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听】古典中华第一讲 从神魔到人间,中国的历史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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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周之变的核心,就在于完成了对“巫术”的剥离,形成了一种以“人”为核心的秩序。

内容讲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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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商构建的统治秩序

    ■ “伊尹放太甲”:在巫术主导的统治秩序中,僧侣阶层行使统治权

○ 从“天帝”到“人帝”——统治权威来源的合理化

    ■ 殷人的观念中,统治权威的来源是“天”,“祖宗”只是能领会天意的人

    ■ 周人转换了“以祖配天”的神秘主义解释逻辑

        ▲ “祖宗”通过“德”来彰显天命

        ▲ 解构“天”,使其能被观察和理解

    ■ 宗庙之祭取代了神秘主义的祭天,民之意愿构成了统治秩序的根基

○ 周凭什么取代商——统治秩序的“除魅化”与“再魅化” 

    ■ 除魅:脱离原先的神秘主义要素

    ■ 再魅:建立新的伦理和价值标准

○ 如何统治广土众民式的帝国——统治技艺的精细化

    ■ 商周变革之际,更重要的变化是封建制度的形成

○ 从外在的“礼”到内在的“仁”——日常生活的规范化

    ■ 周公在政治上分诸侯、定刑书之后,即开启制礼作乐

    ■ 孔子的伟大贡献是确立了 “仁”这一日常生活规范化的要求


课程文稿

你好,欢迎来到《通往文明之路100讲》第一季。从这一讲开始,我们会进入中国古典秩序的第一个模块,我们来讲讲中国最初的两位大立法者,分别是周公和孔子。


我们在导论里说过,所谓的大立法者,都在面临时代挑战的过程中,创造出了全新的格局,并且沉淀为一种全新的秩序框架。而正是周公和孔子这两位大立法者,奠定了中国古典政治秩序的基本模型,后续中华帝国的演化也都源于周公和孔子开创的这个原型。


人类自从过上群体的生活,就一直努力地组织起来,形成一种秩序,以面对各种未知的挑战。而要想形成一个能够应对环境挑战的政治秩序,并且这套秩序能够持续存在,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政治秩序一旦无法应付各种内外的挑战,便会衰败和崩溃,而在新旧政治秩序交替之际,就往往需要新的大立法者来重整秩序。新的大立法者,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要让新的政治秩序获得世人的认同,所以,这个新的立法者就必须要对新的政治秩序进行正当性的辩护


那么,在商周之变中,周公推动了哪些关键性的改变,从而稳固了一套新秩序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来看看殷商构建的统治秩序是什么样的。


殷商的统治秩序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巫蛊”,“巫师”或“僧侣”阶层在整个统治秩序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殷商建立初期,曾经发生过一次争夺政权的事件,也就是“伊尹放太甲”。简单说就是,在商汤的长孙太甲继位后,因为太甲“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于是被商朝的元老伊尹给放逐了。这位伊尹,是商朝的开国元勋,同时他也是一个大巫师。


当然,刚才我讲的只是故事的一个版本,伊尹放太甲这个事件的争议很多。比如在《竹书纪年》里说的是:“仲壬崩,伊尹放太甲于桐,乃自立也。伊尹即位,放太甲七年。”意思就是说,在商汤的儿子仲壬驾崩之后,这位大巫师伊尹就把新国君太甲流放到了桐宫,是要自己当国君。伊尹就这样自己当了国君,并且流放太甲七年。


通过这个事件,我们能大概理解巫蛊在整个商朝统治秩序中的地位。“伊尹放太甲”这个传说的本质,其实是在巫术主导的统治秩序中,僧侣阶层对于统治权的一次行使。


在殷人的世界中,伊尹既不是篡夺王位的权臣,也不是践行崇高道德理想的圣哲。他只是那个“巫蛊”秩序的代表和守护者。因此,在《竹书纪年》的相关记载中,我们看到,新国君太甲夺回政权后虽然杀了“开国元勋”伊尹,但是仍然册封了伊尹的两个儿子,虽然《竹书纪年》这部书的可信度和史料价值不高,但通过书中的记载,我们可见这个“巫魅”秩序的强大。


只有理解了殷商这种基于“巫蛊”文化的统治秩序,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商周之变在中国历史中这么重要,也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把周公作为中华帝国的第一位大立法者。


