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听】01 文学对我们生活有什么作用？

01 文学对我们生活有什么作用

一、知识点

1.      古希腊诗人河马和他创作的《奥德赛》：

荷马，传说为古希腊盲诗人。生平和生卒年月不可考。相传记述公元前12至前11世纪特洛伊战争及有关海上冒险故事的古希腊长篇叙事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即是他根据民间流传的短歌综合编写而成。据此，他生活的年代，当在公元前10到前9、8世纪之间。

《奥德赛》全诗有12110行，叙述希腊军队主要将领之一、伊塔卡王奥德修斯在战争结束之后，历经十年漂泊，返回家园的故事。

2、台湾民谣歌手陈达的生平：

陈达是台湾屏东县恒春镇的一级贫民，一生贫苦，成年以后的陈达便四处流浪，做泥水匠，打石头，木工，放牛。其余的时间便四处演唱。直至暮年才被作曲家许常德发掘，惊为“民间音乐灵魂”。陈达这一生的确苦痛，在29岁时半身不遂，右手右脚麻痹，不能弹琴，一生过的清贫且孤独。直到64岁左右突然痊愈，才恢复演唱。陈达唱歌最大特色就是即兴，想到哪里就唱到哪里。所唱的每句歌词，都和他的生活有关。

3、民间传说《白蛇传》的故事：

《白蛇传》是中国四大民间爱情传说之一，源自于唐代洛阳巨蛇事件等，初步定型于明代冯梦龙《警世通言》中，成熟盛行于清代，是中国民间集体创作的典范。

《白蛇传》描述的是一个修炼成人形的蛇精与人的曲折爱情故事。故事包括篷船借伞，白娘子盗灵芝仙草，水漫金山，断桥，雷峰塔，许仙之子仕林祭塔等情节。表达了人民对男女自由恋爱的赞美向往和对封建势力无理束缚的憎恨。其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并以此故事为原型拍摄了多部影视剧作和动画片。

二、金句/精华笔记

1.扣人心弦其实是在讲小提琴上有一弦，那么手指扣在这个弦上，慢慢的拉动这个弦，它发生的是一个纯粹声音上的变化，可是这个声音经过耳朵的听觉系统，竟然打动的是我们的心灵，所以我们才叫扣人心弦。

2.很希望“文学”这两个字能够在大家的生活里变得比较不那么伟大，不那么恐惧，能够觉得我们出口成章，过去的成语说出口成章，就说跟朋友讲话，拿起电话，其实它都可以变成文学。

