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中国红军的伟大远征

欢迎回来，上期我们讲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前身——中国工农红军的故事。在今天的讲述之前，想为大家朗诵一首诗：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这首诗，想必大家都听过吧。没错，这便是毛主席所写的《七律·长征》。短短四行写尽了艰难险阻、英勇顽强，也道尽了春风得意、神采飞扬。

从小我们都知道红军的长征故事，爬雪山、过草地，抛头颅、洒热血……太多太多的词语概括了当年的惊心动魄。诚如埃德加·斯诺所言，华南苏区的六年，注定是要成为长征这部英雄史诗的前奏曲。从1927年到1933年，国民党反动派对红军进行了长达六年的战争，一直到1933年10月发动的第五次围剿后才取得一点点成效，而红军也被迫实行总退却。

1934年10月16日红军从江西撤出，把大部分正规军从北线撤下，通过游击队换防以迷惑敌人。三天后，红军约九万人的主力军在赣南的雩都附近集结完毕，分成西、南两个纵队，并于第四天晚上攻克了湖南和广东的碉堡工事封锁网，打开了通向西方和南方的道路。自此，红军的先锋部队就开始了他们轰动一时的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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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功地突破了第一道碉堡线以后，红军首先向西，然后向北。横亘在他们面前的还有四道主要的防御工程，红军必须先粉碎这四道防线才能到达西面的没有封锁的地区。在江西的第一道防线于1934年10月21日突破；在湖南的第二道防线于11月3日占领；一个星期以后，在湖南的第三道防线经过血战之后陷入红军之手。广西和湖南的军队在11月29日放弃了第四道也是最后一道的防线，红军就挥师北上，深入湖南，开始直捣四川，计划进入那里的苏区，与徐向前领导下的四方面军汇合。在上述的日期中间，共打了九次大仗。南京方面和地方军阀合计动员了110个团的兵力。

在经过江西、广东、广西、湖南的征途上，红军遭到了非常惨重的损失。他们到达贵州边境时，人数已减少了三分之一。蒋介石为了防止红军过长江进入四川，把大量部队从湖北、安徽、江西撤出，匆匆西运，妄想切断红军的进军路线。每个渡口都有重兵设防，每只渡船都撤至长江北岸；所有道路都封锁起来；大批大批的地方清仓绝粮，在沿途遍设障碍。这就使得红军不得不在贵州进行了两次反方向的大行军，对省会作了大迂回。

贵州境内的作战占了红军四个月的时间。他们一共消灭了五师敌军，招了两万新战士入伍。虽然损失有限，但渡江仍有问题。蒋介石在川贵边境迅速集中兵力，封锁了去长江的捷径短道。他把歼灭红军的主要希望寄托于防止红军渡江上面。

1935年5月初，红军突然回师南向进入云南，在四天急行军后到达距省会云南府十英里处，蒋介石的增援部队从贵州过来追击，后来才发现红军向云南府的进军不过是少数部队的佯攻。红军主力已西移，显然想在长江上游少数几个通航点之一的龙街渡江。

但其实早有一营红军突然悄悄地倒过方向，强行军一天一夜，到傍晚时分到达附近其他一个唯一可以摆渡的地方——皎平渡。他们穿着缴获的国民党军服，在黄昏时分到了镇上，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悄悄地解除了驻军的武装。

与此同时，红军主力部队大举进行了反方向进军，到第二天中午先锋到达皎平渡。六条大船昼夜不停地运了九天。全军运到四川境内，没有损失一兵一卒。总司令一怒之下飞到了四川，部署新的部队，希望在大渡河上切断他们。

强渡大渡河是长征中关系最重大的一个事件。红军从金沙江迅速北移到四川境内，很快就进入骁勇善战的土著居民、独立的彝族区境内。率领红军先锋部队的刘伯承奉命前去谈判友好联盟，于是红军不仅迅速地而且安然无事地过了境。好几百个彝族人参加了红军，一起到大渡河去打共同的敌人。在行军的最后一天，他们出了彝族区的森林，出其不意地猛扑河边的安顺场小镇，确保了北渡的通道。

