潭变成了正统以后,儒的这个正统其实失去了地位,他希望恢复儒家的正统,他还是觉得儒家的正统基本上是一个比较现世当中可行的一个理性人文的东西,他希望把这个道统重新建立起来,所以大家当然可以去参考原道。
我今天没有选,因为这个部分是他建立起他自己典范的最高原则,最高规则,所以在这里他讲到天不可测,神不可明,那理者不可推,他平常是非常相信推理的,他相信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在道理当中去建立规则。可是这几句话有一点感伤,面对十二郎的死亡,面对到真正的现象,人世的现象,忽然感觉到不可知的那个部分,生命里面不可知的部分,那这个部分也有一点像孔子,也是一个极度的理性信仰者,别人问他说什么叫死亡,他说未知生,焉知死,他都不愿意谈的。可是当颜渊死的时候,其实孔子很哀伤啊,就觉得说怎么没有天道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这样的人怎么早夭了?所以其实这个可以看到理性信仰者在此刻的一种感伤,我觉得这个感伤跟一般很容易动情的感伤,它是非常不一样的,因为这些人他平常不愿意随便动情,他总是谈很规则性的东西,很规矩性的这个部分,所以我称他为理性信仰者流露的真情,所以他是特别值得注意的。
那开始有一点回到自身的描写,说从今年以后,头发白的部分,或者已经灰白的部分大概会全白了,已经有点动摇的部分大概会完全脱落了,所有肉体这些部分大概都会越来的衰败,而更严重的可能是志气日,以为那个平常的那种圣器,那种相信理念的那个东西,大概都在衰微了。
所以韩愈有一点从十二郎的死亡忽然感觉到自身的悲哀,这个悲哀不只是死亡,而是身体不够牢固了,或者意志不够坚定了,这里面当然透露出他这个时候在心情上,在社会的改革、政治上其实有挫折,所以也许更大的悲哀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大的一个肉体跟精神上两心力俱疲这种疲倦感。所以后面提到了一个比较抽象对死亡的一些意见,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
那么作为一个理性信仰者,还是很希望透过死亡的事件去谈到底死亡是什么?死亡以后到底有没有知觉?如果死亡以后有知觉,那也没有关系,因为等于还在一起,只是形式转换。如果死亡以后没有知觉,那也就算了,那这个悲哀也不会太久。因为悲哀是一种知觉,所以你看到很有趣,就是他还是要用理性思想在推论死亡,所以这是理性思想。思想者非常明显的坚持,就是他不愿意随便相信死亡是什么。那如果有信仰的话,他很容易就说死亡是什么是什么,用任何的宗教也好,各种你相信的方法去解释。
可韩愈没有,韩愈只是怀疑理性者、理性信仰者,到了最后对不可知的东西是用怀疑的态度的,就是他对死亡之后只有推测而没有结论。所以这里面大家特别可以感到死而有之是什么样子,如无知是什么样子,它是两个推论,它并没有说死亡是什么,这是绝对理性的,我们常常不小心就会透露我们对那个东西的意见跟看法,韩愈没有。
所以我一直希望大家了解到古文运动里面一个很重要的精神是理性,理性判断,所以他在找人世间的是非跟正义,所以他用在生命死亡的现象,用在权贵阶级跟百姓的对立社会阶级上,他都是用这个态度,就是必须合理,他觉得不合理他就不能接受,所以他全部都是用合理的这个方式来探讨。
所以读这篇时候其实有很多的心情的部分,因为理性者很少去谈死亡,因为死亡是一个不容易用合理来讨论的问题,不容易用合力讨论的问题。就像我最近在整理达温西,因为他要来台湾展览,你就觉得很动人,他就解剖一个心脏,然后一直切到最后,因为他是最早发现了有心事的人,因为以前没有人解剖,他就发现了有心事,他最早发现了动脉跟静脉的循环的不同,那这些都是科学的,可以证明的。一直分解,可他分解完忽然在那个纸片上写了一句话,说我找不到灵魂。我觉得那句话非常动人,就是一个理性信仰者。忽然有一个东西,因为当时是宗教影响很大的时代,所以他用了一个怀疑的话说奇怪,我为什么我找不到灵魂?好,这个部分其实就是理性信仰者,他并没有说灵魂在或不在,可是他还占存疑。那个存疑的精神其实是理性信仰者很重要的一个部分。所以在这几句话里,我觉得是韩愈的理性精神很明显的一个展现。
后来的胡适之也是继承这样的精神,就认为说你可以推论的部分是可以推论,可不能推论的部分至少存疑,怀疑本身是理性的基础,就是不要轻信。所以当他跟皇帝这么勇敢的去抗辩的时候,是因为他觉得皇帝随便去轻信那个是一个佛骨,甚至他也觉得那个根本不是佛骨,那当然现在很多人证明那个有些不是佛骨,根本现在全世界佛骨加起来大概是好几十个人的身体,那现在在泛门市已经发现了那个佛的指骨,很多人在从科学上验证根本不是佛骨,所以韩愈在这个部分里面是用他一个很科学的理性的方法去对抗他的时代当中的一些比较不理性的部分去做这个对抗,所以大概都在这个祭十二郎文当中做了很多的展现。