3.我们通过了故事了解了人，所以我们的生命不会这么单调，我们也不会这么粗糙，我们懂得怎么去处理这些生命，让它更丰富，让它更可爱，充满了一些有趣的过程。

三、全文逐字稿

在美的领域当中，我们常常会想到大自然的美，我们也可能认为在音乐当中，在绘画里，在文学里，我们都可能产生非常感动的一种心情的变化。所以我相信很多的朋友在一个春天的季节，可能会非常渴望去参加一些音乐会，那不管聆听的是一个小提琴的曲子，或者是一个钢琴的曲子，你会觉得所有的音乐家扣在小提琴的琴弦上的这种颤音，或者他的手指轻轻敲击在钢琴的琴键上的声音，能够打动我们的心灵。很难解释什么原因，为什么一些美好的音乐在我们的听觉里发生了一个影响的时候，我们的心灵会被打动。所以有时候常常看到过去的人类讲到的所谓扣人心弦，我们有这样一个成语，扣人心弦其实是在讲小提琴上有一根弦，那么手指扣在这个弦上，慢慢的拉动这个弦，它发生的是一个纯粹声音上的变化，可是这个声音经过耳朵的听觉系统，竟然打动的是我们的心灵，所以我们才叫扣人心弦。好像那一个弦已经不是绷在一个物质的提琴上，而是绷在我们自己的心灵上的状态。所以我相信大家如果去参加一些音乐会，那我想不妨去思考一下产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那么当然我们知道除了音乐以外，艺术的范围非常的广，包含了美术。我们去看一张画，看画的过程当中透过的是视觉，我们看到一张绘画里面它可能有一个内容，可能是画一束花，可能是画一片风景，或者画一个人，然后我们也透过画家的笔触、色彩得到很多心灵上的感动。可是当然大家可能会觉得绘画透过视觉的感动跟听觉的感动其实是不同的。
    我相信大家可能会认识到音乐很奇怪，他感动人的力量是特别强的，就是在所有的艺术类别当中，我自己一直觉得音乐很容易感染我们，有时候你不知不觉的听到一首乐曲，你可能会因为这个音乐而忽然忧伤起来，或者因为这个音乐忽然快乐起来。我想大家都有很多的经验，比如说这种比较快速度、节奏比较快的音乐，像进行曲的形式这一类的音乐，你就很容易就喜悦起来，会兴奋起来的，所以我们可以看到音乐现在也常常被放在某些心理治疗的过程。那么对于可能情绪比较低沉的一些朋友，音乐可以让他亢奋，可以让他比较更多乐观或者朝气的一种生命力。或者有些朋友可能他的心情上太过亢奋了，他需要一点比较沉浸的东西，那么也有一些音乐的节奏缓和的，这种像如歌的行版一样的音乐带给他心灵上的沉淀或者瓶颈。所以我相信音乐在一般的生活里扮演的角色或者功能我们都越来越清楚了。
    那么在接下来的这一个系列当中可能有十几个单元呢，我们其实很希望跟大家谈的，跟音乐不同，跟美术也不同，我们想谈的是文学的系列，讲到这两个字——文学，我有点担心一般的朋友会不会觉得文学是一个很专业的名称，我们在大学里面会有文学的科系，专门学文学的，所以有时候我们会觉得好像文学有一点高不可攀，一般的人是不是有机会进到文学的领域去欣赏文学。