商周之变的核心,就在于完成了对“巫术”的剥离,形成了一种以“人”为核心的秩序,这才是真正将人们组织起来的“政治秩序”,政治的本质就是要脱离这种基于“巫蛊”的秩序。


一旦人们完成了对巫蛊秩序的脱离,接下来的问题便在于,这种以“人”为核心的统治在什么意义上是可以被接受的? 这也是后世所有的立法者都面临的问题,也就是,当他们主张某个人或某一类人对于其他人具有统治权的时候,他们能够提出什么样的合理理由呢?这就是对统治权威的解释问题。


一、从天帝到人帝——统治权威来源的合理化

在古典的政治秩序中,统治权威的来源,都是从天人关系的视角来弘扬发挥的。比如,古典中华帝国的皇帝会被称为“天子”,这就体现了一种天人关系的视角。


我们刚才说,商周之变的核心是形成了一种以“人”为核心的统治秩序。那我们先看看殷商对统治权威的来源是怎么理解的。


其实,在殷人的观念中,统治权威也来源于天。不过,这个天是一个神秘主义的“天”,因此对天意与天命的感知需要以“巫人”,也就是巫师为中介。殷代的王要么自身就是“巫人”的首领,要么就对“巫人”群体有着强大的控制力。所以,殷人相信自己的祖宗就是那个能够领会天意、贯彻天命的人,“以祖配天”就是殷人统治权威的来源


在殷人的观念中,统治权威的来源是“天”,而不是“祖宗”。“祖宗”只是那个能够领会天意的人,只是“配享者”。


从这个角度,我们就容易理解为什么殷商采用的是“兄终弟及”制,“兄终弟及”的本质在于,从当时的角度去理解天意和天命,只能够在自己的家族范围内寻找到最年富力强的人来担任统治者。而当时人的自然寿命是非常短的,父亲死的时候儿子往往还是幼年,因此很难形成一种“父死子继”的继承制度,只能把统治权传给年富力强的兄弟。


而且,每个统治者自身只是“配享者”,统治者自身并不是真正被后代祭祀、奉尊的对象,因此从统治者本身的角度出发,将权位传给自己子孙的意愿就不是那么高。


商周变革之际,周人对于“以祖配天”的思想有所继承,但是却剥离了其中的神秘主义要素。在周人的观念中,天命或天意并不是那么神秘,也不是那么捉摸不定,而是可观察、可理解的天,尤其是在统治权移转这个问题上。周人解释自己能够取代殷人的统治,尤其是周人作为一个异于夏人和殷人族群异族,他们能够取得统治权的最大原因,并不是因为在“巫术”的意义上取得了对于天意或天命的解释权,这种解释如果从周人这个异族口中说出来,没有任何说服力。


因此,周人逐渐转换了“以祖配天”的神秘主义解释逻辑。这种转换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突出祖宗在统治秩序构建中的位置,将祖宗从原先的配享地位提升到主导地位,也就是说,祖宗不再仅仅是那个“配享者”,祖宗本身可以通过自己的品性和能力去彰显天命和天意;二是对天的神秘主义特质进行解构,使得“天”这个原先很神秘的对象,成为能够被观察和理解的对象,原本高高在上的“天”现在直接被纳入到统治者的统治秩序之中。


具体来说,在周人的观念中,祖宗之所以能够获得统治权,是因为自身的“德”彰显了天命与天意,所以在表明和宣称自己统治权的“祭祀”环节中,周人并不像殷人那样将天放在主要位置,而是把具有“德”的祖宗放在主要位置。


神秘主义的“天帝”最终让位于真实存在的“人帝”。所以,周人的“以德配天”,本质在于将统治权的合理理由放在“人”身上,而不是“天”。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解释统治权威时,“天”就没有影响力了呢?


事实并非如此,为了稳固统治权的移转,周人还把天进行了可视听化的处理,什么意思呢?其实就是把这个神秘主义的天置放到了“民”的身上,也就是所谓的“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这就是对于统治权移转规则的合理解释的第二步。“民”和“天”之间的内在关联被置放到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可以看出,宗庙之祭取代了神秘主义的祭天,民之意愿构成了统治秩序的根基。所以,统治权的稳固就不再依靠巫术,也不再依靠统治者个人的年富力强。正是在这两个要素的合力下,周人最终确立了长子继承制,从而成为中国古代政治秩序得以延续和发展的根本法则之一。但是这个过程是一个渐进的、缓慢的过程。统治权来源合理化之后,长子继承权才能够最终确立。至少在武王、周公时代,还没有真正地、全面地确立这种长子继承制。


