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史话 064 复活节奥托病死，诺曼底维京割据

本期内容

1. 穆斯林占据的西西里酋长国科技商贸在地中海领先？奥托和拜占庭之间达成什么协议？

2. 诺曼人入侵西法兰克，厄德死守巴黎的情形怎样？王位怎样在加罗林和罗贝尔家族之间轮替？

大家好，我是枫落白衣，上集我们说公元962年，奥托大帝被天主教教皇加冕，成了皇帝，新的神圣罗马帝国包含了原来的东法兰克王国和意大利王国两部分。

可是这个意大利王国却并不是你今天头脑里的意大利，以教皇国为界，它的南面当时并不属于意大利王国的一部分，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公国。名义上，这些公国当时也是有老大的，他们的老大就是拜占庭帝国，这一切的根源当然都来自于当年伦巴第王国和拜占庭的往事，我们前面已经介绍过了。

而亚平宁半岛这只靴子旁边的“足球”，西西里岛，就更是一个奇葩，那上面当时是穆斯林的势力范围，叫做西西里酋长国（Emirate of Sicily）。

                          一、奥托去世

你听听这个名字，再想想是由穆斯林占领着，是不是有一种蛮荒之地的感觉，实际上，事实却恰恰相反，就像我们前面说过的那样，那时候无论是科学技术，还是商贸经济，都是阿拉伯人碾压欧洲人的时刻，尤其是当时的西西里岛，因为地处海上的咽喉要道，更是整个地中海文明圈的扛把子，不仅有绝对开放的宗教信仰和文化，而且在商贸和农业上，也是遥遥领先欧洲大陆，和西西里酋长国比起来，什么东、西法兰克，那才是真正的蛮荒之地。但这并不妨碍法兰克人用摩尔人这个略带蔑视的称呼，来形容南意大利和西西里岛上的穆斯林，为啥呢？一来法兰克人以罗马帝国继承者自居；二来，俺们的信仰是高大上的天主教，死了是要上天堂的，当然瞧不起异教徒。

所以，意大利王国以南的这种生态环境就让奥托大帝很是不爽，这就好像是自己家后院有一群大马蜂，虽然暂时没事，但保不准哪一天就飞进屋子了。同时，天主教教皇和红衣主教们也不爽，因为这些家伙离马蜂最近，所以呢，这些家伙没事就忽悠奥托一世，话里话外都是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您就把南意大利降伏吧，俺们也能睡个安稳觉。

就这样，从公元967年开始，奥托开始把神圣罗马帝国的影响力逐步向意大利南方扩展，有一些公国眼见形势不对，也立马改换门庭，转身投入奥托大帝那巨大的怀抱。

拜占庭帝国本来对于奥托称帝就心存不满，现在眼看着已经不是虚名，实际利益都受损了，那自然是坐不住了，双方在意大利南部开始频繁地战争。

公元969年12月，拜占庭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皇帝被刺杀，凶手约翰一世踩着上任皇帝的脑袋上台之后，一心一意地经营东方的势力范围，什么阿拉伯帝国、基辅罗斯、保加利亚都是他打击的范围，唯独对于西方的神圣罗马帝国，他和别人的看法不一样，认为是可以团结的对象，双方从频繁战争的状态，过渡到了频繁谈判的状态。

对于奥托大帝来说，意大利南方并不是很重要，马蜂虽然讨厌，毕竟离自己的老巢萨克森实在是太远了，反而拜占庭如果能承认自己的皇帝头衔，对他的吸引力更大。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在972年达成了一项协议，神圣罗马帝国在意大利南方获得了几个小公国，然后要从其他占领区撤退，都还给拜占庭；拜占庭则承认奥托的皇帝头衔，而且约翰一世还把一个侄女嫁给了奥托的儿子兼继承人奥托二世，作为两国平等友好的象征。

到此地步，奥托无论是威望，还是权势，都已经达到了顶峰，公元973年，当他在他爹埋骨之地奎德林堡庆祝耶稣的复活节时，波兰，波西米亚，拜占庭，南意大利，匈牙利，保加利亚，丹麦，基辅罗斯，英格兰，甚至西班牙的穆斯林们都派出了毕恭毕敬的使者，向那个时代最伟大，最有权势的君主表示尊重。