或者文学是不是属于学者的专门研究的范围，它难度很高？那我很希望借助于这十几个单元，我们来谈一下诗，谈一下散文，谈一些小说，谈一谈所有跟文学有关的这些系统。我希望的是我们还是把文学回到我们的生活的基本面上去看。就是我相信在所有的听众朋友的生活范围当中，其实文学一直存在，比如说文学是什么，我们从这个本质去探讨的时候，我们可能会说文学是由文字构造出来的一个故事或者一个节奏。
    所以如果我们讲到诗的话，我们常常说诗歌，诗同时也是歌。如果我们把一个，比如说我们听很熟的《望春风》这样的歌谣，把音乐的部分拿掉，就是《望春风》大家都会唱。如果我现在把曲调的部分拿掉，只看它的歌词的部分，我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它本身就是一首诗。那同时我们了解到像人类有很多最早的诗，像希腊河马的史诗，像中国的诗经，其实我们知道原来都是唱的，它并没有文字，它甚至比文字还要早，它是一种从语言当中所发生出来的有旋律感、有音乐性、有节奏的一种文学形式，我想谈到这样的一个地步，大家可以了解到文学真的其实不难。
那么所有的朋友去卡拉 OK 唱歌的时候，你应该知道歌词的部分都跟文学有关，所以有时候我们会觉得一首老歌，它会在一个社会里面流传好久好久，向大家知道什么月亮代表我的心，你会觉得它其实是一个流行歌，可是常常你会发现你唱那个歌词的时候，你会觉得特别希望那个歌词能够打动你自己，也打动别人，因为它的内容写得非常好，它写出了一个人想要去诉说他的情爱的一个过程。好，所以这些部分我们会慢慢的跟大家谈一下，就是文学在我们的社会里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文学除了文字以外，它也跟语言有关，它又同时跟音乐的节奏性有关，那我们慢慢的去把文学在我们生活里真正发生的影响，跟大家细细的来做一点点的分析跟讲解。
    谈到文学，很希望第一个不会用这两个看起来很伟大的字把大家吓到了，我们希望文学是在我们的口边可以被传送的一个故事或者一个歌谣。那么刚才提到《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样一个大家非常熟悉的歌，如果你去读它的歌词，而不是去唱，你会发现它里面有押韵，它里面有节奏。当他讲说月亮代表我的心，那么你去看一看，或者你去问一问，那么这个时候你会发现它中间有一些字眼用的很多，对丈的关系，也有很多押韵的关系，那么所以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文学一定最早产生的状况是从语言当中慢慢产生出来，它并不是文字，所以我们特别强调是说河马的史诗是后来被懂得文字的人记录下来的。
    最早河马是一个瞎子，他是希腊的一个眼睛盲掉的诗人，我们今天叫他诗人，是因为他的口中唱出来的这些歌曲被记录了下来，变成西方文学里最伟大的诗。可是我们不要忘记他最早真的就是唱出来的，他一首一首的在唱，他可能甚至不是字，他是一个瞎子，所以因为在这样一个盲人的世界当中，他对听觉特别的敏感，所以他在唱歌的过程当中，他掌握到的节奏感、旋律感、押韵的情况特别的完美，那么慢慢的影响到了很多人，那么有心的人就把它用文字记录下来，它就变成今天西方所有的知识分子可能在教科书里都要读到的河马史诗，所谓的伊利亚的所谓的《奥德赛》，我们现在都觉得应该是文学院文学系的学生才会读的东西。可是我比较希望强调的是说它最早事实上是一个歌谣。
    我想大家也知道，在台湾 70 年代曾经被介绍过一位有名的这个歌唱者就是陈达，那陈达原来在恒春的海边一直唱《思想起》，那么后来他被当时从欧洲回来的两位音乐家，一位是史维亮先生，一位是许长惠先生，他们在采集民歌，我们说采集民歌，就民歌本来就在民间大量的流传，那么可是经过音乐家或者知识分子去采集，把它收集起来，用录音机录下来，用文字记下来，那么这个叫采集。