下面提到了死亡事件的存疑,就是我们刚刚讲说年月日,因为他不知道他死于什么时候。他说去年,去年他收到十二郎的信,十二郎告诉他得软脚病,往往而剧。就是有时候很痛得很厉害。那他就安慰他说这是江南常常有的一种病,他不以为有什么关系,他说难道是因为这个病死掉的吗?还是有别的病死掉?你注意他所有不知道的事情他都存疑,他在这篇文章都没有下结论,也许我们有时候都不会这么坚持,我们会觉得大概是因为这样子就推论了下去,可他没有。
他说是不是因为这个病,可是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他立刻就有反症,反正所以我想这个理性主义精神的一个贯穿在这个文章里,从头到尾非常非常的清楚,那他就是很,你看他后面有非常胡适之的这种印证的精神。汝之书,你的信六月十七号的,然后东野孟娇说你是在六月二号死的,显然这里面有错误,显然有错误,如果6月 2 号死,不可能有6月 17 号还在写信,所以他在这里面你可以看到韩愈的理性精神,就是他对这种细节非常注意,他就是要确定说他到底是哪一天死的,那他要把这个小事虽然是一个小事,可是他做一个很论证上的讨论。所以我觉得这篇文章的统一非常清楚,就是那个理性从大的推测到小事件的推测都非常的完整。
耿兰之报无月日,那耿兰来报告的这个部分没有讲你哪一天死,所以他就在追踪这件事情,他说或者孟娇的这个仆人没有问说哪一天去世的,所以孟娇讲的这个6月2日可能有错误,耿兰之报不知道,应该要讲一下月日比较好。那所以东野之,冬野与乌苏乃问使者,那使者随便就回答说可能是6月 2 号死的,就说孟娇也不知道他哪一天死,那他就问去打探的这个人说哪一天死。那打探的人想,唉,我没有问会不会被骂,我干脆随便编一个就讲了6月 2 号,那没有想到韩愈又收到了一封信,是6月 17 号的,所以他在这里面就在讲这个误差。
可这是一个小事,只是印证前面年月日没有年月觉得一个倒计,一个人连他死在哪一天不知道,当然有一种心情的悲哀,同时也是一个很严格的最终的精神,就是他必须把这个小事要弄清楚的一个态度好。然后后面一段是等于给十二郎的一个交代,今吾之建中祭汝,我让我的仆人鉴中去祭吊你,吊汝之孤与汝之乳母。去祭吊你的孩子,留下来的孤儿,还有你的奶妈。那他们如果有时可守以待终丧,如果还可以,日子还过得下去,可以等到三年之丧结束。这三年,那就把丧守完了,我就会请他找把他们带来,那我来养他们。
如不能守以终丧,如果日子很难过下去,因为两个小孩都还小,则遂取以来,那么就立刻会派人把他们接来,其余奴婢,并令守汝丧。所有的家里面的这些用人,那么一起守丧,吾力能改葬,终葬汝于先人之兆,那如果我的能力允许,可以把你因为归葬于祖先的坟墓非常费事,路途很远,要动用整个棺木这样子归葬,所以古代这个归葬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不是一般人有能力可以做到,他如果有能力他我还是要把你归葬在祖先的坟墓,因为这当然是古代的一个伦理上的一个看法,然后惟其所愿。然后后面有一点反省跟自我的检讨。
你病的时候,死的时候我不知道,也不知道日子,那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就活着的时候没有办法住在一起彼此照顾,那么死的时候也没有办法真正可以握着你的手,表达一点哀哀恋,那么哀跟贬就是在盖棺的时候,跟棺进入到墓穴的时候,都不能在现场,吾行负神明,而之汝夭。不孝不慈。
这里面在过去的祭文很少有这么大的自责,而这种自责里面就觉得他自己其实违反了一个人的常道,那这样的一个常道里面,他觉得自己不孝不慈,对于一个从小一起长大这么亲近的一个人,没有办法跟他相处在一起,而不得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好,你看到这种句子的时候,其实偏体的一种训练还是出来了,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那天之涯,地之角,它当然是对仗,当然是对仗,它也可以构成音韵上的节奏感,所以古文运动也可以看到韩语这些人,他并没有说他反对偏体文,反对堆砌,他就不用那个东西,他很自然,他只是不要让那个东西来害他的内容不要因为先有形式才有内容,而是应该有内容之后到情绪来了觉得很哀伤的时候,天之涯地之角这样的句子就自然就出现。
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那你看到对仗非常明显,活着的时候他们的形影不能够在一起,死了以后梦魂也无法相接,就是大概一阵子都没有梦到,十二郎也觉得至少在梦里相见可以,所以这里面其实有一种偏体文的美,可到结尾才出现。从天之涯,地之角到生而影,死而魂,无形与无形相依,不与无梦相接,都是对仗。
