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初露锋芒的元曲

一、知识点

1.“九儒十丐”是什么意思：

九儒十丐，元代统治者把人分为十等，读书人列为九等，居于末等的乞丐之上。后指知识分子受到歧视和苛待。出自《心史》。

2.   什么是“曲牌”：

曲牌是传统填词制谱用的曲调调名的统称。俗称“牌子”。古代词曲创作，原是“选词配乐”，后来逐渐将其中动听的曲调筛选保留，依照原词及曲调的格律填制新词，这些被保留的曲调仍多沿用原曲名称。

3.   《窦娥冤》故事背景：

《窦娥冤》是元代戏曲家关汉卿创作的杂剧。全剧四折，写弱小寡妇窦娥，在无赖陷害、昏官毒打下，屈打成招，成为杀人凶手，被判斩首示众。临刑前，满腔悲愤的窦娥许下三桩誓愿：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果然，窦娥冤屈感天动地，三桩誓愿一一实现。 这出戏展示了下层人民任人宰割，有苦无处诉的悲惨处境，控诉了贪官草菅人命的黑暗现实，生动刻画出窦娥这个女性形象。该剧同时体现了关汉卿的语言风格，言言曲尽人情，字字当行本色。

二、金句/精华笔记

1、我们看到小说是真正民间文学的开始，所以元朝的文学的成就最了不起的是它开始发动了平民文学，这个平民文学包括小说，包括我们今天要提到的戏曲。

2、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这些才是元朝文学戏剧最了不起的地方，也真正我们可以说，道出了人民的心声，对于他们的正追求正义公平的一种呼声。

3、所以我想用这样的方式大家可以了解进入元代的文学世界，应该知道平民文学真正为人民发生的一种力量，然后它的影响其实普及到了真正广大的民众的心胸当中去。

三、全文逐字稿

我们在一系列关于中国文学的介绍里，现在结束了南宋要进入到元朝，元代在中国的文学，甚至在中国的美学上有什么样的特征，我相信是很多朋友可能很好奇的原因，是因为元代是蒙古族所建立的政权。我这样讲，也许有些朋友会意识到，一个不同的族群建立的政权，它在文化的走向上会主导出不同的方向吗？我想也许我们今天就从这样的问题来做一个开始。我们所说的蒙古族是说元朝，大家一定听过成吉思汗、忽必烈，那么这些在游牧民族里面出现的一些英雄，他们在征服宋朝之前，他们就已经发动过历史上有名的所谓的西征，蒙古西征，所以大家都听到过成吉思汗从蒙古这样的一个草原的游牧民族，最后一路从花剌子模到中亚，一路打到了欧洲，那么建立起世界上等于最大的一个汉国。

可是这个汉国我想跟我们理解的所谓的古代的朝代国家也略有不同，因为我们总是感觉到其实蒙古作为一个游牧民族，他一路这样去征服他四周的这些不同的国家民族，最后建立起这么大的一个领土。可是似乎在治理跟管理上，游牧民族有他自己的另外一套的模式，包括他在选拔大汉就是统治者、管理者的过程，包括他这些汉国它的整个官僚体系怎么维持，我相信可能都跟我们理解的所谓一般汉族的朝代并不相同。所以我们看到在我们谈宋代的文学所提到不管是北宋或者南宋，都曾经面临它的北方非常强大的游牧民族的敌人，包括西夏，包括辽，包括金，那么最后他面对了蒙古心崛起的源。那么宋朝我们曾经强调过，虽然他在整个军事，在武力上都是一个衰弱的朝代，可是在文化上他创造了非常了不起的文化。宋朝的文学，宋朝的瓷器，宋朝的克斯，宋朝的水墨画，大概到今天在全世界都收到非常高的评价跟肯定。所以宋代的文化并不因为它政治的衰弱而被消减，相反的可能在强敌环伺的过程当中，一个衰弱的宋朝，一个政治军事不强大的宋朝，却在文化上建立了非常高超的引人注目的一种成就。