他们在采集民歌的运动过程当中，发现了恒春的海边有一个老人叫陈达，他在唱《思想起》，他可以一唱几个小时，内容都是他自己一直在编出来的，所以他们非常高兴看到民间拥有这么丰富的歌唱的传统。那我曾经在现场听到陈达即兴的唱，他对于台湾的一些故事，你会发现都是七个字，而且全部都押韵。那么这个时候我也发现不止希腊有一个河马，台湾有一个陈达，他们可能都不是经由教育的系统出来的，诗人陈达连小学的教育都没有受过，他也不识字，可是并不影响他想要唱歌，所以我们会发现文学。
    如果谈到文学第一个在社会里面的影响，我们也许会从歌谣谈起。所有的朋友的生活当中，你去思考一下自己会唱的一些民歌，从小妈妈带你唱的一些儿歌，它可能都是诗，因为如果你把它分析一下，你就会发现它一定都有押韵的过程，都有一些节奏感，那么孩子从很童年的时刻开始，他就在这里面学习了很多跟他心情节奏有关的东西。
好，所以我希望是不是从这样的角度来谈文学，大家会觉得文学对我们并没有那么那么遥远，所以下一次如果大家聚在一起，喝了一点酒，很开心唱起歌来，或者约了几个朋友下了班到卡拉 OK ，去唱歌的时候，你可以了解一下你并没有远离文学生活，这首歌你喜欢，可能因为旋律，可能也因为歌词，而旋律跟歌词有时候是分不开来的，所以有时候我就会跟朋友提到说，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一首歌，你试试看，你把旋律拿掉，你就是用朗诵的方法去朗读，那这个时候你会觉得朗诵它就是文字性跟语言性的，那么你就会发现在朗诵的过程当中，它一样会有声音的节奏感。
    因此下一次你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包括跟自己的主管说话，跟自己的同事说话，跟自己的家里的亲人、父母或者丈夫说话，你会发现你说话的方式也可以把它变成比较更多旋律感跟音乐性。当我们在吵架的时候，我们迫不及待的要用语言去攻击对方的时候，我们叫做吵架，那么这个时候的语言比较粗糙的，它也比较乱。那么可是如果大家发现你很想表达你心里面对一个人的感谢，你很想表达你心里面对一个人的爱的时候，很奇怪，那个语言就比较像歌谣，也比较像诗，我想很少人在谈恋爱当中，他的语言是没有旋律性的，如果我们有机会去听到别人很私密的一种，我们叫做枕边细语，我们古代有这样的成语，所枕边细语就是伴侣之间在最亲密的时候，在枕头旁边讲的话，为什么会加一个字叫细语？因为它是非常温暖的语言，它是非常温柔的语言，我觉得这样的语言基本上都是文学的语言，所以我也希望从这个角度大家了解到，文学第一个功能可能是修饰我们的语言的。
    因为我一再强调文学最早产生的时代，人类的文字还没有发生，或者说还没有普遍发生。所以大家也可以了解到，譬如说在我们居住的生活环境当中，有多少人，其实他们跟文学并没有直接密切的关系。那我在桃园文昌公园听过一些退休的客家的一些前辈们，他们原来是采茶的工人，那么他们退休以后，他们礼拜天早上就在桃园的文昌公园唱山歌、采茶的歌，我发现这些采茶的歌当中，你唱一句，我唱一句，他们也有很多即兴的成分，而且后来我了解到他们大部分读的书都并不很多，受的教育并没有很高，可能小学顶多只是小学的一个受教育的程度，可是竟然他们在唱这个歌谣的时候，他们的音韵跌宕，他们的文字的修饰这么美，所以特别的让我感觉到文学是从人类的口中生的，它并不是知识分子在文学系里面写出来的文章叫做文学，最早是从人民的口中传唱出来的文学。
    很希望“文学”这两个字能够在大家的生活里变得比较不那么伟大，不那么恐惧，能够觉得我们出口成章，过去的成语说出口成章，就说跟朋友讲话，拿起电话，其实它都可以变成文学。哪位常常会觉得在人类语言这个问题过了之后，文学变成书写，我们现在讲文学是阅读的，其实可能不是一个完全正确的看法，因为刚才提到说文学在很长一段时间，它并不是书写的，也不是阅读的，它是听的，它是用来唱出来给别人听的。所以我们看到像印度的两大史诗，最早的有名的文学，一个是摩科波罗达，一个是罗摩烟。那这两部史诗罗摩烟纳是在讲一个很长很长的一个故事，讲当时有一个罗摩，他是一个神，那么他的太太叫西达，那他太太就被一个恶魔就是拉法纳抢走了。
