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为什么说触觉是无法替代的身体记忆？

美学启蒙60讲讲义

一、知识点：

1、罗丹：奥古斯特·罗丹。（Auguste Rodin，1840年11月12日—1917年11月17日），法国雕塑艺术家。主要作品有《思想者》《青铜时代》《加莱义民》《巴尔扎克》等。

罗丹的创作对欧洲近代雕塑的发展有着较大影响，他和他的两个学生马约尔和布德尔，被誉为欧洲雕刻“三大支柱”。

2、米开朗基罗：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Michelangelo Buonarroti，1475年3月6日—1564年2月18日），又译“米开朗琪罗”，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绘画家、雕塑家、建筑师和诗人，文艺复兴时期雕塑艺术最高峰的代表，与拉斐尔·桑西和达芬奇并称为文艺复兴三杰。 米开朗基罗的代表作有《大卫》《创世纪》等。

他于1564年在罗马去世，他的风格影响了几乎三个世纪的艺术家。

二、金句/精华笔记

1、所以我想触觉经验里面，其实最后可能归结的一个是我们对自己身体用遍布在全身的皮肤上去，感觉到世界的存在，感觉到沙，感觉到叶子，感觉到绽放的花朵，感觉到春天的风吹在皮肤上感觉，可是更重要的是有一天你要用整个的身体去感觉到一个你所爱的人，你可以拥抱身体，你可以去用触觉去感觉它的存在，光是声音跟视觉可能都是不够的。

2、我相信触觉里面有一个非常高贵的东西，并不只是性，可是在有些社会我们会发现触觉的满足都被引导到性，很多的色情的事物，很多的色情的行业，马杀鸡这一类东西都是利用触觉的快乐，把它完全引导到性的部分，那么这个时候我们会发现触觉变成了一个低等动物的本能，的确触觉是从昆虫低等动物它就存在的，所以它是生命经验里面一个非常原始的存在，触觉的记忆是一个非常原始的存在，可是我相信触觉跟其他的感官跟视觉听觉一样，它可以发展出非常高贵的记忆出来。

3、所以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最深的情感不一定是经由语言跟文字，不一定是视觉或听觉的，也许是触觉的，好像触觉更接近心灵的抵触，也许是一个握手的动作，也许是一个拥抱的动作，那么触觉的接触会比千言万语。所以在教育里我自己也发现，常常我们在教育里用的语言太多，而这个语言变成了说教，语言变成说教以后变成一个沉重的负担，变成麻木，变成没有感觉。

三、全文逐字稿

　　在漫长的时间里跟大家谈了我们自己身体上所具备的一些感觉，包括我们的眼睛所具备的视觉，我们可以看到色彩，看到光看到许多质感上的变化，我们也有一些味觉上的东西，我们的口腔舌头可以经由很多食物的刺激，感觉到酸甜苦辣咸，在许多的感官里面其实常常会被遗忘的一个感官，也许是我们今天要谈的触觉。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有一个感觉在，我们有时候会去观察一只昆虫，昆虫的头上常常会有两个东西我们叫做触角，我们会感觉到一个小小的昆虫在地上攀爬的时候，我记得小时候童年的时刻常常会喜欢注视昆虫的移动，它会慢慢的攀爬，然后利用头上的这两个触角微微的转动，其实最让我惊讶的是我们看到一个很小的昆虫，它的触角有时候比它的身体还要长，那么这触角是什么？当我们这样子去定名这两个细细的触须的时候，我们叫触角或触须，是因为它很纤细的像两个雷达站一样，它也许没有我们人类发展到非常高度的，比如说眼睛的视觉，所以它必须用触须去感觉外面的空间跟世界。它非常知道走到什么时候碰到了墙壁，它可以转弯，哪些地方他应该有一个身体上的变化。所以我相信在很多也许比较低等的昆虫的世界当中，触须跟触觉是非常重要的。