俗话说乐极生悲，庆祝活动结束没几天，无比强大的荣光还笼罩在奎德林堡上空的时候，奥托大帝忽然生了重病，不到两个月，就撒手人寰，去世了，享年60岁，这一天是公元973年5月7日。有人说，这就是因为奥托实在是太高调了，上帝他老人家在天上一看，咋整地呢，这排场比我还大，必须找你上来说道说道，就这样，他就升天了，当然，信不信由你。

 二、西法兰克和诺曼

从《凡尔登条约》到奥托去世，这是对中欧到东欧的格局最重要的130年，上面说的那些国家，很多都是这段时间发展成形，奠定了基础，像波兰、匈牙利、俄罗斯等等都是，但细心的听友可能也发现了，在奥托大帝万邦来朝的庆典上，那一系列国家里面，并不包括一个熟悉的名字，西法兰克。

当然，西法兰克不去捧奥托大帝的臭脚那是有原因的，大家都是查理曼的子孙，凭啥你拿走了罗马皇帝的帽子，我还要去当舔狗呢？

说到这里，你可能问了，既然西法兰克不甘心罗马皇帝落到东法兰克人之手，为啥它就眼睁睁地看着奥托大帝折腾？不能搅合搅合吗？实事求是地说，当时的西法兰克还真的就只能看着，这倒不是说它整体不够强大，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不够团结。

下面，我们就来讲讲《凡尔登条约》三兄弟分家之后，西法兰克发生的故事。

我们前面说了，因为几个原因，东法兰克并没有受到太多诺曼人的侵扰，但是西法兰克就不一样了，从他的第一任国王，秃头查理开始，诺曼人就三天两头来打劫。

公元845年，也就是分家之后的第三年，诺曼人著名的领袖朗纳尔·洛德布罗克（Ragnar Lodbrok）就率领上百艘维京战船与五千多名战士从塞纳河长驱直入，直扑巴黎城，吓得秃头查理连买假发的钱都拿了出来，给了对方2500多公斤的金银财宝，对方才撤军。

查理死后，他的儿子路易二世上台，也是天天和诺曼人打架，最后这哥们在一次打仗的过程中，病死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打输了，活活气死的。

在路易二世之后，按照法兰克人的传统，他的江山被两个儿子，路易三世和卡洛曼二世继承，这兄弟俩倒是相当齐心，没有发生内讧，一致积极对外，并且分别在公元879年11月和881年8月，两次打败了入侵的维京人，让国家过上了几天消停日子。

可惜，18岁的路易三世除了杀敌人积极，追女人也一样积极，公元882年的一天，这哥们骑马在街上看见一个女人美丽的背影，纵马就向人家追了过去，估计是想看看脸长得啥样。我们也不知道这哥们当时为啥那么着急，一不看路，二来还严重超速，结果是大脑门子咣当一声撞在了一根门梁上，头盖骨碎裂，换句话说，他硬生生地把战马跑出了德国宝马的速度，别说那时候，就是21世纪的今天，你打120都不好使了，当场毙命。

两年之后，他那个弟弟，西法兰克剩下的唯一国王卡洛曼二世也长到了18岁，他喜不喜欢美女不知道，但喜欢打猎是真的。公元884年的一天，在树林里打猎的时候，被手下人当作熊瞎子砍了一刀，也紧跟着哥哥的脚步，去了天国。

两个武力值能和维京人媲美的西法兰克国王，先后死在了莫名其妙的事件上，完美地诠释了啥叫做运道，啥叫做天命。有时候，你就算是极力想避开“命运”两个字，它也会贴在你的大脑门子上，引导你或者撞上门梁，或者撞在彩票一等奖上。

而且，两位国王都是18岁死亡，都没有孩子，他俩倒是还有一个弟弟，叫查理，但当时年龄实在太小，只有五岁。前面说过的，也就是从这个时候，东法兰克那个最无能的国王胖子查理，开始兼任西法兰克的国王。