    那么抢走了以后，这个罗摩当然不甘心，他那么美的太太被抢走，他就去找救兵，就找到一些帮助他的神，所以就引发了整个是大战，而这个大战是印度神话当中的所有的神魔都开始出来，那么最后这个罗魔还找到猴王，就是一群猴子来帮忙，其实这个就是后来中国《西游记》最早的来源，那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故事在印度它没有多少人看得懂，因为印度文盲也很多，所以过去都是有人唱的。
后来就开始有人表演，用舞蹈的方法戴一个面具，戴一个猴子的面具去扮演那个哈努曼，就是猴王那个角色，所以我看到很多次在印度的这种演出以后我才了解到。噢，这个史诗这么伟大，其实不是靠文字，我们知道靠文字的东西影响力都没有那么大，其实是靠语言跟靠歌声，靠舞蹈、靠表演去传唱给大家听的，那么所以像在现在很多朋友常常去的柬埔寨的吴歌窟，我们看到他在无歌寺庙的墙壁上，差不多 100 公尺长，它就是把罗摩烟那这个故事整个雕刻出来，可是你可以看到雕刻出来的那个造型，就怎么打仗，怎么抢太太，这些故事全部是用戏剧性的那个表演的方式去刻出来的。
    所以我想这里大家可以了解到最早所谓的文学史诗，它其实是一种传唱文学，一种从语言当中传唱出来。那摩克波罗达也是印度的一个大史诗，那么它是讲当时一个巨鲁族跟班杜族两大家族，他们为了争夺王位，就发生了很长久的一次战争，那么中间又是一种复杂的故事，人的这种挣扎牵连的关系，它也是用唱的，所以我们今天读到摩克波罗达，读到罗摩烟，那我自己觉得它翻成中文，或者是翻成英文，我用中文来看，用英文来看，我都觉得很难读下去，因为读的时候觉得好复杂，那个情节，可是我曾经看到过表演，就是他是用唱的方式演出的，我就好容易了解了。
    那所以我想这里面都说明，希腊最早的河马史诗它是唱出来的，印度的摩克波罗达、罗摩烟最早的史诗也是唱出来的，那么中国的诗经也是唱出来的，所以它最早都是歌，它是语言，它产生的年代远比文字诞生的年代要早得多，所以我们现在都证明这些文学最早都是靠语言，后来才用文字慢慢去记录，那么文字记录以后我们今天要阅读的方式，所以我如果讲到文学，一般朋友一定是说那我到书店去买一本书，这个叫做阅读。
    那我希望我们提醒的是说，最早你在童年时候，你还不识字的那段时间，你回想一下你有没有文学生活，可能是听一首歌，可能歌词就影响了你歌词里面的节奏跟音韵，就影响了你，或者妈妈念一首诗给你听，你似懂非懂，可是你觉得那个诗里面有节奏、有音韵，我觉得儿歌，我们发现儿歌都是有节奏感的，有很强的音乐性在里面的。
    那么这个音乐性跟节奏感都让一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里面学到了他将来要在语言发音的过程里面怎么样去掌握一个美好的修辞的方式跟过程，所以我特别强调的是说文学第一个功能其实是修饰语言。还有我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我们可能在小学没有入学以前，我们就很喜欢听妈妈讲故事，那故事是不是文学？其实我们发现这些故事在当时并不是看的，或者说手上可能有一个什么绘本的一个儿童书，可是那个时候小的时候我也看不懂，可能是妈妈解释给我听，所以妈妈这个故事讲得好不好也很重要，就是会影响到这个孩子喜不喜欢文学。
    所以我跟很多朋友提到说，如果我今天喜欢文学，我觉得我要感谢我的母亲小时候跟我说了好多好多的故事，它可以把一个故事讲到非常有趣，就是听到我完全着迷的这样的过程，他自己看过的小说，听过的戏剧，他会转述给我听。像我最早知道《白蛇传》的故事，绝对不是阅读的，所以今天有人问我说，我要读一本跟白蛇传有关的小说，我要读哪一本？我都想不起来，因为我好像我想不起来哪一个作家写过白蛇传的故事。可是我记得我母亲很小很小时候就跟我在讲白蛇传的故事，我想是因为他看了很多关于白蛇传的戏剧，他的脑海里就有一个白蛇传的故事，他就会告诉你说在山里面有两条蛇，一条蛇是白颜色的，一条蛇是绿颜色的。然后他们每天晚上就会对着月亮一直拜，因为他们在修炼，他们很希望不要做蛇，希望能够变成人，他们就每天拜，然后拜了 500 年，他们的修炼终于成功了，他们就可以“轰”一下就变成女人了。