时当五月，山洪暴发，水流湍急，河面甚至比长江还宽。渡船从上游启碇，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到镇对岸靠岸。接下来的三天，安顺场的三艘渡船不停地来回，最后约有一师人员运到了北岸。但河流越来越湍急，渡河越来越困难了。第三天渡一船人过河需要四个小时。照这样的速度，全部人马辎重过河需要好几个星期才行。还没有完成过河，他们就会受到包围，且蒋介石的飞机已经发现了这个地方，大肆轰炸，敌军从东南方和北方急驰而来。林彪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这时朱德、毛泽东、周恩来和彭德怀都已到达河边，他们做出了一个决议。

安顺场以西四百里，有条铁索悬桥叫作泸定桥。这是大渡河上西藏以东的最后一个可以过河的地方。赤脚的红军战士沿着峡谷间迂回曲折的小道，赤足向泸定桥出发。南岸主力西移时，已经过河到了北岸的一师红军也开动了。他们在夜间摆开一字长蛇阵沿着两岸悬崖前进时，一万多把火炬照映在夹在中间的河面上，仿佛万箭俱发。不久，白军增援部队也在赶往泸定桥去!这两支部队隔河你追我赶，整整一天之久，红军先锋部队终于慢慢地把筋疲力尽的敌军甩到后面去了。

泸定桥铁索上面铺了厚木板做桥面，但当红军到达时，已有一半的木板被撬走了，从他们面前到河流中心之间只有空铁索。在北岸的桥头堡有个敌军的机枪阵地面对着他们，后面是一师白军据守的阵地。他们必须在敌人援军到达之前把桥占领，于是再一次征求志愿人员。红军战士一个个站出来愿意冒生命危险，最终在报名的人中选了22个人。他们身上背了毛瑟枪和手榴弹，爬到沸腾的河流上去，紧紧地抓住了铁索一步一抓地前进。红军机枪向敌军碉堡开火，子弹都飞迸在桥头堡上。敌军也以机枪回报，狙击手向着在河流上空摇晃地向他们慢慢爬行前进的红军射击。第一个战士中了弹，掉到了下面的急流中，接着又有第二个、第三个。终于有一个红军战士爬上了桥板，拉开一个手榴弹，向敌人碉堡投去，一掷中的。敌人把煤油倒在桥板上，开始烧了起来。但是这时已有二十个左右红军匍匐向前爬了过来，把手榴弹一个接着一个投到了敌军机枪阵地。

突然，他们在南岸的同志们开始兴高采烈地高呼：“红军万岁!革命万岁!大渡河三十英雄万岁!”原来白军已经仓皇后撤!进攻的红军全速前进，冒着舔人的火焰冲过了余下的桥板。纵身跳进敌人碉堡，把敌人丢弃的机枪掉过头来对准岸上。

于是更多的红军蜂拥爬上了铁索，扑灭了火焰，铺上了新板。不久，在安顺场过了河的一师红军也出现了，对残余的敌军阵地展开侧翼进攻，一两个小时之内，全军就兴高采烈地一边放声高唱，一边渡过了大渡河，进入了四川境内。在他们头顶上空，蒋介石的飞机无可奈何地怒吼着，红军发疯一样向他们叫喊挑战。在“共”军蜂拥渡河的时候，这些飞机企图炸毁铁索桥，但炸弹都掉在河里，溅起一片水花。

安然渡过了大渡河以后，红军进入了相对来说是自由天地的川西，因为这里的碉堡体系还没有完成，主动权基本上操在他们自己手里。但是战斗之间的困难还没有结束。他们面前还需进行两千英里的行军，沿途有七条高耸的山脉。

红军在大渡河以北爬上了一万六千英尺高的大雪山，在空气稀薄的山顶向西望去，只见一片白雪皑皑的山顶。在过大雪山时，这些衣衫单薄、气血不旺的南方战士不习惯于高原气候，冻死不少。更难的是爬荒凉的炮铜岗，他们可以说是自己铺出一条路出来的，一路砍伐长竹，在齐胸深的泥淖上铺出一条曲折的路来。毛泽东告诉我：“在这个山峰上，有一个军团死掉了三分之二的驮畜。成百上千的战士倒下去就没有再起来。”