我不知道人类的身上是不是还记录了从昆虫时代来的很多的记忆跟经验，或者人类已经是一个我们所谓的灵长类，那么它已经是高度文明的高等动物了，离昆虫的世界已经非常的久远，所以我们不太习惯谈我们的触觉，可是我相信大家一定会感觉到用触觉去感觉世界的记忆其实非常的丰富。可是为什么我们感觉不到？我想因为我们前面谈过视觉太强了，人类的眼睛代替了我们很多其他的感觉，我们用眼睛在看，用眼睛在辨别，尤其是最近的5000年当中，因为人类已经发明了文字，所以他都用眼睛在看文字记录文字，所以他的视觉变成5种感官里最强大的一种感官，他常常取代了其他的感觉经验，可是如果我们的视觉太强，其他的感觉被压抑下去以后，你会觉得有一个不满足的感觉。

　　我今天要谈的触觉是觉得我发现我的身体里面触觉也许是一个最强的渴望，这个渴望是当我的脚脱掉了鞋子，脱掉了袜子踩在沙地上的时候，我觉得是一个非常童年的记忆。一直到今天我常常会有这样的渴望，希望我的脚可以踩在沙地上，潮湿的海浪侵袭过的沙地上。那么记忆我没有办法用视觉代替，我不能说我看到了沙滩我就满足了，我必须用我的赤裸的脚去踩踏沙滩，柔软，然后每一块沙地上印下了你的足迹，你的脚印，那种快乐，我相信很多朋友如果度假的时候去海边大概都还会找回来。

　　还有就是脱掉了鞋子袜子，当你的脚踩在青草泥土上的时候，脚底整个感觉到的大地的大地好像有一个脉搏，好像草地里面有一种芳香，它都可以透过你的皮肤的感觉，直接经由触觉给我们很多的感动。所以这个部分我相信是我们在一系列美谈审美谈感觉里面最被忽略的部分。所以有时候会觉得是不是应该给孩子一些触觉的回忆跟经验，让他的童年能够拥有更多身体上的快乐。那么身体的快乐不只是让他的脚去踩踏沙滩，让他的手去抚摸一片刚刚生长出来的新的叶子。春天的树叶让他的手去感觉它，这些感觉会使他觉得有一天他也许文字无法形容，语言无法形容，可他会觉得他的身体里有很多的记忆。

　　我现在提到的身体的记忆是我觉得尤其在儒家的文化，我们所说的儒家文化也就是影响我们最大的传统里，我们谈的最少的就是触觉，儒家大部分谈的是视觉跟听觉，因为它都是一个人类高度文明的一种感觉经验。可是对于儒家的文化来讲，比如说我常常会觉得在西方的社会里，我碰到一个法国朋友，我们很自然拥抱，然后我们贴面颊，这是他们见面的礼节，甚至在西方的握手的礼节都有触觉在里面，可是我相信儒家的文化里最后打工做医鞠躬都是身体不接触的，所以我自己的记忆是在我成长的童年文化里，我没有身体的记忆，我唯一身体的记忆其实是跟母亲，因为那个时代我们吃牛奶比较少，大概都是母亲哺乳，所以我记得母亲的身体跟我的记忆是非常亲切的，而这样的记忆使我一直到母亲过世，我都跟她非常亲，是因为身体上触觉的联系，你永远忘不掉，可是父亲就很严肃，甚至有一点害怕他，因为比较远，我们会跟父亲鞠躬，我们会跟父亲敬礼。那么一直到父亲去世的时候，在他的灵堂祭拜的时候都感觉到身体很遗憾，因为我甚至没有很多机会握过他的手。

　　所以我想这些是触觉里面，我一直感觉到儒家的文化可能特别需要被提醒的部分，因为它变成了一个身体上的遗憾，身体的遗憾。其实在整个触觉经验里，当我们今天用它来作为一种探讨，我常常在分析西方人身体跟身体的接触的机会非常的多，比如说我们提到法国人他们的见面以后左边碰三下，右边碰三下的脸颊的碰面，其实是非常普遍的，这个普遍不只是我们过去常常误解认为，而这两个是情人，所以他们要贴面，他们要亲吻。