一年之后，听说西法兰克两个能打的国王都死了，诺曼人卷土重来，这一次，没有了爱情哥和狩猎哥两位小国王的保护，西法兰克被揍得鼻青脸肿，诺曼人的大军长驱直入，直接打到了巴黎城下，几万名维京海盗把巴黎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巴黎公国当时的公爵叫厄德（法语：Eudes de Paris），属于罗贝尔家族（Robertians），这个词如果按照现代翻译，妥妥的罗伯特家族，但既然约定俗成叫做罗贝尔了，我们也就只能这么叫下来，否则隔壁王奶奶都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厄德的老爹叫“强者罗贝尔”（Robert the Strong），一直活跃在抵抗诺曼人入侵的各种场合，也是一个有能力和维京人打仗的家伙，深受西法兰克老百姓的爱戴，不过早就死在了和维京人搏斗的战场上。

有道是爹是英雄儿好汉，为了老爹“强者罗贝尔”的荣誉，厄德是死都不会投降的，他号召当时巴黎城里所有士兵和他拼死保卫家园，绝对不能让诺曼人攻进来。

那么，城外有几万个维京人，城里的厄德有多少人呢？也不少，一个教室肯定坐不下，大概是200多口子。200人对几万人，尽管算是守城，占据地形上优势，也没有人看好厄德，巴黎城全体军民，甚至包括厄德，都做好了城破身死的心理准备。

命运，又一次显示了它的霸道和神奇。

整整十个月，厄德硬是凭借200人，抵挡住了对方一波又一波的攻城，维京人甚至使用了弩炮、投石车等攻城利器，但无论如何，就是攻不进巴黎城。我们除了感慨巴黎城墙真坚固之外，还要佩服厄德这家伙的指挥天才，当然，士兵是200个，但参与守城的老百姓肯定也不少，至少几千人是有的。

十个月后，那个东法兰克的胖子查理终于带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你别忘了，这哥儿们此时可是身兼西法兰克国王的，救援巴黎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本来吧，巴黎城下的维京人这时候已经是半点儿士气都没有了，胖子查理如果坚决进攻，不说把他们全歼，但是打残对方应该是没问题，这一次诺曼人本来就是倾巢而出，如果失败，肯定元气大伤，以后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用顾虑这群海盗了。

可是查理这个大胖子居然卑躬屈膝地和诺曼人和谈，承诺给人家700磅白银，换取对方撤军。那还说啥，诺曼人只是野蛮，他们又不傻，乐呵呵地接过钱，和胖子查理说拜拜了，估计临走还不没忘说声谢谢啊。

而胖子查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威信大失，回到东法兰克不久，就被他侄子阿努尔夫赶下了台，这个前面说过了。

誓死守卫巴黎的厄德却因为巴黎围城战而声名鹊起，几乎所有西法兰克的贵族和平民都对他极有好感，尤其是北边的贵族，他们趁着胖子查理下台这件事，顺势而为，于公元888年2月29日，推举厄德为西法兰克国王。

但有一件事我们都知道，无论是西法兰克，还是东法兰克，都是查理曼大帝的加洛林家族的，厄德的身上，流淌的可是罗贝尔家族的血液，那你凭啥坐到王座上？

就这样，公元893年，前面说的那两个18岁就死了的国王的小弟弟查理，长大成人，15岁的他马上就被一群加洛林家族的死忠粉推上了国王的宝座，号称查理三世，紧接着就宣布厄德是非法篡位，白脸大奸臣。

西法兰克一下出现了两个国王，一山不容二虎，咋整？抡起拳头开战。只不过双方的力量比较均衡，一时之间，还真没办法吃掉对方，最后在东法兰克国王阿努尔夫的调停之下，达成了一个简单协议，那就是厄德把查理三世立为共治国王，等他死后，必须由查理三世接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厄德心里清楚，他再牛掰，也敌不过“血统”二字，人家查理的身上，是加洛林家族的血，那就是先天优势，还很巨大。

就这样，公元898年，当厄德死了之后，加洛林家族的查理三世又当上了西法兰克唯一的国王。

                        三、西法兰克的王位更替

这个查理三世的外号是糊涂王（法语：Charles III le Simple），之所以这小子有这么一个称号，并不是说他一辈子都稀里糊涂的，如果真是那样，他也没办法和厄德争斗，这个外号完全是因为他在厄德死后，独揽西法兰克大权之后，做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这事儿是这样的。

前面我们说厄德领导巴黎军民抵抗诺曼人几万大军十个月，这群诺曼人的首领叫做罗诺（法语：Rollon），他在接受了胖子查理的金钱之后，虽然远离了巴黎城，可也并没有回家，而是带着一群人在今天法国西北角的一块区域继续从事烧杀抢掠的职业，估计是没抢够，回家怕他媳妇让他跪搓衣板。

