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大师出场
昙曜究竟是谁?他生于何时?家世如何?早年有什么经历?这一切已被历史的尘埃封存。有人考证其籍贯,提出印度说、西域说、姑臧说、汉人说,但都是猜测,无从定论。我们现在唯一确知的是,他年少即已出家,姑臧陷落前,因禅业而闻名于凉州一带,被北凉太傅张潭礼敬为师。这透露出一个信息,昙曜年纪轻轻已具有相当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
昙曜最初生活的时期,河西一带弥漫着浓厚的奉佛的风气,各豪强势力常以拥有高僧为荣,以至于为争夺某位高僧而打得头破血流。前秦的苻坚听说了高僧道安,便攻陷襄阳,把他抢到长安。为得到另一高僧鸠摩罗什,又不计代价,派大将吕光远征龟兹。吕光俘获罗什时,恰苻坚为姚苌所杀。吕光索性携罗什留驻姑臧,建立后凉。后秦姚兴灭后凉,同样视罗什奇货可居,将其迎入长安。罗什在长安的逍遥园译经弘法,译经近百部,包括《大品般若经》《小品般若经》《妙法莲华经》《金刚经》《维摩经》《成实论》及《十诵律》等传世经典,可谓罗什不幸佛教幸。河西盛行佛教之风气无疑对年少的昙曜产生了影响,他于是出家了。关于他岀家的原因,或是因为崇佛,也可能是为了生存。
昙曜在姑臧的某个寺院当了小沙弥,一副幼稚淳朴的样子,对什么都懵懵懂懂,充满好奇。他按部就班同众多的师兄弟一起诵经坐禅,有时也做一些体力活儿,比如在寺院的领地里种植或收割庄稼。时值蒙逊在位,这位狂热的佛教徒,“虽形出万机,每思弘大道,为法城堑”。他育有十子,为表奉佛之心,为其中一子取名“菩提”。
一天,有位叫昙无谶的僧人从都善来到姑臧,蒙逊如获至宝,隆重将其迎入皇宫,连呼“圣人”,拜为国师。昙无谶是印度人,其母因羡高僧之奢华尊贵才让其入了沙门。无谶的确非常聪明,尤擅记忆,传说能日诵经偈万言。他懂梵文、胡言、汉语,是一位杰出的译经师。无谶有学问,自然有许多追随者。机缘巧合,昙曜成了昙无谶的弟子。
昙曜曾听无谶讲述修行之路,讲与高僧白头禅师的辩斗。白头禅师修习大乘法,无谶修习小乘法,无谶不服,便跑去与白头禅师展开一场辩论。连续辩论了一百天,无谶也未能驳倒白头禅师,反被禅师的大乘法义所折服。
“大师所修经典,可否让后学一观?”无谶肃然道。
白头禅师微微一笑,取岀一部抄写在树皮上的佛经说:“此为《大般涅槃经》,乃渊深之大寂禅定,光热璀璨如夏日骄阳,怜爱众生犹如父母,济度痴迷出离生死,不生不灭无穷无尽,所谓一切众生悉有佛性,一阐提人皆能成佛。”
经书为梵文,货真价实的大乘经典。无谶读后,顿觉自己就是井底之蛙,非但看不见辽阔天空,还迷失了本真本性。从此,无谶彻底收起傲慢,虚心修习大乘法,至受具足戒时,已能诵偈二百万言。昙曜从这段轶事中领悟到一个道理:只有虚心向学,博采众长,才能学有所成。
有一次,无谶为数百人讲大乘法,几名不怀好意者当场发难,声言若无谶不能答对他们的提问,就赶紧滚出姑臧,永不得在此讲佛。气氛霎时紧张起来,昙曜站在下面,为师父捏一把汗。却见无谶从容不迫,沉着应对,诘难者无论提出如何刁钻古怪的问题,他都能随机应变,条分缕析,通畅如行云流水,缜密似量体裁衣,在场之人无不心服口服,诘难者也无言以对,狼狈而逃。昙曜禁不住为师父大声叫好,第一次感觉什么是学问广博,这种发自内心对师父的折服,让他更坚定了向佛之信念。
无谶奉蒙逊之命翻译《大般涅槃经》《方等大集经》《方等大云经》《金光明经》《菩萨戒本》等佛典。昙曜年幼,只能在译经道场打个下手,但也有了更多接触佛典的机会。他不仅跟无谶学会了梵语,还耳濡目染熟悉了译经的规程。他走着一条和师父年轻时大致相同的道路,由小乘入大乘,再学咒术,兼学天文、算术、艺术等。其中,他更青睐禅法,也痴情艺术。在跟随无谶的数年间,艺业精进,从无谶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
但就在关键时候,昙无谶突然遇难了。原来,太武帝闻听昙无谶道术高深,便欲征其到平城为己所用。结果蒙逊抱着得不到就毁灭的心理,将无谶暗杀于荒漠。包括昙曜在内,弟子们并不知道无谶被刺真相,很快四散而去。昙曜起初并没有离开,他很长时间没有从失去师父的痛苦中彻底解脱出来。无谶的死给他留下了遗憾,他尚未受具戒,失去导师,修行遭遇重大挫折。后来,蒙逊死,无谶被刺的内幕也慢慢传开。昙曜这才看清,蒙逊竟是如此的虚伪残忍,信佛崇佛只是他的一个面具而已。在昙曜心里,无谶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蒙逊便不亚于杀父仇人。悲愤之下,昙曜把师父所译经书装入行囊,打算离姑臧而去,发誓再不回这伤心之地。但恰在此时,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他的计划。这个人是沮渠安阳侯。
安阳侯,名京声,是蒙逊的堂弟,但跟蒙逊截然不同,他是真正的佛教徒,虽终生没有剃度,却完全过着沙门的生活。无谶遇害时,安阳侯正在西域求法。现在他从于阖回来了,劝昙曜留下来,一起翻译他求取回来的佛经。昙曜仔细考虑后答应了,成为安阳侯译经的助手。
安阳侯把昙曜推荐给太傅张潭。张潭,字元庆,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在当和宁令的时候,提倡以德服人,从不用严峻的刑罚。他对付罪犯的办法是给他们读《孝经》《忠臣孝子传》之类的书籍,以期通过训导感化,唤醒他们的良知。老百姓因此拥护张潭,呼之为“慈君”,相当于叫他“仁慈的父亲”。昙曜被张潭礼敬为师,时常出入于张府,讲法弘道。那天,他刚从张府岀来走在路上,就被兵士抓住,不由分说裹挟着上了城墙参战。
北魏太武帝时期,达摩还没入中土没到嵩山的吧,这昙曜都喜欢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