　　其实连母亲跟孩子，父亲跟女儿也都用这样的礼节，甚至同事见面也都用这样的礼节。所以我记得刚到法国读书的时候，碰到法国朋友，然后他觉得已经跟你很好了，然后他拥抱你跟你去贴面授，你常常会觉得很尴尬，因为身体的肢体语言是你不习惯的，所以常常左脸右脸你不知道哪一边开始，可是他们速度很快，所以有时候就会碰到，然后大家就大笑起来，因为我们对身体已经是不自在的一个状况了。所以我想触觉经验里面，其实最后可能归结的一个是我们对自己身体用遍布在全身的皮肤上去，感觉到世界的存在，感觉到沙，感觉到叶子，感觉到绽放的花朵，感觉到春天的风吹在皮肤上感觉，可是更重要的是有一天你要用整个的身体去感觉到一个你所爱的人，你可以拥抱身体，你可以去用触觉去感觉它的存在，光是声音跟视觉可能都是不够的。

　　如果所有的听众朋友去闭起眼睛，你会发现听觉可以不依靠视觉，同时我也相信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试试看，闭起眼睛用你的手用你的身体去感觉外面世界的存在，你发现触觉也可以不依靠视觉，所以当我们说人的5个感官里，视觉变成独大的时候，触觉、听觉可能都被淹没了。所以在这个节目里，其实我们很希望的是大家能够重新唤醒长期以来沉睡的感觉，在睡眠状态的感觉让他醒过来。

　　所以记得过去在像艺术概论这样的一个课程里，我们会有一个练习，那么这个练习是有一个学生骑了摩托车，然后带另外一个学生坐在后座的学生是把眼睛蒙起来的，那么当他眼睛蒙起来之后，他被带出去可能走两个小时，回来以后他拿掉他蒙着他眼睛的布跟大家报告说刚才他经过了哪些地方。我们训练的意思是说你不要用视觉去看，因为如果你没有蒙起眼睛，你坐在后座你可能东张西望，你刚刚看到了稻田，你刚才经过了一个卖鱼的市场，可能都会讲出来，因为你是看到的，可是如果眼睛蒙起来，你会发现你一样知道那边有稻田，因为有气味，那么鱼的市场也有气味。那么甚至他说到刚才有一段时间，摩托车曾经经过一个很窄的巷子，两边都很窄的巷子，两边都是高墙，我就觉得这个是听觉吗？或者说它很可能是触觉，他身体空间的感觉感，他眼睛蒙起来的时候，他一样可以感觉，因为两边的风忽然变得比较窄，我们叫做穿堂风，就在这种窄巷两边都是高墙的窄巷里，风比较逼得比较窄，所以他的身体的触觉判断出来，他在经过一条很窄的巷子，所以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感觉世界的恢复，感觉记忆的唤醒需要做很多的练习。

　　我自己在法国读书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课让我记忆非常深，是有一天老师在一个布袋里面装了很多的东西，可能是海绵，可能是石头，可能是纸，然后他让你的手进去摸，然后他说你告诉我们说这个东西是什么颜色，记忆其实让我吓了一大跳，因为你试试看，如果你的眼睛闭起来，你把眼睛蒙起来，你的手去摸东西，你其实摸不出色彩的。

　　可是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摸到的是一个石头，我很确定石头有一个石头的质地跟感觉，我就可以判断说这个石头大概是什么颜色，我摸到了一张纸，这张纸大概是什么颜色，比如说我会觉得这张纸可能是一张还没有写过字的纸，所以我说它是白色的，或者我摸到了一块布，这块布料可能是一个绸缎，那么这个绸缎可能是什么颜色我就要去思考，可是我想大家当然知道我的回答可能是错误的，可是这个答案对或者不对不是最重要的。我发现这个实验最重要的是恢复了我对触觉的很多的感觉，我真的一个钟头一个小时手放在布袋里去摸各种东西，最后去做记忆，我发现我恢复了我的触觉，我摸到海绵的时候，我觉得好久没有摸到这样一个柔软，然后它可以吸收水分的一个质感，让它给我很大的一种快乐。