二、周凭什么取代商——统治秩序的“除魅化”与“再魅化”

我们可以看到,不光是中国,在同时期不同地区的人类,都不约而同地完成了某种转型。人类对于自我、对于世界的认识,都从以“巫术”为中心,转移到了以“人类”自身为中心。这也就是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所说的“轴心文明”的突破。而在政治领域,这种突破就是从基于“巫蛊”的统治秩序转向基于“理性”的统治秩序。


在中国古典政治秩序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商周之变的秩序转型就具有这种 “除魅化”的特征。所谓的除魅,魅惑的魅,就是说脱离了原先的神秘主义要素。

事实上,当时的殷人具有非常发达的文化,我们去读一读《诗经》中《卫风》和《郑风》中对这些殷商故地的记载就知道了。在当时,周人和殷人并不属于一个族群,而夏人和殷人属于一个族群。


所以,殷代夏并不会产生统治秩序的根本转变,而周代商,周人就必须回答的一个根本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在文化和艺术上具有极高成就的商,会被一个在文化和艺术上并不那么好的周所取代呢?


实际上,自武王伐纣克商之后,周人还是最大限度地尊重了殷人的文化和既有的统治权。周人真正建立自身的统治秩序,是要到周公克殷并制礼作乐之后了。周公具体如何通过制礼作乐来重新建立统治秩序,我们会留到下一讲具体来回答。


这里,我想重点提出的一点是,周公所创制的这套礼乐秩序,在周人统治秩序得以稳固之后,又再度“魅惑化”了。


什么意思呢?虽然说,这套礼乐秩序完全不同于殷人的“巫蛊”秩序,但它建立了一套新的伦理和价值标准,而这种伦理和价值标准一旦和政治权力结合在一起,就肯定会使得统治权再度“神秘化”,就拿周代礼乐制度构建的“五礼”体系中的核心“吉礼”来说,主要目的就是祭祀神明,讲究的是通过祭祀与天地同心。这就是周代统治秩序“再魅化”,也就是统治秩序再一次具有了神秘色彩。


实际上,中国古典政治秩序的立法者们都没有跳脱出这个范式,在完成了对于旧政治秩序的“除魅化”之后,也就开启了自身政治秩序“再魅化”的进程。也就是要让自己建立的统治权力再一次“神秘化”。


这个过程中,我们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统治术的登场:比如,意识形态的确立和构建、中央集权的不断强化、社会精英在帝国层面的全方位参与,如此等等,我们会在后面的课程中带你一一看到。


当然,后世统治秩序中的神秘性色彩,已经和殷商统治秩序中的巫蛊文化完全不同了。从周公创立的这套秩序开始,已经从根源上剔除了巫术政治或神权政治对政治秩序的影响。自周公之后,中国的政治秩序的立法原则一直是一种“以人为中心”的立法


三、如何统治广土众民式的帝国——统治技艺的精细化

除了刚才说的剥离了巫蛊文化,建立了“以人为中心”的统治秩序。在商周变革之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变化就是封建制度的形成。这也体现出了古典中华帝国在统治技艺上的精细化。请注意,在这里我们说的“封建”,它和我们在课本中学到的“封建社会”不同,我们这一讲中的“封建”是周人统治的一种形式,是周王朝以自身为中心,在周边的领土中分封许多国家给他的亲戚和重要臣,目的是让他们形成诸侯国来拱卫中央,维护统治秩序的稳定。


周人为了统治秩序的稳固,不仅通过封建制把治理的技艺用在了王公贵族身上,而且用过定刑书,制礼作乐,把这套统治的技艺应用在了普通人身上。


在基本政治秩序的框架确定之后,随着治理疆域的逐渐扩大,人们生活的领域在陆地上不断拓展,广土众民式的帝国秩序逐渐成型,统治的难度和复杂度也在不断升级,要想实现帝国的“一统”,古典政治秩序的统治技艺也必须不断变革。说到这里,也就触及到了中华帝国一个至关重要的命题,也就是如何处理帝国的一统和异族文化以及地方力量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如何处理“一”和“多”之间的关系。


比如,我们会在后面的课程里看到,等到了周秦之变,统治技艺上又出现了飞跃性的发展。“郡县制”的发明在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帝国一统。


