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深改·专家对话｜陈珊珊：农交所是城乡统筹发展的重要纽带

农交所这个平台首先是一个资源的聚集地，其次是农村资源的价值发现地，第三是城乡同步发展的一个纽带。

——陈珊珊 武汉农村综合产权交易所（简称：武汉农交所）总经理

据新华社报道，2013年7月22日，习近平来到武汉农村综合产权交易所，了解涉农产权交易尤其是土地流转交易情况。他说，这是有益探索。如何在坚持农村土地集体所有性质的前提下完善联产承包责任制，既保障基本农田和粮食安全，又通过合乎规范的流转增加农民收入？一系列问题在下一步改革中要好好研究。

多年过去，“三权分置”的地方探索上升为中央政策，武汉农交所也探索出了“交易——签证——抵押”的农村产权交易模式。截至2021年底，武汉农交所产权交易金额达220多亿元，发放农村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61亿多元。近日，红星新闻记者专访了武汉农交所总经理陈珊珊。

红星新闻：一提到农村产权这个改革，首先想到的就是武汉农交所，当时一个大的背景是怎样的？

陈珊珊：为什么说我们是改革的先锋地、发源地，这个可能主要是我们提出了土地经营权的“三权分置”，以及土地经营权的抵押融资模式，还有我们市场的“六统一”模式。从这几个模式来说，我们武汉农交所当时是走在最前面的。最初不叫“三权分置”，我们叫“三权分离”，后面上升到国家层面，就确定为“三权分置”。

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来我们所考察。向总书记汇报时，我们讲的还是“三权分离”，就是土地的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这三块可以分开、分离，在这个基础上做了创新。既然分离了，怎样激活农村的活力？能不能把它们拿来做一部分金融产品，让所有者也好、经营者也好，能够有红利分享。提出这样的概念之后，我们就着手研究。那个时候，我们整个的农业生产经营主体，在发展过程中面临的资金瓶颈还是非常大的。农村类、农业领域的金融产品如何创新，应该说当时全国各地都在开展研究。

红星新闻：农交所成立后，经历了一个怎样的发展过程？

陈珊珊：我们在设立的时候，借鉴了其他地方的经验，包括我们的交易品种、制度建设、监管机构，还有市区乡三级市场体系。在最初设计的时候，讨论、考虑得还是比较充分和全面，有未来10年到20年的发展规划。

因为农村资源品面比较大，经过这十多年的发展，包括这几年出台的中央一号文件，在农业技术方面结合现在的农业发展，农村产权品类又有更多的变化，包括农产品、人力资源，还有集体的工程类等。随着这十多年农村的发展，不断有新的东西进来。

我们也结合业务，需要不断完善已有的制度。比如说“三权分置”，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赋予农民更多财产权利，建立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市场，推动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公开、公正、规范运行。但是真正的“三权分置”这个概念确立，是2016年（注：2016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完善农村土地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分置办法的意见》）。

红星新闻：目前，我们农交所的交易品类里占比最大的是什么？

陈珊珊：主要还是土地类，包括土地经营权、养殖水面承包经营权，还有四荒地使用权，这三块算是占比最大的。

但因为武汉市开展农村产权交易较早，又受限于自己的资源禀赋，不像一些农业大市，土地的资源有限。应该说这几年武汉农交所这一块业务慢慢在减少，前几年土地大批量流转已经基本上超过60%，剩余的是一些比较零散的土地。

我们也是逐步在突破其他品类的交易，也有一些法律政策上的限制，随着深化改革的不断进行，慢慢增加其他品类的占比。

现在村集体资产的进场，包括资产、资金、资源这三块，我们希望能够通过各种渠道发挥平台的功能。第一种渠道，就是通过我们现有的可以进场交易业务的发展，来支持村集体经济的发展。另外，我们正在推一个新的金融工程，想吸引一些社会资本参与，把我们集体资产盘活，跟我们村集体绑定一起发展，实现我们的资源资本化。通过改革、改制，把我们村集体的企业真正引入到市场化的游戏规则里面来，能够让它从原来的小、分散，慢慢做大、做规范。当然，我们目前只是画了一个蓝图，中间还有一些需要攻克的地方。