　　所以我同时在思考老师给我的题目说，海绵到底是什么颜色，是不是一种棕黄色还是其他的颜色？我在思考，可是同时我的触觉在感觉一种质感，所以最后这个老师告诉我们说，你的答案说它什么颜色其实是假的，他对或错是不重要的，重要是那一个小时你真的在经由你的触觉得到了东西，我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考试答案是不重要，重要是那个过程，我们常常在考试里最后都是看你的答案对错，而忽略了那个过程的对错。所以这样的一些教育上的经验，其实给予我很大的一些感触。那么甚至回到台湾自己从事教育之后，还是感觉到我们的教育里感觉的启发太少，我们的身体没有被启发出，感觉我们会对人的身体这么陌生，我们对人的身体这么陌生，所以我们在一接触的时候常常不知道怎么去处理。

　　有一天读到一个报告，这个报告谈到我所居住的社会，青少年在性的犯罪上，它的比例竟然在世界上这么高。我看到这个报告的时候我会有一点呆住，那么这个呆住是说我们常常误以为西方的年轻人性非常的自由，非常的开放，他们的身体可以随便的接触。其实不然，因为当我刚刚去法国的时候，看到年轻人见面，然后拥抱碰他们的面颊，因为它是一个礼节，所以他会觉得身体碰到对方的身体感觉到体温是一种快乐，可是他不见得有性的挑逗在里面。可是如果身体长期的陌生，身体长期被压抑跟禁忌，最后身体一接触就是性，他反而没有办法引导出其他的可能性。

　　我的意思是说果我握住母亲的手，我感觉到母亲的存在，感觉到母亲的体温。我记得在母亲病危的时候，她很多意识状况已经很模糊，我一直握着他的手，我会偶然觉得她的手在我的手掌当中还会有轻微的反应，这个反应是不是我的主观我不知道，可是我会感觉到我希望她感觉到在这个时刻他不是孤独的，我希望她感觉到我在旁边，我希望感觉到我的体温跟她的体温是在一起的。我相信触觉里面有一个非常高贵的东西，并不只是性，可是在有些社会我们会发现触觉的满足都被引导到性，很多的色情的事物，很多的色情的行业，马杀鸡这一类东西都是利用触觉的快乐，把它完全引导到性的部分，那么这个时候我们会发现触觉变成了一个低等动物的本能，的确触觉是从昆虫低等动物它就存在的，所以它是生命经验里面一个非常原始的存在，触觉的记忆是一个非常原始的存在，可是我相信触觉跟其他的感官跟视觉听觉一样，它可以发展出非常高贵的记忆出来。

　　在法国有一个有名的雕刻家罗丹，他雕刻过一个最有名的作品，是两个手慢慢在依靠的一个过程。那么这两个手如果你在现场，你会发现他不是一个人的手，他一定是两个人的左手跟右手慢慢在接触的时候，形成的空间，他把手跟手的接触叫做教堂。非常奇怪，他认为人类的两个手在慢慢接触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宗教的感觉，他不认为它是性，它其实是一个宗教的快乐，所以我想大家可以试试看，恢复用自己的身体去跟别人的接触，而也让这样的记忆不是沦落成为动物性的，而是里面包含着一个人类非常高贵的情操。

　　触觉在我们的5种感官里，它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是触觉常常会跟禁忌在一起。当然在儒家的文化里常常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那么都是希望我们的视觉、听觉、触觉要合于理，不合于理的就不要去乱动。可是我相信在人类的行为学上，触觉是一个禁忌最多的一个感官，我们很难禁止别人看，可是我们可以禁止别人碰触，所以大家可能有一个记忆，你到美术馆去，你发现都是在看，可是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一个感觉，我们常常会在一个雕塑品上面，一个立体造型的雕塑品上特别挂一个牌子说请勿触碰。我们会发现凡是挂着请勿触碰这样牌子的地方，一定说明我们有欲望想要去碰它，所以这个是一个非常奇特的禁忌感，就是触觉常常会是禁忌，你不能够随便去碰它。