他们继续爬山。下一个是邛崃山脉，又损失了许多人马。接着他们过美丽的梦笔山、打鼓山，又损失了不少人。最后在1935年7月20日，他们进入了四川西北的富饶的毛尔盖地区。同四方面军和松潘苏区会合。他们在这里停下来作长期的休整，对损失作了估计，重整了队伍。

九个月以前在江西开始长征时有大约九万武装，现在他们的镰刀锤子旗下只剩下四万五千人。他们交了不少新朋友，也结了不少新怨仇。他们沿途“没收”有钱人的财物作为自己的给养。穷人则受到了保护。红军在云南时从有钱的火腿商那里没收了成千上万条火腿，农民们从好几里外赶来免费领一份，这是火腿史上的新鲜事儿。成吨的盐也是这样分配的。他们从江西带着大量南京的钞票、银洋和自己的国家银行的银块，一路上凡是遇到贫困地区就用这些货币来付所需的物资。

红军告诉我，除了在川西的经验以外，他们到处受到农民群众的欢迎。他们大军未到，名声早就已经传到，常常有被压迫农民派代表团来要求他们绕道到他们乡里去“解放”他们。当然，他们对红军的政纲是很少有什么概念的，他们只知道这是一支“穷人的军队”。这就够了。

在毛尔盖和茂功，南方来的红军休整了三个星期，在这期间，革命军事委员会、党和苏维埃政府的代表开了会讨论未来计划。在毛尔盖与南方来的布尔什维克会师时，徐向前部下约有五万人，因此1935年7月在川西集中的红军全部兵力几近十万人。

不过这两方面军在这里又分道扬镳了，一部分南方来的军队继续北上，余下的就同四方面军留在四川。八月间，以一军团为先锋，江西主力继续北征，把朱德留下在四川指挥。四方面军在这里和西康要多留一年，等贺龙的二方面军来会合后，才向甘肃进军。1935年8月领导红军进入川藏边界的大草地的是指挥员林彪、彭德怀、左权、陈赓、周恩来和毛泽东，江西中央政府的大部分干部和党中央多数委员，这时红军大约有三万人。

在他们面前的那条路程最危险紧张，因为他们将经过藏族人部落和川康一带好战的游牧的藏族人所居住的荒野地带。红军一进入藏族地带，就第一次遇到了团结起来敌视他们的人民，他们在这一段行军途中所吃到的苦头远远超过以前的一切。他们有钱，但是买不到吃的。他们有枪，但是敌人无影无踪。他们走进浓密的森林和跨过十几条大河的源流时，部族的人就从进军途上后退，坚壁清野，把所有吃的、牲口、家禽都带到高原去，整个地区没有了人烟。

但是沿途两旁一二百码以外就很不安全。许多红军想去找头羊来宰，就没有再回来的。山区的人民躲在浓密的树丛中，向进军的“入侵者”狙击。他们爬上山去，在红军鱼贯经过又深又窄的山口只能单行前进时，就推下大石头来压死他们和他们的牲口。这里根本没有机会解释什么“红军对少数民族的政策”，没有机会结成友好的联盟!藏民的女酋长对不论哪种汉人，不分红、白，都有不共戴天的宿怨。谁帮助过路的人，她就要把他活活用开水烫死。

由于不抢就没有吃的，红军就不得不为了几头牛羊打仗。毛泽东告诉我，他们当时流行一句话叫“一条人命买头羊”。他们在藏民地里收割青稞，挖掘甜菜和萝卜等蔬菜，据毛泽东说，萝卜大得可以一个“够十五个人吃”。他们就是靠这种微不足道的给养过大草地。毛泽东幽默地对我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外债，有一天我们必须向藏民偿还我们不得不从他们那里拿走的给养。”他们只有俘获了部族人以后才能找到向导引路。他们同这些向导交上了朋友，出了藏族境界之后，许多向导继续参加长征。有些人现在是陕西党校的学员，有朝一日可能回到本土去向人民解释“红汉”和“白汉”的不同。

