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7月,开国上将陈士榘已进入弥留之际,一直无微不至照顾他的妻子李峥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这辈子最爱的人是谁?”
妻子原本希望得到将军“是你”的回答,但陈士榘喘息着,并用他僵硬的舌头吐出了三个字:“毛泽东!”
陈士榘18岁就跟随毛泽东上了井冈山,他在毛泽东的领导下,一步一个脚印,从普通一兵成长为开国上将,新中国成立后,陈士榘长期担任解放军工程兵司令员,人称“工兵王”,为我国的国防工程、原子弹和导弹基地工程建设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1909年,陈士榘出生于武汉黄土坡的新军工兵营里,他的父亲陈午霆青年时期曾就读清朝的武备学堂,任湖北新军第三十一标营管带,并参加了辛亥革命。
民国成立后,陈士榘举家迁往北京,直到9岁时,才被送回荆门老家,并进入龙泉书院读书。当时的龙泉书院是一所倡办新式教育的学堂,陈士榘在这里受到了进步思想的启蒙,逐渐认识到国力衰弱和政府无能才是人民苦难的根源。
1926年,陈士榘毅然加入当地的农民协会,积极带领同乡青年上街演讲,进行革命宣传,因而遭到反动政府的通缉。1927年4月,18岁的陈士榘不得不离开荆门,来到了武汉参军,成为卢德铭武汉国民政府警卫团第二营的一名新战士,从此开始了他光荣的革命生涯。
1927年9月,陈士榘所在的警卫团被编入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并参加了毛泽东领导的湘赣秋收起义。
起义以后,陈士榘每天都能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人,出没在战士们的行列中,今天在这个连,明天又在另一个连。有的战士还以为他是老百姓,就拉他挑担子。
这个人笑着对战士们说:“我已经给你们挑了好几天了,今天你们连长让我休息休息!”
这时师部的副官杨立三走过来告诉大家:“他是毛泽东同志,是中央派来的毛委员!”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从此陈士榘认识了毛泽东。
起义部队在向井冈山进军时,毛泽东发现,凡是拥有一定数量党员的连队,不但士气高,而且能够有效地监督干部,部队面貌就不一样。他当即作出指示,要发展一批工农骨干入党。
10月15日,毛泽东亲自主持了6名新党员的入党仪式,这是三湾改编后,部队第一次发展新党员,而陈士榘正是这6人中的一位。
人到齐以后,毛泽东首先问大家:“你为什么要加入中国共产党?”
6个人一起回答:“要翻身,要打倒土豪劣绅,要更坚决地干革命!”
毛泽东非常满意,他接着带领新党员宣誓,他读一句,大家也跟着读一句:
“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永不叛党。”
毛泽东的话,从此深深地印在陈士榘的心里,不久以后,他跟着毛泽东一起上了井冈山。
11月28日,工农革命军在攻克茶陵后,召开了工农兵代表大会,成立了党的第一个红色政权——茶陵县工农兵政府。陈士榘当选为士兵代表(谭震林为工人代表,李炳荣为农民代表),成为红色政权中的三个县委常委之一。
一天,毛泽东来到茶陵县政府,开玩笑地对陈士榘说:“士榘啊,你做了县太爷,你也是个‘山大王’哩!”
陈士榘不解地问毛泽东:“毛委员,国民党不是正在驾我们是‘匪’吗?我们为什么还要自称‘山大王’呢?”
毛泽东笑着回答:“我们这个‘山大王’,可不是你们所想的打家劫舍的那个‘山大王’,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红色‘山大王’嘛!”