　　所以我想比如说我们视觉看到一个美好的东西，我们希望拥有我们甚至欲望上希望占有的时候，我们接下来就是触觉了，可是触觉常常是一个防线，它会变成某一种礼教的约束跟禁忌。我们在街上可能看到一个美丽的人，你觉得好美好美，可是你有欲望想要触碰它，可是你当然知道这是非法的，不能够做这个行为。所以长期以来我们会发现触觉是人类禁忌最多的一个感官。所以到最后我相信如果以心理学弗洛伊德的说法来讲，人类被压抑最多的感官其实也刚好就是触觉，所以触觉的快乐。

　　刚才我们提到说可能在沙滩里重新用脚去感觉沙滩的存在，或者用自己的手去触摸海边的石头，这种恢复在大自然里它可以恢复。可在人跟人的身体接触上，他常常是禁忌。有一天也许我们跟自己最亲密的人会发生身体上非常私密的记忆的接触，那么这个触觉他是没有办法跟别人分享，是只有你跟这个对象之间共有的一个非常私密的快乐，这个部分使得触觉的记忆跟其他的感官是非常不同的，我想即使最好的朋友我们都很少谈起，我们跟自己最亲密的某一个对象的非常私密，身体接触的快乐跟记忆，甚至它无法传达。

　　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触觉其实是一个蛮孤独的感官，他非常孤独，他不太容易被了解，可是我们又发现在5种感官里，我不知道大家同不同意，触觉其实是最强烈的，往往你会觉得当你拥抱身体的时候，你的热泪盈眶跟你全新的激动，是因为身体所逼出来的一个欲望上达到最满足的状况里的快乐，他也非常接近宗教。所以我一直觉得触觉始终在人类的感觉记忆审美记忆里被讨论的太少，其实变成了触觉一个很大的遗憾。可是在中国的美术里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我觉得其实有蛮多的触觉艺术的部分可以被探讨。譬如说中国古代有一个艺术叫做玉，很多人喜欢在身上配玉，这个连儒家的文化都有，孔子都很喜欢佩玉的，他们喜欢佩玉，他们喜欢把玩玉。

　　好，我们用到了两个字，把玩是用手去抚摸去感觉玉的存在，所以把玉佩在身上的人，你会发现他的手常常在把玩玉，所以有人讲说在玩玉的这个部分里面有一个叫盘这个字，盘玉就是用玉去接触自己的皮肤，然后玉就会越来越润，越来越莹润好像玉其实是一块石头，在说文解字里把玉称为美食为玉，美好的石头就是玉。所以他并不认为玉一定是一个特别珍贵的稀有的什么宝石。他认为海边的石头也一样，只要你不断用身体去记忆它，不断用身体去感觉它，去抚摸它，然后让你的汗水你的皮肤上的一种分泌物去浸透到玉当中。

　　好，我们用到一个字叫浸透三点水一个心，沁这个字是玩玉的人最常用的。我们常常说这块玉好美，你看它的沁好漂亮，那么这个沁有的是水银沁，它如果跟水银在一起，它就水银沁进去，有石灰沁。我看过一个老先生戴了一个玉，他就给我看，他说里面有血丝沁，当然讲的有一点神秘，他说他戴玉戴太久了，他觉得他的生命的惊魂都进到了玉当中，所以他认为里面有细细的血丝纹，血丝沁，所以欠这个字西方人很难懂，他是在不容易被感染的石头里感染了人类的身体的某一种触觉的记忆在里面。

　　所以盘玉或者沁玉都是中国的艺术当中很特殊的一些字眼。所以如果大家有机会到故宫博物院看到收藏的很多的古玉，那么这些古玉有很多，比如说过去是陪葬品，他们相信人在去世以后，那么身体需要很多的玉来做陪葬，这个陪葬包括把玉放进人类的器官里面去，比如说嘴巴里面会含一块玉，玉常常雕成一个像舌头的形状，上面刻了一个东西就是蝉。夏天的知了的形状我们叫寒蝉，寒蝉非常的多，就是含在口中的耳朵里面也塞玉，鼻孔也有玉，就是所有的七窍，人类的孔窍都会放玉，因为他们相信古代相信玉可以使人复活，那么到最后就发展出所谓的金缕玉衣。