    我现在还在想，我小的时候听到这个故事，觉得真是神奇的不得了，我饭都不想吃了，我就想说，那后来呢？我们发现孩子们很希望抓着大人说，后来呢，是因为那个故事里面这么有迷人的东西，所以我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发现，这就是文学，这也就是文学的开始。
    文学后来用文字记录下来是很晚的事情，可是最早我们要懂得讲故事。我们孩子的时候，如果庆幸自己有很多大人跟我们讲了很多美丽的故事。今天如果我们是大人，我们应该扮演这个重要的角色，应该跟孩子讲故事，让孩子的世界被故事充满，让孩子的这个生活当中充满了这种美丽神话故事的过程，那么它的生命也才会丰富起来。我想这是我一直认为文学的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说它可能并不只是阅读而已，它其实是听故事。
    我们希望在任何一个孩子成长的过程里给他美好的文学，我们希望他能够在对人生充满了好奇的开始的时候，他会静静的听一个大人跟他讲一个故事。我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在讲故事的过程当中都不急，然后讲到两条蛇，一条白蛇，一条青蛇，每天晚上对着月亮去拜，那么还要特别加重一下，说月亮圆的那个晚上是特别重要的，因为月圆的时候整个日月精华比较丰富，所以蛇在那个时候可以吞吐日月精华，所以它就比较容易修炼成功。
    所以讲着讲着妈妈说：噢，等一下我去炒一个菜再过来。然后你急得不得了，你不晓得那两条蛇到底有没有变成人的样子，等他炒完菜回来，已经忘掉了。然后你就追着一直问说，唉，你刚才那个故事讲了一半，你还没讲完，到底怎么样？后来怎么样？所以我觉得如果你发现一个孩子一直追着你问后来怎么样，后来怎么样的时候，说明文学在人生里扮演多么重要的角色。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孩子都追着问后来呢？因为在他对人生都还不了解的时候，我们知道一个故事在告诉他什么叫做人生，人生究竟是什么？人生有愿望，一个蛇想要变成人，最后他成功了，可能经过 500 年他才成功。可对于孩子的世界 500 年到底多么长，他也没有概念，他只觉得好长好长，真的是拜了 500 年，要这么努力，你的愿望才能够达成。
   最后母亲就说那个白蛇变成一个好漂亮的女孩子，身上穿着一身洁白的衣服，这个青蛇就变成了一个美丽的穿着绿色衣服的女子。你就想象一个穿着白色的衣服的女孩跟一个穿着绿色的衣服的女孩，她们开始出来游玩了，因为她们刚刚变成了女人。那我就问她说，为什么是女人，为什么不是男人呢？那妈妈就讲说变男人更难，所以要先变成女人，如果他继续修炼，以后还会变成男人，可是他们已经觉得变成女人很满意了，所以他们就要出去玩一玩，去看看这个世界多么美丽。我就说那他为什么以前不出来玩？那妈妈就讲说两条蛇跑出来，不是把人家吓死了吗？所以他们要变成人。他们走在路上，走过南大路，大家不会觉得他们是蛇吗？所以就一个穿着白衣的美丽女子，一个穿着绿衣的美丽女子就走过路边了，然后我就一直问她后来呢？因为我总觉得故事是没有完的，然后就告诉我说，噢，他们看到一个很漂亮男孩子，他们觉得男孩好漂亮，他们就很想跟这个男孩子认识，可是女孩子很害羞，他们觉得一下子去认识一个男孩子是不礼貌的，也不合情理的事情，可是因为他们是蛇变的，所以他们会做法，所以他们就看到这个男孩子手上拿了一把雨伞，他们就想说，有一个方法，因为一个心地善良的男孩子，一个对女性温柔的男孩子，如果下雨的话，他们都会自动的把雨伞拿过来帮忙，这个女孩子来遮雨，所以他们就做法，因为那天是一个晴天，没有下雨，所以他们就发动法术，忽然下了一阵雨，那么这个男孩觉得很奇怪，怎么大晴天忽然下起雨来了，就把雨伞撑开，就觉得，唉，好幸运呢，我今天刚好带了一把雨伞，就刚刚撑开雨伞，就发现旁边有一个白衣女子，有一个绿衣女子被雨淋的湿透的，那他当然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是一个大男人，应该保护女子的，所以他就过来说，小姐，我的伞给你们用好了。