那么到了南宋，我们看到在今被蒙古灭亡之后，南宋这个汉族的政权就直接跟蒙古建立的元朝的政权发生了冲突。可在这个过程当中，南宋也能够有能力用很多谈判，很多签合约的方式来跟北方的这个强大的帝国周旋。我用周旋这个字其实有很多的感触，因为我想很多对立的政权一旦交锋，那比较简单的头脑立刻想到的就是战争，去买武器，去备战，去对立。

那周旋这两个字其实里面有很多的深意，让我们看到人类的智慧并不见得一定要靠粗暴的战争来解决，并不一定要靠两败俱伤的军事的对立来解决，而是里面有很多柔软很多的智慧，包括谈判，包括签订条约，包括双方文化上的多一点了解，都是能够把对立化解成为比较和平的可能。

我想在人类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在 1945 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全世界的精英的学者都在探讨如何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那么大家也觉得任何理由底下的战争的发动都是人类所共同指责的。所以我想在进入 21 世纪的时候，大家庆幸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并没有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虽然中间美国曾经发动过寒战，美国发动过越战，美国发动过伊拉克战争，它并没有牵连成所谓的世界大战。那么说明很多的国家，特别是欧洲，曾经在两次世界大战里面非常受伤的国家，他们很努力的提醒不要轻易发动战争，因为它对人类来讲是一个非常悲惨的结局。

那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国家因为年轻，自己本土没有发生过太惨烈的战争，所以对战争其实没有真正的感觉，所以当我们在欧洲读书的时候，感觉到欧洲人对战争有一种恐惧，有一种反省，就是他们会谈到他们自己的父亲那一代，祖父那一代所遭遇到战争里面的悲惨，所以不断的提醒说在任何状况里不轻言战争，因为它的结局是非常非常悲惨的，所以我相信在这里也是我们想到我们今天提到的南宋跟当时的元朝，其实用了很多周旋的方法，使元朝慢慢也在比较高的文化的过程当中理解到怎么样子能够建立比较好的关系，当然有时候战争好像是无可避免的，我们看到最后的南宋结束，在一个蛮悲惨的历史事实当中，大家都听说过文天祥，大家听说过这样的一个衷心的臣子，最后对抗援朝的殉国，大家都听过陆秀夫，最后背着一个年幼的南宋，最后一个皇帝跳海自杀的南宋结束了，我们当然知道在历史上有人在谈这些悲剧的英雄，可是同时我还是要讲一句，南宋结束并不说明汉族的结束，这些蒙古的军队来了可能非常的残暴，杀人无数。

可是接下来我要讲的是说没有跟着路秀夫背着帝王一起跳海自杀的这些南宋的汉族要不要活下来？然后他们怎么样活下来？对，我们在提到的元代的文学我会觉得很有趣，就是在一个战乱的年代，在一个异族政权统治的年代，最优秀的知识分子开始讲三国的故事，开始讲水浒传的故事，开始甚至讲出非常优美的《西厢记》的故事。

我们知道元朝是中国文学里面小说最发达的时代，什么叫做小说？我们过去讲的唐诗宋词基本上都是比较上层的文人的文学。可是小说是什么？小说当时是在路边，有一个人就开始讲古了，我们说公共，他就开始讲故事了，那不识字的农民，这一些拉车的，这些卖豆浆的，他就可以站在路边开始听一个很好听的三国的故事。

我们看到小说是真正民间文学的开始，所以元朝的文学的成就最了不起的是它开始发动了平民文学，这个平民文学包括小说，包括我们今天要提到的戏曲，他开始用演戏的方法演给大家看，说你不要那么难，去买一本书来读，我演给你看。那么三国的故事，水浒的故事，西厢记的故事，就开始在舞台上被扮演出来了。

提到元朝的文学，我们常常会想到元曲，所以大家会习惯性的把中国的文学称为唐诗宋词。可是在讲到原曲的时候，我特别要解释，我希望不会引起误会，因为讲到元曲，大家会觉得这个曲是不是一个非常高格调的一种文学形式，那如果是高格调的文学形式，一般人会觉得好像高不可攀，离我们很远，那我要解释一下，就是我们在讲宋词的时候说宋词它很重视音乐性，所以岳飞的满江红，这个满江红这三个字并不是题目，其实是一个音乐的题目，它并不是文学的题目。

