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藏借一把天梯》(节选)谢宝光

《向西藏借一把天梯》(节选)谢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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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西藏借一把天梯(节选)

作者:谢宝光

从西藏回来后,我的右手腕多了一串佛珠,是在布达拉宫下散步时,一个藏族女人兜售给我的。写作、炒菜、扫地、倒垃圾、清理马桶、疏通厨房下水道……何地何时,我都戴着。每看它一眼,我就会想起西藏,想起那十几天短暂却又好似无比漫长的旅途。我觉得这串珠子在隐约给我什么启示,只是我一时无法领会。

感觉我人回来了,魂还滞留在那里。

我想,我的魂很大可能是落在拉萨城北的色拉寺了。那是我们在拉萨,也是在西藏的最后一日傍晚。刚到色拉寺的时候,下雨了,雨下得很好,下在寺庙的瓦片上、红墙上、菩提树上,下在我们头发上、眼睛里,也下在我们心里。

我们看到一面“此处有朝拜”的牌子,然后走进去避雨。我们的头顶有了屋檐的遮挡后,雨就下不到我们身上了。我和妻子站在屋檐下,看妖娆的雨线在院子里跳舞,突然,我李白附体一样地起了诗性。我对妻子说,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听我即兴给你作一首诗吧,题目就叫《在色拉寺避雨》。听罢,妻子嗯了一声,说有点哲理。

这首“有点哲理”的诗我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当时我很自信自己能记住,便没有记录下来。事实上,不到两天,我就全然忘却了。现在,这首诗在我脑中仅残存一点模糊的影子,句子是没法还原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诗里,我把避雨和诵经两件毫无关系的事联系在了一起。

我可能表达了这样一层意思:雨是不必避的,经也是不必诵的。

当我们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宁可被雨淋湿,也要出去走一走时,雨恰巧停了。

我们出了色拉寺的后门,沿着山上的石阶漫步。雨后的薄暮中,不断有男男女女的脸向我们迎面而来,却没有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一路上所有的脸都是正对我们的。并且,那些迎面扑来的脸都像邂逅外星人似的看着我们。这时候,我猛然发现了问题所在,即所有人都是围绕着寺庙周围的石阶顺时针走,只有我们是逆时针走的。这才一路引来了各种注目。当我发现这个错误时,并未及时纠正,而是将错就错地将路继续往下走。

雨停了之后的天空有点灰有点凉。这种灰与凉很符合我和妻子此时的心境。在拉萨的最后一个傍晚,我们走得有点落寞,有点失神。就像那些随处可见、被雨打湿了毛发的流浪狗一样。我们身体的一侧是色拉寺赭红色的院墙,一侧是缓缓地向峰顶伸展而去的山坡。山坡上四处散落着石头,石头很大。每块石头上都用白漆画上了梯子,梯子的顶端正对着山顶。我不解其意,挨个去问路人,都是摇头晃脑,没有一个能解释。后来是一位坐在石头上吸烟的藏族老人给了我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他指了指我脚下的石阶,说:“诺,这是你走的路。”然后又指了指画在山坡石头上的白色梯子,说:“看,那个是神走的路。”

现在我常常会想起色拉寺后山石头上的白色梯子,我觉得那是非常好的岩画,也是能够启示人心的诗性符号。对我来说,它们就是西藏的梯子,是通往无尽的高处的天梯。

我想向西藏借一把这样的天梯,以助余生之我不断攀登巍峨的世俗日常。

(长篇散文《向西藏借一把天梯》,全文刊发于2021年第2期《星火》杂志,获2021年度江西省优秀散文奖。)



个人简介:谢宝光,1990年生,江西南康人。2011年毕业于南昌大学共青学院英汉语言文学系。曾在《青年文学》《散文》《美文》《西部》《野草》《文学界》《星火》《散文海外版》《散文选刊》《扬子江诗刊》等报刊发表作品50余万字,并入选20多种选本。散文集《捡影子的人》曾获第二届三毛散文奖,另获井冈山文学奖、2021年度江西省优秀散文奖。中国作协会员。现居杭州,供职于浙江《交通旅游导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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