我们知道后来我看到戏台上有这个戏，非常漂亮的一个戏，叫做《游湖借伞》，就是这两条蛇变成美丽的女子之后，他们就要去游西湖，西湖是一个美丽风景的地方，他们去在湖上游玩，看到了许仙，非常漂亮的男孩子，看到他带了一把伞，所以他们就做法，结果就下了雨，他们就借到伞，那么借到伞以后他们就有机会说，唉，那你住在哪里？我住在什么地方，你住在什么地方？所以你要不要留一个地址电话给我，所以我明天可以把伞还给你，所以他们就有了一个机会可以认识这个男孩子，我们会发现这个故事好像是 1000 年以前宋朝的故事，背景是西湖，那么女孩子是青蛇白蛇，男孩子是许仙，可是它同样可以发生在今天，它同样可以发生在今天的台湾。
    你会发现我们读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对班上有个男孩子很喜欢，可是他都不好意思讲，因为觉得女孩子的很私密的感情要讲出来很难为情，所以当时他就跟几个好朋友商量，后来有好朋友说，这样好了，你就抱一大堆书，然后你走他面前的时候，忽然假装摔了一跤，书都掉到地上，这个男孩子就吓了一跳，当然看到一个女孩子输掉了一地，然后就赶快帮他捡，那他的朋友都很聪明，跟他说你书一定要带很多小本的，所以捡起来很麻烦，要捡很久。然后这个时候你们多一点机会可以聊天，就说啊，谢谢你，真好心，那你在哪一系啊？什么什么之类的，然后他们就认识了，后来这是一个女孩子转述给我的故事，我才发现，噢，原来游湖借伞今天还在发生。所以当时小时候妈妈跟我讲的故事，我在长大的过程里慢慢了解到，原来故事这么好听。
    故事好听的原因是因为它充满了人性，它里面有很多人的故事，我们通过了故事了解了人，所以我们的生命不会这么单调，我们也不会这么粗糙，我们懂得怎么去处理这些生命，让它更丰富，让它更可爱，充满了一些有趣的过程。所以在这个白蛇传的故事，我从小听的故事里，我觉得它是我最早的一个伟大文学的影响。那我当然永远追着妈妈问，后来呢？他可能又要去炒菜，他可能要去洗碗，他可能要洗衣服，他就在中间插进一段，告诉我拜舍终于跟许贤结婚了，在一起，然后过很好的日子。那么好像这个故事应该要到结尾了，因为已经结了婚，那白蛇也怀了孕，有了一个美满的生活。可是我还是问他说后来呢？母亲就讲说，毕竟它是蛇，所以有一天就来了一个法海和尚，这个法海和尚就看到妖气，觉得这个房子里上面都是妖气，就跟许仙讲说你太太是蛇，是一个妖精。许仙本来不相信，可是我们知道一个谣言，一直讲，一直讲，十次不相信，讲一百次，你最后只好相信了法海就给他一包雄黄，说马上要过端午节了，你就把它藏在酒里面，然后去把它灌醉。如果他喝了雄黄酒，他在端午节就会现出原形，就会变成白蛇，你就可以知道它是一条蛇。
    好，这样的故事就开始又出来一个转折，那个时候刚好家里也要过端午节，我就很紧张，然后就努力要每个人喝雄黄酒。因为我不晓得我们家邻居附近哪一个人是蛇变的，所以我想这些故事构成了伟大的文学，是因为它一直有跟你成长过程当中了解生命的许许多多意义。所以如果大家问我文学到底有什么功能？一个有文学长大的孩子跟一个没有文学长的孩子到底差别是什么？我想我们刚才讲的这个例子已经非常的清楚，有文学生命会比较丰富，生命丰富它对诗人，它懂得人情世故，而这个东西是学校里学不到的，是制式的教科书里学不到的。那要不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丰富的生命形态？我想这里就关键到我们要不要让他多唱一点歌，多读一点诗，多读一点神话或者小说。美的沉思，我是蒋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