我们讲的苏东坡很有名的念奴娇，那念奴娇也是一个音乐的词牌，我们叫做词牌，就是说已经有固定的音乐旋律了，所以我拿这个念奴胶，我填进我要的字，这个时候等于是创作一种歌词的做法，所以我们称为宋词。就像苏东坡很有名的叫做水调歌头，那么水调是一种音乐的调性，那么他利用这个调性来填进他要的词，去讲他中秋节想念弟弟这件事情。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所以也许大家可以联想起来所谓的词牌，最后到元朝就演变成民间的所谓的曲牌，那曲牌可能会更复杂或者更多样性。比如说我们看到大家很熟悉的明朝的时候，他们还在继续写这样的戏曲。那这个汤显祖写的牡丹亭里面，杜丽娘出来唱了一段叫做山坡羊，那山坡羊也不是文字的主题，其实是音乐的主题，所以我下面希望大家可以了解到，我们读的原曲是说有点像西方的歌剧，就是他每一个演员出来唱的那一段，他是有固定的旋律的形式的，这个旋律的形式可能叫做滚绣球，可能叫做双调新水令。

我们知道令这个字在宋朝词牌里也有叫做小令、命令的令，小令的意思就是说很短的一种唱腔就会比较用到令，所以新水令等于是新编出来的一个当时的曲牌的名字，那有时候叫做驻马厅，就是停在那边把马绑好了以后去听到的一段歌曲叫做驻马厅，所以这些都叫做曲牌。那我觉得一般朋友如果害怕说这样讲原曲是不是讲得太深的话，我举一个例子，就是我们今天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民间歌谣，譬如说望春风，譬如说补破网，譬如说雨夜话，好，我们把望春风、补破网，或者是雨夜花，或者再加进去什么民间的很多不同的曲牌，最后编成一个晚上大家一起看到的一个歌唱的戏剧，这个时候它就是等于是戏曲，戏曲是戏剧，可是用歌曲来编程的戏剧叫做戏曲，不知道这样讲大家对原曲会不会有一个了解？那我们如果喜欢特别文学的这个曲牌的特殊性，我们可能会研究音乐，可是如果不喜欢这些部分，其实我们就等于在看一个戏剧，我想这样子大家就可以了解到，当时在蒙古统治的元朝，很多的知识分子，他们受到了一个很大的命运上的改变。

这个命运改变是什么呢？一般朋友也许不太了解，就是我们知道大概从唐宋以后，中国的读书人、知识分子流行一句话说十年寒窗苦，那十年寒窗古时他一直在读书，一直读书，读得非常的苦，读了十年，那么最后目的是什么呢？就是去考试，一举成名，然后天下都知道了这个人，那么所以我们看到它有一个制度，就是考试制度，这是在全世界很少有的中国的考试制度经由考试制度，它的十年寒窗得到了一个鼓励跟暴涨，它就会变成国家的官僚体系里面的一员。所以不管苏东坡、欧阳修他们都是考试出来做官的。

也使得中国的读书人有一个方向，觉得我好好读书，有一天一举成名，可以为社会做事，为国家做事。可是大家注意一下元朝因为是一个蒙古族，他进入到中原这个新的统治者，他是打仗打出来的，他对文化不了解，他对于文官制度也不了解，所以他们觉得什么人叫做官的人，就是在骑在马上可以打仗的人才做官。那你一个人在那边读书读了十年，他不觉得你有价值，我不知道讲的清不清楚，就是说元朝废除了科举制度，所以元朝就变成读书人，忽然没有用了。大家觉得说那我读书干嘛？这个是非常大的一个影响。我举一个例子，假设我们今天把考试制度都废除了，比如说我们有普考，有高考，有大专联考，我们把考试制度都废除，那么所有的人就会说，那我读书干嘛？我好像失去了我的方向了。所以在元朝的时候，我们特别注意一下这个废科举的制度，对社会影响非常非常的大。

