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绿房子》：现代与野性交织的欲望天堂，拉美命运的启示录

现代与野性交织的欲望天堂，拉美命运的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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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华笔记 

作为拉丁美洲现代文学史上的一部杰作，《绿房子》的出版时间比“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百年孤独》还要早一年，它用相当先锋的笔法展示了拉美社会的离奇。在它之前，典型的拉美小说一般用写实手法来描写土著人被剥削、被殖民的历史和现实，而《绿房子》中的人物和情节既是现实的，又散发着梦幻的色彩，既尖锐地批判了现实，又展现了拉美社会的狂野。

它被评论家誉为“一部优美而深刻的交响诗”。书中有三组主线人物：绿房子的创建人安塞尔莫，以及情人安东尼娅和女儿琼嘉的故事是一条线，冒险家伏屋和拉丽塔的故事是一条线，军官利图马和鲍西法尼娅的故事是一条线。小说的各个事件不按时间顺序，被打乱了讲述，小说中间，各个人物此起彼伏地出现，读起来，他们就像被当地的风沙吹袭过一样，散落在小说的各个地方。

这是一种非常具有实验特色的叙述，作者巴尔加斯·略萨用这种方法，把这一块特定的拉美地区的社会描绘得仿佛与世隔绝，它似乎有自己的一个时空系统，各种人物不按正常秩序生活，各种事情都不按正常的时间顺序发生。

从根本而言，这样的写法，根源于巴尔加斯·略萨对秘鲁以及拉丁美洲历史和现实的认识。拉美的大部分地区原本都属于原始森林、高山、荒漠和草原，在其中生活着土著印第安人，他们没有书面记载的历史，所以那也是一片位于所谓“文明世界“之外的处女地。但到了16世纪，来自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者征服了这里，修建了城市和道路，建立了工厂、庄园和军队，掠夺自然资源，奴役印第安人，也给这里带来了欧洲的语言、制度、法律和宗教。所以这是一片白人和土著人混杂、秩序与野性互相冲击、欲望和利益彼此交织、政府与无政府共存的大陆。

小说中的绿房子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绿房子是秘鲁城市皮乌拉里的一所妓院，是一个名叫安塞尔莫的人建造的。安塞尔莫是一个神秘的异乡人，他戴着一顶宽檐帽，在一个炎热的12月，骑着一头疲惫不堪的驴子，穿过荒漠来到皮乌拉。他的出现让皮乌拉人感到好奇，而他也不像其他外乡人一样待一两周就走，而是留在了城里。他会弹着三角琴唱歌，用歌声吸引人来听，他也很健谈，很慷慨，说话又干脆又粗俗，在当地的酒吧、赌场和舞场都混得很熟，很快结交了一些朋友；他贪婪地逐渐摸清了这个地方的风俗，摸清了政府的脾气和一般人的生活状况，摸清了他们的经济收入、日常爱好和欲望，然后他着手开始盖这座绿房子。

他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雇来工人干活，运石头，砌墙，把墙刷成耀眼而怪异的绿色，然后骑马远行，回来的时候带着几个外地女子。他还拉进来一个三人小乐队，每天下午，乐队就开始在房子里大声演奏。当人们明白这是一个风月场所时，男人就开始鬼鬼祟祟地议论它，悄悄往那里跑；而那些身为人妻、人母的女性则不停地祷告，诅咒它。绿房子里的皮肉买卖开始了，很快就生意兴隆。城里原先寂静的夜晚，现在充斥着绿房子里的琴声，和凌晨从那里走出来的人的放肆的笑声。

虽然当地的教会愤怒地抨击绿房子，说它会招来天谴，虽然绿房子盖好不久以后，当地就横遭自然灾害，可是人们依然会去绿房子，而且较远处的人也慕名而来。不管那些正人君子如何谩骂、攻击，任凭一些感觉受了伤害的人如何组织抗议，绿房子始终在那里。后来情况起了变化，安塞尔莫拐走了一个残疾女孩安东尼娅，他相信这个女孩是上天给他的一种赐福，把她安置在绿房子里的一个秘密房间里，并且使她怀了孕。不幸的是，安东尼娅刚产下一个女孩就死了，这一下，绿房子再度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人们真的相信上帝要降罪于皮乌拉了，而安东尼娅的死代表了这个城市的全部不幸。在神父的号召下，居民们气势汹汹，手持火把、棍棒冲向那里，放火烧掉了绿房子，也赶走了安塞尔莫。

时间一年又一年过去，绿房子成了一个传说，快要被人遗忘了，它只剩下一个招牌。然而，就在没有什么人还记得安东尼娅的悲惨遭遇时，在市中心的一片贫民区里，重新又开了一家妓院，门口挂上了之前安塞尔莫妓院的旧招牌，人们发现，绿房子又回来了，只是比原来的绿房子更加高大、结实，屋顶不是用茅草，而是用锌板铺的。这座房子是安塞尔莫的女儿琼嘉开的，琼嘉长得十分妖艳，是个标准的妓院老板的模样，她还把她父亲和他的小乐队都雇了过来，在房子里演奏。这样，老一代的嫖客们又聚集了起来，美滋滋地聊着当年的事情。绿房子在时隔多年再次还魂，而且变成了城里的一个有文化传承的品牌，也继续败坏着当地的秩序和风俗。

略萨用这本书，表达了对拉美社会怎样的看法？

他对秘鲁和拉美社会的看法是悲观的。他认为，在这里生活和奋斗的人，无论是白人还是土著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警察、士兵还是教士修女，是安分守己的平民还是野心勃勃的冒险家，谁也无法为自己确保一个稳定的未来，不仅如此，他们还难以避免要走向自我放任和沉沦。

小说描写的皮乌拉正是这个拉美社会的缩影，而城里的核心事物——绿房子，则是人们走向沉沦的中转站：与外界隔绝的皮乌拉人，原本就在风沙、荒漠和丛林之间度日，而绿房子的存在激发了他们及时行乐、放任自流的热情。同时，在皮乌拉附近的丛林里生活的印第安人，原本应该是生机勃勃的大自然的儿女，可是资本家到他们的地盘上来掠夺资源，冒险家来雇佣土著男子，给自己充当抢劫的打手，就连原本应该传播文化和仁爱的修道院，也以上帝的名义到村子里来抢夺土著女孩。来自文明世界的人们，就这样把土著人拉进了自己的欲望漩涡之中。

通过《绿房子》，巴尔加斯·略萨展现了一个从经济、政治、文化到道德水平都很不发达的社会，描绘了质朴野性的土著世界同现代化的欲望天堂混合在一起后所铸就的拉美人共同的面貌。从这个角度讲，《绿房子》也是一部展现这块神奇大陆命运前景的启示录。

书名：《绿房子》

作者：（秘鲁）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撰稿人：云也退（专栏作家，记者，译者。著有《自由与爱之地》，译有托尼·朱特《责任的重负》、E.萨义德《开端》以及《忧思中国》等。）

编辑：枫窗

主播：石头

制作：匀绮工作室

监制&运营：郑之艺

总编辑：左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