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荡子诗文集诗卷-004

13.《守候》

守在你的身旁

轻轻地抚你秀发

不敢打扰你

太阳刚刚红脸

你却在我的肩头娇柔地沉下

整整一个夜的织机轰轰然

无休止地交错

总织不出

此时你梦中的回乡路，直通

孩提时洗手帕采荷花的池塘

轻轻地在心里唤你的名字

不敢打扰你

怕惊翻那只晃荡晃荡的小船

怕不识水性的姑娘

挣脱水面

找我陪那惊逝的梦

守在你身旁

你便安然睡去

倘若下起大雨来，呵不要怕

这边有我呢

一手递给你宽大的荷叶

一手拉你上岸来

1986-1988

14.《夜曲》

我爱在树林中

我爱在迷朦细雨的树林中

漫步。希望星月的光

隐得很远，甚至

地球的那边

我只想蛙们的联唱

那是江南田野蛙们的联唱

那是远方的我

深沉的幽婉的乡愁

清清鸟啼啭啭而来

如乡音的云雀

穿透默认的灵幽

我会觉得

更是宁静的乡土的微温

母亲那摇篮曲

正摇着我的起步

断线的风筝是碎了的故乡

在迷朦的细雨中

灼痛着树林里

今宵不肯睡去的

蝙蝠魂

雨为什么这时候悄悄停落

不见月亮

星星却那样美丽

不同于往晚茫繁的沉闷

我积郁的心心扉

也因此而轻松地开了

如重开东方的太阳花

一方小小的紧锁乡愁的城

该是归时了吧

一片墓地引我走向光明

1986-1988

15.《沙洲》

沙洲，辽远的相思

大片大片之后的绿色都掠尽于春风

鸥鸟的翅羽扑打，挣脱死亡

沙洲，流浪的心彼此相望

我迟归的人在干雪中而来，俯瞰你降自天空

少年寻找龟裂，寻找暴泉，乌珠闪动

你的青睐却再一次延期

远远的风窗于柳枝下微微小开，你独然岸边

你的再次延期姗姗临近

听你纷纷脚步，踏飞细沙无限升起，漫掩烈日

冬冰上梦点小步放飞湟湟绿叶

下边水泱泱而至

电雷滚逝，一叶帆渐渐靠近，渐渐带来橹声

带来风声，带来姑娘走近你身旁

而你仍独然岸上

所不及的地方是水的归去

沙洲，辽远的相思

沙洲，所有没有根的故乡

1986-1988

16.《古塔》

水之中央

你于远堤之外瞩目反顾

以一种黑色金字塔高耸而立

以一树桅杆不飞芦花

万桨苇叶划百年之梦，之力

终不抵岸

必是一座身藏绝技已久的礁石

于风浪不倒

迟归者肃然而至

你褐色深陷

窗口。门口。微出的屋檐

让一个英雄的面额展示深邃

隐隐源来飞蹄之音，操戈之音。

深深浅浅如慕者足痕密布。

你没有倒

海鸟在凌空

大幅度翻动唁文

火炉筋络以及铮铮钢锉

已深睡下边

杠木，绳缆，以及号喊

已深睡下边

指挥者，指挥棒，以及石碑

已深睡下边

而血仍旧殷红点点

于踏春的脚步里昂昂仰瞻

高耸如初

以另一种姿势潜入你腹地

弃舟在岸

不必听见太久之前的橹声

不必步太久之前的钟摆弧度

在谈谈笑笑的挽臂后边

穿绕而过

在你腹中

交媾一次烟火袅袅如织

自窗口径直而出

永不回来

我必肃穆

1986-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