而且还有一点我要提出来，就是蒙古，它对于社会的结构的看法不一样，因为蒙古信仰喇嘛教，所以喇嘛可能社会地位很高，接下来就是贵族，然后武士、军人地位都很高，那么我们看到读书人是排在社会阶级非常后面的，比如说它社会结构分成十等，第十等是什么？是乞丐，我们知道任何一个社会，那种没有工作能力，在路上讨饭的人叫做乞丐，叫花子，他地位很低，蒙古人列位第十等，那么第九等是什么？就是读书人，就是九儒十丐，如果大家知道蒙古的整个社会的结构的话，我们大概会吓一跳，读书人只比路上的乞丐教花子高一点点而已，叫做九儒十丐。

在这样的情况里，我们就看到元朝的知识分子忽然没有出路了，读书没有用，没有机会考试出来做官，那么同时在社会地位也非常的低，也非常的贫穷，那么这个时候我们看到知识分子，读书人就会自己想办法找到一条路去养活自己。好，我们看到酒楼路边开始出现一种说书的人，因为读书人他读过三国志，他觉得三国志里面的曹操、刘备、孙权的故事，周瑜、孔明、关公的故事非常有趣，他就在路边开始说给大家听。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你说书别人听到很过瘾，最后会丢钱给你，它就是一个养活自己的方法。

所以我觉得元朝特别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元朝出现了一种路边的，我应该称呼他为街头艺术家，这个在宋朝以前比较少，不是完全没有，宋朝有平化也有，这种戏曲的雏形已经出现，可是元朝变成非常圣性，那么最主要是优秀的知识分子没有出路以后，他们就会到民间去说书给大家听，因为至少它是知识分子，他的口才好的话，他可以把他读过的书编成很多的故事。

这是一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是民间的戏曲已经发展出来了，很多的戏班子在演戏，可这戏班子演的戏可能刚开始是蛮粗俗的东西，可能跟我们在电视里面看到大部分的综艺节目和连续剧的东西一样，没有什么内容。可是有一些知识分子，他们因为没有出路，他最后就寄托在戏班里面，他就跟戏班的班主说，我来帮你编剧，因为我读过书，我知道怎么去编剧，所以他就帮忙写一些能够吸引大家的剧本。那么最近街头上发生了一些事情，那有一个窦娥，他咒了冤屈关到监牢里，那发生了一个谋杀案件，大家都知道不是窦娥杀，是别人杀的，可被冤枉了。最后关汉卿这个知识分子就混在戏班里，就说我帮你编这个戏，我们把这个戏变成一个大家都爱看的戏，那么为窦娥来讲话，最后编出了一个戏叫感天动地窦娥冤，也叫做六月雪。这个时候我们看到戏剧的影响力这么大，一直到今天我们看到从元朝到现在七八百年来，我们还在看窦唯园这个戏。那么这里面说明观汉清它创造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平民的戏剧形式，就等于说用我今天的话来讲，这些人就混在歌窄西班了，他用鸽仔细来改编，然后来影响民间，甚至来对抗当时不公正的法律来批评政府，那么其实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一个文人新的走向，我想应该用这样的角度来肯定元朝的文学里的戏曲的活动。

大概叙述了一下元朝文学、戏剧小说产生的社会背景，就是用它来解释为什么我们最好的小说几乎大部分都是在元朝产生的，那并不是说宋朝以前没有，可是我要解释是宋朝以前大部分文化的走向主流控制在文人的手上，所以民间的文学跟文人的文学构成了一个落差，民间的文学根本没有文人去介入，所以民间有他自己的文学在发展所谓的传唱文学。