而在后续的变革中,不管是唐宋之变还是明清之变,帝国统治秩序的复杂度和精细化程度都在不断升级,具体的统治技艺我们会在后面的课程里讲到,这里就不展开了。


四、从外在的“礼”到内在的“仁”——日常生活的规范化

最后,我要提醒你注意一个现象。在任何一个政治秩序之中,大立法者的最终目标不会仅仅是维持一种统治秩序,而是去形成一种规范、安全和舒适的生活方式。古典中华帝国的大立法者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非常深刻。


因为,只有被统治者的日常生活获得了规范化的运行,政治秩序才算是真正有了稳固的根基。所以,周公在政治上分诸侯、定刑书之后,马上就开启了制礼作乐。


周公的制礼作乐为日常生活提供了基本规则和纲要,随着人们对这些基本规则和纲要的日常实践,就逐渐形成了后世的礼乐制度。到了春秋战国时代,礼崩乐坏的现实又使得孔子这位大立法者意识到,诸国之间的争霸和战争使得舒适、规范化的生活成为一种奢望,既然无法通过外在世界寻得一种规范化的日常生活,那么就必须转向内在的生活世界。孔子的伟大贡献就在于确立了“仁”这一日常生活规范化的要求。这使得人们可以不借助外在制度的力量,就能形成一种规范化的生活。孔子之后,大家就会发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中国古典政治秩序无论是处于一种“大一统”还是处于“分裂”的状况时,日常生活的规范化,始终没有受到根本性的冲击。


但是,在后续的发展历程之中,尤其是经历了汉唐之际的异族入侵和佛教思想的大流行之后,日常生活无论在外在的“礼”还是内在的“仁”,都遭受了极大的冲击。而宋明理学的形成过程,恰恰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日常生活世界的混乱,也对普通人的生活领域产生了深刻影响,并且一直延续到明清两代。


好,这一讲我们重点讲到了商周之变,带你看到了这个变革的核心究竟是什么,以及对于大立法者来说,他们在统治秩序以及日常生活的立法层面,面临的关键问题是什么。而这些问题,也正是贯穿古典中华帝国的核心命题。


好,我们这一讲就到这里,下一讲我们会具体来看看周公这位大立法者,究竟是怎么为周人和后世立法的。我们下一讲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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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郑军福

    很高兴在喜马拉雅碰见施展老师。买了!不能再错过跳票啦。请教施展老师一个问题:这一讲与商周之变有关。最近听到这样一个说法,商那个年代,商人是比较重视商业的,也很会经商,而重农抑商是周秦之变之后的事。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后续的文明演化过程中,把经商的人称为“商人”的原因。我的问题是,这个说法靠谱吗?

    听友450986905 回复 @郑军福: 点始,戒烟入

  • 听友311715030

    这里把我说懵了,有句话说绕了,是周取代了商,不是商取代了周

  • 长沙锅巴

    当听到“商取代周” 我懵逼了,就差一脚刹车!!应该只是稿念错了 喜马大品牌 喜马大品牌

    1350349gqcp 回复 @长沙锅巴:

  • 月升宝宝

    老师,我想请教的是,如果说周朝的统治者除魅再魅的过程是基于统治者的统治系统人为设计的,那就说明周朝的统治者开始利用封建迷信来加强巩固权力。 而我的愚见是商周的魅还是因为相信封建迷信,只是二者封建迷信的方式方法不同,因而周朝把商的巫蛊给替代了, 而这种封建迷信恰好又起到了巩固权力的作用。

  • 人在途中j

    请教老师,殷商时的巫师能称为僧侣吗?

  • 亦弛0111

    这种表达方式就是所谓学术腔吧?

  • 哄哄0713

    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身份一变,思考角度也会发生变化,【再魅化】是居为治理者必然的选择。因为人是适应性质的,治理者任何【祛魅化】的治理,都会变成被治理者适应性的对应和对付,而保持浑沌的【再魅化】可以减弱这种对付。

    1378886dwxh 回复 @哄哄0713:

  • 听友414429511

    关于殷商《翦商》说得更透

  • 潘攀Designer

    听不懂哦

    爱摸鱼的诗人同学 回复 @潘攀Designer: +1

  • 周子曰

    哈哈哈,这后期够丢人的,读错了没删不说。居然出现机枪!机枪!机枪!商周加特林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