　　可能大家看过汉朝现在挖掘出来出土的一个王，他去世的时候，他整个的身体全部用玉包满，用金丝穿成的玉片的衣服叫金缕玉衣，全身都是玉。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玉变成了一个跟复活有关的记忆，因为他们相信石头是一个最没有生命的东西，可石头经过了一种人的接触，他经过了一个盈润的过程，我们用到润也有一点是渗透的意思，一个三点水这个字。不管浸、润，都是说明我们可以把生命经由一种不容易觉察的方式给予另外一个生命。

　　所以如果你把一块玉带在身上，它如果是一块新玉，你会感觉不到盈润，可是如果戴了几个月，你慢慢发现这块玉越来越亮油亮，然后你身体的很多的好像皮肤上的感觉触觉都经由了接触这个东西，渗透到这块玉当中。那么这是中国人玩玉把玩玉的一个开始。大家记得吗？红楼梦这本书原来的名字叫石头记，其实是在讲一个天上的一块石头，经过自己的修炼之后，成为一个生命的精魂。他来到了人间，他的名字叫做宝玉，那么这个男孩子他其实是一块石头，可是修炼本身是一个浸透的过程，修炼本身是让自己的生命从无机的状态变成有机的状态。

　　我想我们谈的审美其实是一种有机，所谓的美就是生命所在之处，美到最后可以让所有没有生命的都变成有生命的，其实也就是美最大的渴望。在现代艺术当中，不管是雕或者塑雕塑这两样作品，其实都不太有机会让我们的手去感觉去触碰，其实一直是我觉得在现代艺术里蛮大的一个遗憾，我相信会有更多现代的艺术家尝试去开发人类的触觉的快乐。比如说会不会有一个雕塑，不管是用大理石做的不锈钢的，或者是用混凝土的，有一天会让所有的孩子可以抱住雕刻，可以去感觉它，可以去触摸它。

　　我在巴黎看到了一个广场上的头像，是用很粗的石头雕出来的，一个大概有三公尺见方的这么一个大的头像，然后上面爬满了小孩子，他就是一个儿童公园，他让孩子去爬去玩，他没有放一个牌子说请勿触碰，那么我相信他们已经发现对于孩子来讲视觉是不够的，有没有发现对于一个大人来讲，如果你带了一个孩子出去玩，你整天都会很紧张，说不要碰你，会发现孩子所有的快乐都在于触碰，而并不只是视觉。所以触碰的确是一个非常天真的童年时期的记忆。

　　可是童年时期，有时候我也觉得一个大人带着孩子跟孩子说不准碰那个不准碰，你觉得好可怜，因为孩子其实是要碰的，就要碰那个东西，所以大家下次可以去观察，如果一对父母带着孩子出去玩，你可以看到孩子受到的触觉的禁忌跟阻碍有多么大。所以如果我们今天有一个儿童公园，我们应该怎么去设计儿童公园？我相信里面是非常重要的，就是触觉的呼唤跟记忆，所以应该给孩子一个空间，是可以去触碰的，这些东西就可以让他去碰，不怕碰坏的，不怕碰坏。如果他在童年的成长记忆里，他的触觉一直受到了阻碍，一直没有办法延伸，那么他的身体整个是在遗憾的状态。有一天他长大了，他的触觉就变成了一个很呆钝的状态，他没有办法在触觉上敏感。我们在前面提过昆虫有非常敏感的触须，触须敏感到它可以在细细的一个触须里面去感觉到外面非常复杂的世界。那么下次可以带着孩子去观察昆虫的触须，它的整个动的状况完全像一个雷达站最敏感的雷达。

　　那我相信我们的手，孩子的手，我们的手指其实也就是触须，我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有一部非常畅销的电影叫做et。我们会发现当外星人跟人类彼此在恐惧陌生，到最后他们接触的时候是手指跟手指的接触，而手指跟手指在那一刹那接触的时候，你会发现整个在看电影的人，他所有的情感的热情全部被激发，很多人在这个时候哭出来了，我相信是因为他的触觉长期以来没有被记忆。所以其实这是一个艺术品，它懂得怎么去用人类触觉被压抑的过程去呼唤起我们触觉的渴望，就是我们的身体多么渴望去跟另外一个身体接触。