可是到元朝很特殊的一点是由于社会读书人，文人没有路可去，他们受到了政权很大的忽视，所以这批文人就寄托在民间的小说，民间的戏班子里面，开始去创造了一个伟大的小说的时代以及戏剧的时代。所以有时候我在想，我们现在很多人听到很多人批评说我们的连续剧真是很难看，然后每天拖来拖去，根本不能够有真正人性上深度的反省。我在想，如果我们今天比如说废掉大专联考，然后我们文人忽然失业率越来越高，会不会有一批优秀的知识分子？最后他就说好，我去做改编戏剧的工作，也许我们的连续剧就好了。我有点用这样的例子来说明，我觉得元代的小说之所以这么优秀，是因为有一批社会的精英分子加入在民间的文学的工作里去，所以像三国的故事其实一直在民间有人在流传，有一些人在说书，可是没有经过整理，今天说，唉，三国演义是谁写的？可能大家会说罗贯中，可是我想大家知道，如果很严格的文学史的学者可能会告诉你说罗贯中只是一个整理三国演义的人，他并不是那个所谓书写三国演义的人。就是我们今天讲说这本小说是谁写的，比如红楼梦是曹雪芹写的，战争与和平是托尔斯泰写的，就是有一个作者。

可是中国的小说有一个特点，它是在民间经由很多说书的人慢慢流传，最后被一个人整理出来的，所以大家可能听过一个字叫做画本，所谓画本就是有一个本事，这个本事不是给大家读的，我们今天说我要读小说，我觉得陈胤祯的小说很好看，那么我到书店去买一本陈胤祯的小说，古代没有这个东西，没有书店，那什么叫做画本？这个本子是给说书的人看的，说书人看完以后他会念给大家听的，就在路边上每天念一段，所以就形成了中国的小说的一个特性，就叫做章回小说，也叫做画本小说。

什么叫做章回小说？大家读三国演义时候，大家看到第一回第一章，第二回第二章如何？然后你会发现每一章每一回最后的结尾出现一句话说，各位看官预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好，我们分析一下什么叫做预知后事，且听下回分析。我们看到这里忽然发生了什么赤壁之战，我们就发现说，唉，大家都很紧张，不晓这个战谁赢谁输。那看起来曹操很厉害， 80 万大军在那个地方，那么这么多的战船，诸葛亮跟孙权联军能不能打胜都不知道。可是你可以看到有一个人，他就告诉大家说，今天太晚了，你们还是回家睡觉吧，我明天才能告诉你。所以预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有没有注意到，听不是看，所以这个小说不是看的，这个小说是听来的。所以用今天的话来讲，中国古代在元朝时候出来的三国演义、西厢记这些话本小说，等于是今天的有声书，它其实是另外一种有声媒体，它并不是一个视觉媒体。所以常常很多人误会说，我今天要看三国演义，某到书店去买一本书，可是如果你只要看到预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他就表示说这个小说是听来的，所以每天晚上听一段。因为晚上吃完饭以后的时间有限，大概只能听那么一段，所以不可能一个长篇小说一个晚上就讲完了。所以每天晚上结尾的时候，这个说书的人一定会卖关子，把它放在一个很悬疑的高潮，说明天一定要来。

因为你想知道到底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知道长辈有跟我说，以前在大陆上一个最会讲水浒传的人讲那个武松打虎，那个拳头要打下去，每每天晚上重复到这里它就停了，然后就说到底武松赢了没有，还是武松被老虎吃掉了，那你明天还要来，他就继续有他可以收入的东西，因为你要付费的，你听他讲述是要付费至少买一碗茶喝，那么这个茶楼的人会跟这个人分账的好，所以在这样的情况里，我们就会发现说那些长辈告诉我说那个厉害的人，这个武松的拳头一个月都还没有打下去，因为他在吊你的胃口，一直告诉你说预知后事，且听下会分解，所以你会一直来听。

因为一个拳头一下打下去，老虎死了就没什么好讲，所以我们就可以看到这是画本小说结构上的一个特征。谈到元朝的小说或者戏剧，它在攀演的过程里，它有一个情节的结构，这个情节的结构戏剧也是如此。戏剧也往往不是每天就演完的，我们叫做折，就元朝的戏剧常常是四折构成的， 1 折、第2折、第3折、第4折有点像我们的连续剧，所以你今天有可能看第一折，那你就很想知道，唉，第2折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比如说这个窦娥被陷害了，那被陷害以后他到底会被判死刑，我们可能就在那边紧张来紧张去的，所以你就很想第二天再来跟着看，那他可能被判了死刑，被判了死，你就觉得他好冤枉，因为所有的观众都知道说窦娥没有害死人，是被冤枉的，是被栽赃的。