此后在毛泽东的关心下,陈士榘不断成长进步,历任红一军团司令部作战科科长、教导营营长、第四师参谋长、随营学校校长,逐步走上中高级领导岗位。
在第五次反“围剿”中,陈士榘在红一军团长林彪、政治委员聂荣臻的指示下,直接指挥了温坊战斗。
当时毛泽东受到博古和李德的排斥,已经“靠边站”,游击战的打法也被全盘否定,致使部队屡屡受挫。陈士榘经过思考,决定犯一次“政治错误”,他坚持按照毛泽东的游击战术指挥战斗,取得了歼敌1个旅又1个团共4000人的辉煌战绩,这也是红军在第五次反“围剿”时唯一的一次大胜。
1935年1月的遵义会议后,毛泽东重新回到了党的红军的领导人岗位。他任命陈士榘为教导营营长,把“打前站”、“摸敌情”、“探路情”的艰巨任务交给了他。
二渡赤水后,中央红军为摆脱国民党部队的追击,决定向遵义西南地区转移,陈士榘奉命在赤水河上架桥。但当时部队连续在雨天行军,90%以上的战士脚上都已经溃烂,走路都成问题,更不要说架桥了。
但陈士榘却临危不惧,他亲自带领大家一起干,部队很快完成了架桥任务,得到了毛泽东的高度表扬。
四渡赤水后,毛泽东为掩护主力部队进军云南,指挥部队发起了佯攻贵阳的战斗,为了造成攻打贵阳的假象,他决定先拿下城西的定番,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陈士榘。
陈士榘带领部队在攻城途中,遭到了敌机侦察,他急中生智,一手扯下路边正飘扬着的青天白日旗,让传令兵高高举起,走在队伍前面,大摇大摆地前进。
陈士榘的计策不仅迷惑了敌机,也迷惑了守城的国民党军队,敌军以为是中央军前来增援,还打起了“欢迎中央军”的标语,但陈士榘的部队到了城下时,他们才发现上当受骗,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陈士榘就这样轻松地攻下了定番。
此前毛泽东一直觉得陈士榘是个实在人,但他听说此事后,高兴地说:“陈士榘用兵得法,他也跟敌人搞名堂呢!”
全面抗战爆发后,陈士榘任八路军115师343旅参谋长。在1938年3月17日的一次战斗中,突然日军一发炮弹落在陈士榘的左侧爆炸,把他掀进一个壕沟里,他顿时昏迷过去,当战士们把他抢救回指挥所,只见他全身上下9处负伤,浑身血肉模糊,骨折的左臂上还嵌着弹片。
重伤的陈士榘被送到了后方医院进行治疗。4月22日上午,江青骑马来到医院,给陈士榘送来毛泽东的一封慰问信和200元钱。毛泽东来信文字不多,却言简情深,他要陈士榘安心治疗,早日康复,重返战场。
陈士榘看完信后,眼眶不禁湿润了,他对江青说:“谢谢毛主席的问候与关心,请你告诉毛主席,我会尽快养好伤,绝不辜负毛主席的期望。”
陈士榘非常珍视毛泽东的这封信,但他觉得自己转战南北,说不定哪天就会牺牲,于是他把信交给一位负责宣传的同志保管。但遗憾的是,解放后陈士榘才知道这封信已经在战争年代遗失了,他也为此事后悔了一辈子。
新中国成立后,陈士榘先后担任华东军政大学副校长、军事学院训练部部长、教育长等职务。1952年9月,陈士榘被任命为刚刚成立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司令部第一任司令员。
对于工程兵这个兵种,陈士榘并不陌生,他的出生地新军工兵营是中国最早的专业工程兵部队之一,长征时期他也经常率领部队逢山开道、遇水架桥。他一上任,就表现出了非凡的战略眼光,针对建国初期工程兵分工不明、专业混杂的局面,他决定将工程兵划分为工程工兵团、舟桥工兵团、建筑工兵团3种专业性质,各自按专业分工进行训练和战备。
陈士榘还用了两年的时间,在全国增设了40个工兵团,以满足国防工程需要。这一系列举措的实施,对工程兵的未来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中国工程兵也由此踏上了现代化、正规化的道路。
1956年,党中央和毛泽东开始酝酿“两弹”时,陈士榘就问钱学森:“发展两弹,工程兵能做些什么?”