中间很明显的这个四六篇体的这个影响已经开始出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其实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也不应该有什么抱怨。彼苍者天,曷其有极,直接的把诗经的句子用出来了,大家可能读过这两句,彼苍者天说这样的一个苍天真是不可了解的,而这样的苍天的一个无限,也就是我忧愁的无限。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讲他的悲哀的一种无限无极。把诗经直接用出来,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后面是一个最后的交代,那么也说明了他大概其实对于他一直想要改革社会跟经由政治去做事的这样的心情越来越无意了,无意于人世,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那么也就是他们家乡河南这个地方,那有一点点田产,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那把我的孩子跟你的孩子一起教养长大,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把你的女儿跟我的女儿一起长大,那么把她们嫁了。好像回到了小市民最基本的愿望。
忽然我们看到韩愈的一个大的志愿,那个袁道远说的那个志愿,忽然回到了觉得人应该这样去完成他自己生命里面最本值的一些很朴素的心情心愿。当时在记到十二郎文的时候,也感觉到说十二郎一生好像没有什么大志,可是他反而在这里跟嫂嫂,把嫂嫂养中养,然后也把嫂嫂葬了。那韩愈会有觉得有一点亏欠,会觉得政治或者社会的改革会不会有时候变成一种空洞的空谈,而没有办法真正照顾身边最具体的人,所以这个里面其实是一个反省。而这个反省也看到了我们刚才提到说所有经由科举出来的这一群知识分子很了不起的一点,是他们心里面有所谓的生命这样的一个牵挂,有这样的牵挂以后它的政治改革跟它的所谓的做官这个理想不会变成空洞。所以我才会觉得说这个科举制度跟古文运动应该要结合起来一起来讲。
寄语、寄情、寄相思。
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
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yǐng)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xiǎng)!
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hé)其有极
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于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biǎn)不临其穴。
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与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终丧,则待终丧而取以来;如不能守以终丧,则遂取以来。其余奴(nú)婢(bì),并令守汝丧。吾力能改葬,终葬汝于先人之兆,然后惟其所愿。
汝之书,六月十七日也。东野云,汝殁以六月二日;耿兰之报无月日。盖东野之使者,不知问家人以月日;如耿兰之报,不知当言月日。东野与吾书,乃问使者,使者妄(wàng)称以应之耳。其然乎?其不然乎?
呜呼!其信然邪(yé)?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为信也。梦也,传之非其真也,东野之书,耿兰之报,何为(wèi)而在吾侧也?呜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宜业其家者,不克蒙其泽矣!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
去年,孟东野往。吾书与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念诸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逝。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qī)也!”孰谓少者殁(mò)而长(zhǎng)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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