那么大家就想说，那他这个死不是很冤枉吗？那至少能不能让大家知道他是冤枉的呢？所以你可能又看第三折，又看到第四折，到看到第四折的时候，你就很难过，因为窦娥显然就穿了一个执行死刑犯的服装，然后手镣脚铐枷锁出来是要被砍头了，后面两个刽子手跟着，那你就觉得很紧张，说这个窦娥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然后受到这么大的冤屈，就窦娥就出来了，窦娥就开始说这个天哪，连是非都不分，那你还叫天吗？然后又骂那个地说地，他说你连好人坏人都分不出来，你还叫做地吗？所有的观众看到这一段都哭了，因为觉得我们的司法这么不公正，我们的司法永远没有办法真正判断什么是非，什么是好人，坏人常常是坏人，反而得到很多的利益。

所以窦娥冤里面最重要一段是在结尾的时候，他的那个窦娥的愤怒，其实观众看到这里就开始指责元朝的所有的法律的不公正，所有的法官，所有的律师为非作歹的状况，所以这个叫做六月雪，是窦娥最后发了一个誓，说我今天要死刑了，我的头砍下去，我的血会喷出来，那如果我是受冤枉的，我的血一滴都不掉在地上，全部要喷在三尺白链上，白链就是白色的一块布，然后这个地方要三年的大旱灾，6月最热的季节要为我飘雪，所以我们看到这个戏剧的结尾，最后都头被砍下来，血喷在布上，然后就开始下雪。

其实我们看到观众在这个时候受到非常大的感动，觉得即使最大的冤屈，最后还有六月雪为他来发展出他心里面的悲愤。今天所有人都还在看窦娥冤，还在看六月雪是说明也许大家觉得我们的法律不够公正，它就会有控诉性好，所以当时蒙古的统治者狐狸狐图他也看不懂这个戏，他以为只是民间在看戏，可事实上民间在批判蒙古政权的不正义的部分。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这些才是元朝文学戏剧最了不起的地方，也真正我们可以说道出了人民的心声，对于他们的正追求正义公平的一种呼声。

我们以蒙古统治者统治下的援朝社会背景的特殊状况来分析当时的知识分子，一些优秀的精英的知识分子，因为关心他们的社会如何利用小说和戏剧来进行社会的教育，如何唤醒所有的人民，了解到统治者的残暴，了解到统治者在司法上的不公平，我们也特别举了一个例子，就是最为大家所熟知的关汉卿，他所写的感天动地窦娥冤这个戏剧我们提到过，窦娥是一个民间普通的一个小女子，然后她跟她的婆婆住在一起，后来受到了欺负，然后碰到了无赖，就把一个谋杀的命案栽赃到他的身上。

那事实上我们在这个戏剧里看到整个司法里面的官官相护，而所有的这些执掌司法的法官受到贿赂，最后就糊里糊涂把窦娥判为死刑。因为贪婪，因为勾结，所以官商之间的关系造成了民间最大的痛苦。所以我们下面举一个例子，大家可以直接的阅读一下窦娥冤的戏剧的歌词内容，因为它是歌剧，它是唱出来的，那可是如果有机会大家今天大概还看得到舞台上可以演窦娥冤，也叫做六月雪，就是这个戏剧从元朝以后将近一千年来一直在民间有非常大的影响力。那我所引用的部分也刚好是窦娥在最后上刑场的所讲出来的这一段，那我们今天没有办法，唱的部分让大家了解这个唱腔，而是念出来让大家知道这个歌词。窦娥冤出来时候，它有一个叫做正公端，正好这是一个曲牌，等于是一个音乐的调性的东西，所以下面念的这一段就是用这样的一个音乐旋律唱出来的。

