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昙曜 | 08 太武灭佛

08 太武灭佛

玄高、慧崇之死，还只是灭佛的前奏，接踵而来的血雨腥风，则起因于盖吴起义。盖吴同沮渠氏一样，也是匈奴别部卢水胡人。太平真君六年(445)九月，盖吴聚众在杏城起义，队伍很快发展到十几万人。十月，义军歼灭前来镇压的魏军，杀死北魏长安镇副将拓跋纥。十一月，盖吴分兵攻临晋以东地区，并自号天台王，署置百官。在河东起兵反魏的蜀人薛永宗与盖吴取得联系，接受其领导，互相呼应。是年底，义军势力已扩大到秦陇的金城、天水、略阳，东并河东，南至渭水南岸的长安、周至。太武帝急调八万多骑兵对付义军，还不行，于真君七年（446）初，亲率大军到东雍州，围攻薛永宗。义军激烈抵抗，几乎全军覆没。此后，太武帝渡黄河西进，至华阴的洛水桥，探知盖吴主力在长安北，于是沿渭水南岸进入长安。二月，盖吴主力在杏城被北道将军弗乙拔等打败。三月，太武帝从长安回平城途中，又分兵到李润堡攻打羌族人。五月，盖吴重新集结力量，占据杏城，自号秦地王，从五月至八月,坚持与围剿的敌军顽强战斗。最后，由于义军内乱，盖吴被杀，起义失败。

在长安遇到的一件事，彻底激怒了太武帝。

一次战斗的间隙，太武帝率人进驻一座寺院。中午，僧人热情招待他们。期间，一名侍从误入一间侧室，发现里面竟然囤积着大量的兵器，弓、矢、矛、盾，寒光闪闪，吓了侍从一跳，慌忙岀来禀报太武帝。太武帝大惊，“呼”一下掀翻了桌案，喝令把寺院围住，将寺中僧人全部抓了起来。兵器被一件件搬到院中，堆积如山。太武帝怒道：“这不是和尚该用的东西，定是与盖吴通谋，想要造反作乱。”他命令将寺内僧人全部杀掉，同时彻底搜査清理寺产。一查不要紧，结果搜出了大量酿酒所用器具，以及当地州郡、牧守、富商寄存于此数以万金计的财物。让太武帝更为恼火的是，还发现一些密室，藏匿着贵室王女与僧人暗行淫乱之事。太武帝认为僧众违背法理，罪不容赦。随行的崔浩说，佛法本旁门左道，佛寺藏污纳垢，背流惑众，祸国殃民，若不毁止，则必为害愈烈。这就是“太武灭佛”的直接导火索。

于是，太武帝下诏诛杀、活埋长安一地的僧人，焚佛经，毁佛像。又下一诏：

彼沙门者，假西戎虚诞，妄生妖孽，非所以一齐政化，布淳德于天下也。自王公已下，有私养沙门者，皆送官曹，不得隐匿。限今年二月十五日，过期不出，沙门身死，容止者诛一门

此时的太武帝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他真的就如此憎恶僧人吗？不是的，主要还是佛教势力的迅猛发展，不仅与民争利，也与皇权争利，让他认为养牛养羊尚且能为人提供美味佳肴，养和尚太多非但不能为国征战、生产，反而要耗费大量资财，甚至有些僧人蓄意谋反，与朝廷作对，实是罪不可赦。太武帝灭佛，是因为他看到了佛教“致使王法废而不行”的一面。

太武帝难消心头之气，又派人通知在平城监国的太子颁布诏令，照他在长安的办法，通令全国灭佛。太子晃闻讯大惊失色，诏书是颁还是不颁？佛教是灭还是存？真要颁诏书，灭佛教，国家将是什么样子？太子晃一连数日吃不好、睡不香，他没有胆量公然违抗父皇的旨意，决定先写信规劝，也是试探，看太武帝是否真下了铲除佛教的决心，还是一时冲动尚有回旋之地。

他在信中说：“刑杀沙门之滥，又非图像之罪。今罢其道，杜诸寺门，世不修奉，土木丹青自然毁灭。”这是在埋怨他父亲刑杀过滥了。他建议，只要把寺门关了，禁止信众礼佛供养，寺庙自然坍塌荒废，佛法自然泯灭，没有必要大开杀戒，滥杀无辜。

太武帝以不回信表明自己的态度。太子晃不放弃，又写信劝谏，太武帝依然缄默，太子晃的心在慢慢变凉，他已试探出太武帝的决心，似已毫无挽回余地。但他仍心存一丝侥幸，最后想出一个办法——缓宣诏书，以正在加紧部署为名，把诏书压而不发。他要尽量拖延时间，同时暗中派心腹四处放风，让境内僧人早做应对。然而，一个多月后，太子晃还是顶不住了，只得颁布灭佛的诏书：

昔后汉荒君，信惑邪伪，妄假睡梦，事胡妖鬼，以乱天常，自古九州之中无此也。夸诞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暗君乱主,莫不眩焉。

由是政教不行，礼义大坏，鬼道炽盛，视王者之法蔑如也。

自此以来，代经乱祸，天罚亟行，生民死尽，五服之内，鞠为丘墟，千里萧条，不见人迹，皆由于此。朕承天绪，属当穷运之敝，欲除伪定真，复羲农之治。其一切荡除胡神，灭其踪迹，庶无谢于风氏矣。自今以后，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铜人者门诛。虽言胡神，问今胡人共云无有，皆是前世汉人无赖子弟刘元真吕伯疆之徒，乞胡之诞言，用老庄之虚假，附而益之，皆非真实。致使王法废而不行，盖大奸之魁也。有非常之人，然后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历代之伪物！有司宣告征镇诸军刺史，诸有佛图形象及胡经，尽皆击破焚烧，沙门无少长悉坑之。

一时间，风声鹤唳，白色恐怖笼罩北魏大地，一场血腥的灭佛运动开始了。这是空前的一次灾难，是史称的“三武一宗”佛难的第一次，太武帝成了历史上强硬灭佛的第一人。

灭佛行动分了三种情况：

第一种，针对塔寺。不管规模大小，不管寺主是官是私，不管地处远近，一律予以废毁，佛寺夷为平地，佛塔推倒砸碎，佛像图形尽皆焚烧抹除。不易砸碎的铜像、铁像，则命人投入熔炉，改铸铜钱、铁钱，一律不得原样保存。同时申明，此后如发现胆敢违禁私自制作泥塑、木雕、铜像者，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贫是富，职务是高是低，皆遣送官曹法办,包括其所有门人，一律处以极刑，更严重者，将祸及同族。

第二种，针对僧侣。不论年龄大小、有罪无罪，悉数捕杀或者活埋，决不放走_个。

第三种，针对佛经与法器。搜査被藏匿的佛经与法器，确保无一遗漏。经书无论版本，法器无论大小，全部投入水火，断天下人学佛之道，绝后世事胡神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