红星新闻：从目前来讲，抵押融资是不是我们业务里边比较大的一块？

陈珊珊：农交所的定位是一个交易平台。金融是我们延伸出来的服务，但这个延伸服务一定是有利于交易业务发展的。

前面的交易环节交易完了，我们发证，对方有需求，后面才是抵押。在这个交易环节，我们会做客户需求调查，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会跟合作的一些金融机构做业务推荐。银行会基于流转地块的价值、地上附着物的价值，还有企业的基本经营状况以及资信情况来作出评估。金融机构有他们的评价方式，这个我们不能够做任何干预。

像武汉这边，土地流转非常多，并且需求也非常大。有时候可能一个项目需要大批量的资金周转,这种时候一定要有配套金融支持。我们发现了交易鉴证书的金融属性，（要考虑）怎么把这个金融属性发挥得更好，用来反哺农业经营主体的生产，这就是我们的初心。

这么多年来，从最开始一两家到现在十几家银行，我们跟各大金融机构对接，讨论能否在整个农业类的授信板块里，以经营权抵押贷款作为重点来做。我们希望把银行资源集中到我们平台来，为社会经营主体的交易双方提供更多衍生服务。

红星新闻：我们农交所如何收费？如何去理解这样一个公益性机构的功能？

陈珊珊：我们主要还是公益性的。对农户所有土地经营权的转让，采取自愿的原则，你可以选择到中心交易，也可以自己去交易，没有强制要求。对涉农经营主体，比如像家庭农场、农户、合作社，我们是免收费用的；只是对土地流转受让方，也就是社会企业收点费用，严格按照规定，一亩地收5元，几乎等于没有。到我们交易所交易，我们会发交易鉴证书，通过这种鉴证之后，如果有金融服务需求的话，会提供衍生服务。

这几年，我感觉这个平台其实可以用三句话总结。首先，它就是一个资源的聚集地；其次，是价值发现地，农村资源的价值发现地；第三，它是城乡同步发展的一个纽带，城乡互动吧。我认为就是这三个功能。我们这个交易平台，一手跟农民打交道，一手跟社会资本打交道，就是一个纽带。只有两端连接起来，才能够实现城乡统筹发展。再说深一点，因为交易所的定位是一个要素市场，我个人感觉在乡村振兴过程中，这个板块是不可或缺的，它绝对会起到一个撬动作用，是农村资源盘活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石，是我们城乡统筹发展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纽带。

红星新闻：农交所目前仍然是一个区域性机构，你对它的未来还有什么期望？

陈珊珊：武汉农交所建设比较早，当时也搭建了市、区、乡三级这样一个体系，所以整个武汉市可以统一起来，但是跨市、跨省业务不具备功能。

现在中央到省市都在构建统一大市场，很多要素类的市场都已经开始启动了，包括现在在建的数据交易中心，都开始做统一大市场建设。农业农村部也好，省农业厅也好，对这块是非常重视的，特别是农业类大数据平台建设，我认为这是一个趋势。

为什么外地的一些东西目前不能在我们这交易？我个人认为，这是因为我们农村产权的定位可能还有点偏差。现在，我们的农村产权交易有一个属地管理的问题。所有的产权交易在农交所进场之前，交易规划也好，项目建设规划也好，它是不是符合当地的发展政策，规划方案首先需要当地主管部门审批。很多部门都在提倡大数据管理，数据统起来了，市场的这些问题就可以解决。建设统一大市场，一定要致力于市场要素化配置，一定要让要素走向市场。我个人认为随着农村深化改革的不断深入，就有办法去解决它，这一部分的市场量还是非常大的；市场的很多发展也会随着农村改革的不断深入来推进。

涉及农村产权，管理的部门比较多，除了农业部门，还有房产部门、自然资源部门等，这些都要联动起来，给市场发展创造一个更宽松的环境，联合发力让市场建设得更好。农村产权交易为什么不能够像城市要素市场一样活跃？这是我们一直期望看到的，它依然需要不断探索、逐步完善，需要我们不断深化改革、不断地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