可是我用念的方法大家应该很容易读得懂，因为它非常的白话，窦娥说没来由犯王法，无端端的他觉得他在家里好好的做一个善良的百姓，怎么忽然就触犯了王法，所谓的皇朝的法律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刑法的刑，宪法的宪。我们知道刑宪都是统治者定出来的这些法律，这些宪法好像统治者要改就改了，可是老百姓永远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法律老是改来改去。那么对窦娥来讲，她觉得很痛苦，是我不提防，我在家里好好的作为一个善良老百姓，怎么就被抓到监狱去关了？然后大家说你谋财害命，然后最后大家也真的在他的家里就发现了谋财的那一批财，可事实上根本那个案子不是她做的，所以她说没来由犯法不提防遭刑陷，就是酷刑虐待，然后犯了法律，所以他在出来最后要砍头之前，要游街给大家看的时候，她就是叫声叫屈，她就大叫冤枉，就是屈辱委屈，叫声屈，动地惊天，她要让他自己委屈的声音去惊动天地。

她觉得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了吗？法律可以这样子被误用，官商可以这样勾结，可以这样陷害善良的老百姓，所以他要对天地发出他愤怒的声音，她说叫声区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游魂先赴森罗殿是因为旁边的刽子手就说快走，快走，这样那个窦娥是一个弱女子，就被吓到，觉得自己已经三魂六魄都不见了。森罗殿是在讲阎罗王统治的宫殿，叫做森罗殿，他觉得他自己还没有砍头，他的魂已经都跑到地狱去了，已经在游地狱了，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野生埋怨？注意最后这一句，怎不将天地野生埋怨？窦娥最后是骂天骂地的，她觉得人活在人世间，古代常常说要敬拜，什么敬拜天地君、亲师，你第一个要拜天，第二个要拜地。所以大家知道古代的男女结婚的时候就是拜天地，然后君是皇帝亲是父母亲。

所以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他开始责备伦理当中的天地，他觉得天地不应该这么不分是非的，怎么会去陷害一个善良的老百姓，所以，怎不将天地野生埋怨？所以我想这样念出来，大家就感觉到元代的戏剧的文学跟我们前面提到的唐诗宋词非常不一样，他比较白话，我把这一段再念一下，大家应该很容易懂。没来由范王法不提防遭行陷，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野生埋怨。这是他出场以后一段的歌曲，用正功端正好来唱的好。下一段他改了一个唱腔，他唱了一段叫做滚绣球。这段稍微长一点点，有更大的音乐的变化。他说有日月朝暮悬，天上不是有太阳有月亮吗？每天都悬在那边。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就是我们活着或者死亡，是有神在掌握的。天地也只和把清浊分辨。他说天跟地应该要分得出什么是清，什么是浊，清就是好人，浊就是坏人。可整身看了盗跖颜渊这一段有一个典故，道志是论语里面讲到最坏的那个人叫盗跖，颜渊是孔子最好的一个弟子，叫做好人。他的意思说怎么会天地会把是非都颠倒了。

下面的句子大家非常容易懂，他说为善的就是善良的老百姓，做好事的人，为善的为什么受贫穷更命短这么苦，然后命很短，造恶的做坏事的人。我们知道这个社会上这个人做尽了坏事，为什么他反而想富贵又寿眼，它的寿命又这么长？好，我们看到这是中国文学里非常少有的对于公平性的质疑，我相信今天的老百姓也常常会这样问，说这个人我们都知道非常好，非常善良，为什么他老在受苦？为什么他碰到这么悲惨的事？为什么那个社会上我们都知道那个人这么坏啊？每天官商勾结做坏事，可是为什么？他在想富贵没有报应吗？好，所以窦娥到最后是问这个问题，他说天地也，他就开始直接问，你是不是做得个欺软怕硬，说你也是欺负柔软的人，而怕那些厉害的人，却原来这般顺水推船，你不过就是跟官商勾结一样。然后他就开始骂，说帝，你不分好歹何为帝？你好歹都分不出来，你还叫做地吗？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你把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你是不配做天的。

最后说只落得两泪连连，这是窦娥元非常悲惨的一段在舞台上的唱腔，那么也真正把中国的戏剧带到了为老百姓喊冤的这样的一个悲剧情怀上，所以我想用这样的方式大家可以了解进入元代的文学世界，应该知道平民文学真正为人民发生的一种力量，然后它的影响其实普及到了真正广大的民众的心胸当中去。

美的沉思，我是蒋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