就在所有西法兰克人都琢磨着怎么样能让这些瘟神离开的时候，糊涂王查理三世出手了，公元911年秋天，他和罗诺签署了“埃普特河畔圣克莱尔条约”（Treaty of Saint-Clair-sur-Epte）。这份条约是这么说的，罗诺这个大海盗从今天开始，就不是海盗了，变成了查理三世的女婿，同时也挤进了西法兰克贵族的行列，成了一名公爵。当然，你说他娶的到底是不是查理的亲闺女，这事相当可疑，甚至我们现在百分百地认为不是，就像汉朝和匈奴的和亲，嫁过去的基本全都是宫女，临时收为养女，就算公主了。

可是娶的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成了公爵，就一定要有土地，正好这小子占着一大块西法兰克的土地，这倒也省事了，直接封给你，这块土地在今天非常出名，它就是大名鼎鼎的法国诺曼底地区（Normandy），这个名字十分直白，翻译过来就是“诺曼人的土地”，而罗诺，就是第一任诺曼底公爵（Duke of Normandy）。

后面我们很快就会看到，这个罗诺和他的诺曼底对于整个欧洲是多么的重要，甚至有人这样说，现存的欧洲各大王室几乎都能和这位罗诺扯上关系。

那么，查理三世为啥要这样做，对于刚刚侵略你的敌人，送土地，送爵位，还给大闺女呢？我想呢，这里面应该说两方面的考虑，第一个就是为了国家。作为交换，罗诺答应他不再抢劫，好好过日子，并且帮助西法兰克抵挡后面可能来抢劫的其他诺曼人，这自然是一件好事；第二个是查理三世的那点儿小私心，他觉得这样一来，诺曼人成了自己人，厄德所在的罗贝尔家族在巴黎围城战里面立下的功劳就会被削弱很多，换句话说，本来是抵御外敌的民族英雄罗贝尔，变成了内讧，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罪魁祸首，那俺查理三世的威望不就上来了吗？

可惜，想得美。我们说查理三世外号是Simple，这个词本来意思是单纯的，热情的，但史学家把它诠释为糊涂蛋，就因为这老小子在这件事上这种愚蠢的，一厢情愿的想法。

诺曼人罗诺根据这个条约，合理合法占据了西法兰克的领土之后，不仅没有让大家忘记巴黎围城战，反而是天天提醒大家，看啊，就是国王宝座上的那个蠢货，糊涂蛋，把俺们的土地让给了诺曼人，而死去了的厄德当年在巴黎的风采又是多么地爷们啊。

而且，查理三世封罗诺为公爵，也极大地刺激了西法兰克的贵族们，大家觉得自己从祖宗开始拼死拼活，才是一个伯爵，凭啥一个野蛮人可以身居公爵的高位？

公元922年，西法兰克的贵族们推举厄德的弟弟罗贝尔一世为国王，重新举兵造反。

这个罗贝尔一世很有能力，武力值也不错，但命运再一次展现了它的神奇之处，在第二年的苏瓦松战役里，罗贝尔一世的队伍大获全胜，并且俘虏了查理三世，可是罗贝尔一世本人却在战场上很不幸地被流箭射中，死翘翘了，这确实是让人无语，只能说人的命，天注定。

这样一来，西法兰克就急需推出一位新国王，咱总不能让在牢房里吃窝窝头的查理三世继续干这个差事，那谁合适呢？当然是罗贝尔一世的儿子，巴黎伯爵大雨果，可是这位大雨果却说，我姐夫鲁道夫比我看上去更像一位国王，咱们还是推举他吧。就这样，罗贝尔一世的女婿鲁道夫当上了西法兰克国王。

12年之后，鲁道夫死了，大家说这一下该你上了吧，大雨果又是把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说俺还是觉得自己不行，这样吧，让被咱们干掉的那个查理三世的儿子路易回来当国王，结果是西法兰克国王又变成了路易四世，换句话说，又从罗贝尔家族，回到了加洛林家族。

那么，为啥罗贝尔家族的这个大雨果要屡次让位，甚至把王位还还给了加洛林家族呢？这个，我们下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