但钱学森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但陈士榘却坚持认为:搞两弹,工程兵肯定有大量工作要做。
果然到了1957年,军委就决定要筹建导弹实验场,导弹飞出来要有地方落,要看看导弹爆炸的效果,于是军委便将导弹实验基地的建设任务交给了陈士榘。
后来二机部要筹建核试验基地,也提出要工程兵的支持,于是军委又决定导弹试验基地和核试验基地的建设都由工程兵来负责,陈士榘的肩上一下压了两副沉重的担子。
陈士榘把工程兵司令员的工作暂时交给副司令员徐德操代管,然后自己带领一支由30多人组成的专家小分队,率先来到大西北。
当时“两弹”基地都是建在数百公里渺无人烟的戈壁荒漠地带,除了基本生活条件极度匮乏,自然环境更是恶劣到了极点。陈士榘带领大家克服了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高原反应,地冻天寒,吃住艰苦,饮水困难……
陈士榘还非常关心大家的生活,他见有的战士须发长了,便拿理发工具为战士理发。他见技术人员没有工作服穿,常年穿一套棉衣坚持工作,活像“叫花子”,于是马上协调后勤部门为他们发放了500套工作服。
由于长期在戈壁跋涉,陈士榘积劳成疾。在一次勘察时,他的血压骤然升高,眼底出血,情况十分危险,被紧急送往医院。但他等身体稍有恢复,又立刻回到基地,继续带领部队在夜以继日的奋战中,等待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在陈士榘的带领下,广大指战员历经两年艰辛,终于在1960年8月提前3年完成了工程任务。
1960年11月,我国自己制造的第一枚导弹在罗布泊试验基地发射成功!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在罗布泊试验基地爆炸成功!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和创造者之一,这些时刻成为了陈士榘生命中最为荣耀的记忆。
1965年元旦,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新春军民联欢会上,毛泽东一手握着陈士榘,一手指着张爱萍说:“祝贺你们!你们做窝(指陈士榘建基地),他们下蛋(指张爱萍研制两弹),我们中国人说话算数了!你们都立下了大功!”
听了这话,陈士榘掩饰不住地激动起来,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从1952年到1975年,陈士榘连续担任了23年的工程兵司令,这也让他成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兵种部队里任职时间最长的司令员之一。
“文革”爆发后,陈士榘也受到了冲击。1968年2月10日,毛泽东在接见军队的代表时,陈士榘送他走上了主席台,然后自己便准备退下去。但此时毛泽东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手就往前拽,陈士榘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正好站在了毛泽东和林彪中间。
摄影记者们拍下了这张照片,这张照片被刊登后,等于向全社会宣告:毛泽东是要保陈士榘的,陈士榘是毛泽东非常信任的革命领导干部。从此以后,造反派再也不敢找陈士榘的麻烦了。
还有一次,毛泽东当着许多中央领导人的面,拉着陈士榘的手说:“士榘啊,如果要说山头的话,我们还是一个山头的哩,都是井冈山这个山头的嘛!”
毛泽东的这句话成为了陈士榘的另一个“护身符”,使他躲过了后来一次次政治风浪的冲击。
1975年,陈士榘卸任工程兵司令员,担任中央军委顾问,继续为人民军队的建设事业发挥余热。
1995年,陈士榘86岁生日来临之际,有关部门为了给他祝寿,准备找一家好一点的饭店。但陈士榘却拒绝了,他让人送一坛清水祝贺生日,他还说:“当年冯玉祥就一坛清水祝生日,因为清水是人最需要的,也最便宜,为官更要像水一样清白!”
1995年7月22日,陈士榘逝世,享年86岁。
2010年4月14日,按照陈士榘的遗愿,他的骨灰被庄重地安放在了马兰军事基地,这天正是他诞辰101周年的纪念日,在这里,他又可以看到曾经并肩奋斗的战友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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