　　当然大家知道导演他利用了手指跟手指的接触，其实是一个非常古代的绘画里的经典，就是在500年前，意大利的文艺复兴的一个伟大的雕刻家跟画家叫米开朗基罗，他曾经在罗马的圣彼得教堂有一个叫小的西斯汀的教堂的壁画上，画出了一个神跟亚当第一个世界上的人类出现的时候是手指跟手指的接触，所以这个导演是Bieber，后来就把米开朗基罗绘画里手指跟手指的接触用在他的电影里。那么所以你可以看到，不管在绘画里的米格朗基罗电影里面的et，最后都是在运用人类触觉的一个被呼唤的感觉。

　　所以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最深的情感不一定是经由语言跟文字，不一定是视觉或听觉的，也许是触觉的，好像触觉更接近心灵的抵触，也许是一个握手的动作，也许是一个拥抱的动作，那么触觉的接触会比千言万语。所以在教育里我自己也发现，常常我们在教育里用的语言太多，而这个语言变成了说教，语言变成说教以后变成一个沉重的负担，变成麻木，变成没有感觉。有的学生说老师你不要开口了，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要讲什么了，语言如果沦落到这样的程度，当然是蛮悲惨的状况。所以我记得有一次我还在担任教职的时刻，在系主任的办公室里一个学生进来，一个20岁的男孩子平常长得粗粗壮，忽然进来一句话讲不出来就大哭起来，然后我当然也有一点被吓住，那么当然他碰到了困境，他碰到了什么让他为难或者尴尬的什么事情，然后他哭到讲不出话，我让他坐在椅子上让他哭，最后我去拍拍他的背的时候，好像他也就好了。

　　他到现在没有告诉我他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有什么样的困境，可是我相信刚才我们提到人的手是有体温的，触觉的接触，其实告诉他旁边有一个人可以支持他，也可以安慰他，虽然我对那个事情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可是我想安慰本来就不是要知道内容的，是告诉你说你生命里面有再大的困难，它会过去的，那么旁边也有人支持你，也有人安慰你，我相信这是触觉文化发展到最好的一个状态，它其实是情操的一部分。

　　所以即使我们在现实生活里，我们提到触觉也许被误用了，触觉可能被滥用，被变成了很多的骚扰，变成了很多身体上不当的行为跟行动的状况，最后是我们对人的触觉，或者我们去坐捷运很挤的公车里，我们对别人触觉的一种防范或者是恐惧，或者是一种排斥，可是不要忘记视觉也可以变成对人的伤害，触觉同样的也可以提高。我的意思是说有时候你会发现人类的眼睛在看他没有犯法，可是眼睛是可以很邪恶的，视觉也可以非常邪恶，那么如果我们认为只有触觉可以做坏事，这是不对的一个评判。

　　同样的我觉得触觉也可以提高，触觉可以是一个非常高贵的东西，在一个最困顿的最沮丧的人的生命里去拍拍他的肩膀，去抱住他的肩膀，你不一定要认识他。我记得跟很多朋友提过，我最深的记忆是在希腊的克里特岛碰到的一个希腊的妇人，然后坐在那边大哭，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听不懂我讲的英文或法文，可是当我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拍拍他的时候，旁边的人也有一点震惊，觉得我怎么会这么直接去做了这个行动。我是觉得一个中年的妇人会嚎啕大哭，大概生命真的是很痛苦，那么这个时刻我觉得我搂住她的肩膀是一个他可以懂得的肢体语言，如果我害怕这是一个骚扰的动作，我不会做这个行为。

　　所以我相信应该给自己的感官留一个高贵的情操的可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感官已经被滥用到是我们害怕的状态，可是美的沉思是使我们恢复所有感官的高贵性，是我们知道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是慢慢从动物进步到更高贵的心灵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