在大草地一连走了十天还不见人烟。在这个沼泽地带几乎大雨连绵不断，只有沿着一条为红军当向导的本地山民才认得出的像迷宫一样的曲折足迹，才能穿过它的中心。沿途又损失了许多牲口和人员。许多人在一望无际的一些水草中失足陷入沼泽之中而没了顶，同志们无从援手。沿途没有柴火，他们只好生吃青稞和野菜。没有树木遮阴，轻装的红军也没有带帐篷。到了夜里他们就蜷缩在捆扎在一起的灌木枝下面，挡不了什么雨。但是他们还是胜利地经过了这个考验。

红军现在到达了甘肃边境。前面仍有几场战斗，任何哪一仗如果打败，都可能是决定性的失败。在甘肃南部部署了更多的南京、东北、回民军队要拦阻他们，但是他们还是闯过了所有这些障碍，在这过程中还俘获了回民骑兵的几百匹马。他们筋疲力尽，体力已达到无法忍受的程度，终于到达了长城下的陕北。1935年10月20日，即他们离开江西一周年的日子，一方面军先锋部队同早在1933年就已在陕西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小小根据地的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军会师。他们现在只剩下了二万人不到。

长征的统计数字是触目惊心的。几乎平均每天就有一次遭遇战，总共有15个整天用在打大决战上。路上一共368天，有235天用在白天行军上，18天用在夜间行军上。剩下来的100天——其中有许多天打遭遇战——有56天在四川西北，因此总长五千英里的路上只休息了44天，平均每走114英里休息一次。平均每天行军71华里，即近24英里，一支大军和它的辎重要在一个地球上最险峻的地带保持这样的平均速度，可以说近乎奇迹。

红军一共爬过18条山脉，其中5条是终年盖雪的，渡过24条河流，经过12个省份，占领过62座大小城市，突破10个地方军阀军队的包围，此外还打败、躲过或胜过派来追击他们的中央军各部队。他们开进和顺利地穿过6个不同的少数民族地区，有些地方是中国军队几十年所没有去过的地方。

不论你对红军有什么看法，对他们的政治立场有什么看法，但是不能不承认他们的长征是军事史上伟大的业绩之一。在亚洲，只有蒙古人曾经超过它，而在过去三个世纪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举国武装大迁移。与此相比，汉尼拔经过阿尔卑斯山的行军看上去像一场假日远足。

红军的西北长征，无疑是一场战略撤退，其核心力量仍完整无损，其军心士气和政治意志的坚强显然一如往昔。共产党人认为，而且显然也这么相信，他们是在向抗日前线进军，而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心理因素。这帮助他们把原来可能是军心涣散的溃退变成一场精神抖擞的胜利进军。进军到战略要地西北去，无疑是他们大转移的第二个基本原因，他们正确地预见到这个地区要对中、日、苏的当前命运将起决定性的作用。后来的历史证明，他们强调这个原因是完全对的。这种宣传上的巧妙手法必须看成是杰出的政治战略。在很大程度上，这是造成英勇长征得以胜利结束的原因。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大规模的转移是历史上最盛大的武装巡回宣传。红军经过的省份有两亿多人民。在战斗的间隙，他们每占一个城镇，就召开群众大会，举行戏剧演出，重“征”富人，解放许多“奴隶”，宣传“自由、平等、民主”，没收“卖国贼”的财产，把他们的财物分配给穷人。现在有千百万的农民看到了红军，听到了他们讲话，不再感到害怕了。红军解释了土地革命的目的和他们的抗日政策。他们武装了千千万万的农民，留下干部来训练游击队，使南京军队从此疲于奔命。在漫长的艰苦的征途上，有成千上万的人倒下了，可是另外又有成千上万的人参加进来充实了行列。总有一天有人会把这部激动人心的远征史诗全部写下来。

说实话，如若没有斯诺的记载，对于红军长征所历经的苦难我是不会有这么深切地体验的。好在他们有最好的指挥员，有最坚韧的意志。他们几经挫折而不断奋起，历尽苦难而淬火成钢，最终这场旷日持久的关于理想信念的伟大远征得以胜利结束。红军也在西北胜利会师。

会师之后他们又做了什么？又如何巩固自己的政权的呢？下期我们来聊聊胜利会师以后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