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孟凡君：天书入地，梁山座次有猫腻

撰稿：孟凡君

演播：周健

喜马拉雅的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孟凡君。我们今天继续进行传世名著《水浒传》第七十一回的解读。

这一回的回目是：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座次。其中比较玄幻的部分是，天上竟然掉下一块有字的石板，上面竟然是梁山好汉的座次排序表！

古人云：“天工，人其代之。”意思是说，上天的工作是由人来代替完成的。因此，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回知道，天上固然可以往地下掉陨石，但绝对不会掉一个单位的领导干部职务次序表。而且，在这一回的开篇，作者还别有深意地加了一首诗，里面有“堂堂一卷天文字，付与诸公仔细看”的提示，这就耐人寻味了。

确实，如果我们仔细品读，就会看出：这个梁上好汉排座次的天书，是宋江、吴用等人搞出来忽悠人的。其中的破绽主要有以下两处——

第一处，梁山好汉的座次表中，竟然没有天王晁盖的位置

早在智取生辰纲之时，晁盖就曾做过“北斗七星落屋顶、斗柄小星化白光”的梦，吴用立即断定，这是“应天垂象”：七星指的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和三阮兄弟，而化白光的小星指的是白胜。可见，在这个时候，晁盖也是上应天星的。但是，在这一回上天降下的梁山好汉座次表上，从吴用到白胜依然上应天星，但却没有了晁盖的排名。换言之，连小混混儿白胜都是地煞星中的一员，但梁山的前大头领晁盖晁天王却什么都不是。

如果用“人已去世，说也无益”来解释，也未尝不可。但既然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是应天意而聚，而晁盖又是他们的头领，若对晁盖只字不提，恐怕也说不过去。

二处，梁山的后续人事安排，多处违反了天降座次表的顺序。

宋江看了天书，对众头领说道：“鄙猥小吏，原来上应星魁。众多弟兄……都已分定次序。众头领各守其位，各休争执，不可逆了天言。”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我虽然是一个小小的押司，但上天却让我做你们的头儿，你们必须听天由命，不能乱来。

总体上看，宋江对众人的任命是人尽其才，各得其所。但是，如果我们仔细地比对一下，在相同的领域内，宋江对众人的任命排名，与上天降下的座次表上的次序，就产生了诸多错乱和偏差——

首先，任命的马军五虎将的次序有点儿乱套。马军五虎将分别是：在三十六天罡星中排第五的关胜、排第六的林冲、排第七的秦明、排第八的呼延灼，还有排第十五的董平。董平一跃而上，越过了排第九的花荣。

其次，马军八骠骑的次序也出现了错乱。这八骠骑分别是：在三十六天罡星中排第九的花荣、排第十八的徐宁、排第十七的杨志、排第十九的索超、排第十六的没羽箭张清、排第十二的朱仝、排第二十三的史进，排第二十四的穆弘。可以看出，排第九的花荣被莫名其妙地降级，而徐宁、杨志、索超、张清和朱仝五人的排序，有的颠倒，有的错乱，完全背离了天书上的次序。

再次，十名步军头领的任命也是乱的。这十位头领的名单分别是：在三十六天罡星中排第十三的鲁智深、排第十四的武松、排第二十一的刘唐、排第二十五的雷横、排第二十二的李逵、排第三十六的燕青、排第三十二的杨雄、排第三十三的石秀、排第三十四的解珍，和排第三十五的解宝。可以看出，李逵被后置了一个位次，而燕青却被提前了四个位次。

常言道：“魔鬼在细节中。”通过对梁山好汉的座次表和人事任命表的对照，我们不难看出，人事任命的位次落后于天书中次序的人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花荣，与宋江自幼相交的铁哥们儿；另一个是李逵，是宋江的铁杆心腹。而燕青作为卢俊义的仆人，被列在三十六天罡星之末，在具体的人事任命中又直接超越了排在他前面的四个好汉，已经给足了卢俊义面子。

但是，在后来梁山好汉攻打蕲（qi2）州城时，宋江所率领的将领中，前五位的排序是：吴用、公孙胜、林冲、花荣、秦明。这样，在座次表上排第九的花荣，又超越了原来排第七的秦明。

这就是江湖！

可以说，梁山好汉排座次，不仅让宋江轻巧地忽悠住了这一帮刺头儿，还让宋江把梁山上的第一把交椅，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自己的屁股底下。

但与此同时，宋江也关上了梁山发展壮大的大门，因为一般人会认为，好汉们已经凑足数了，这是天意。

所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新的好汉加入梁山队伍了。

这是宋江始料未及的。

当初，为了张罗招安，宋江受到了晁盖太多的掣肘。现在，宋江通过这一系列的举措，彻底扫清了招安的一切障碍。

这恐怕是宋江排座次的另一个用意。

不过，又令宋江始料未及的是，他虽然清除了晁盖对他的“招安”路线的阻挠，却又意外遭遇了三重阻力——

第一重阻力来自早年结拜的兄弟武松：早年武松在投奔二龙山之前，曾对宋江说起过等待“招安”的想法。但是，听到乐和唱到宋江所写的“望天王降诏早招安”的歌词时，武松突然叫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去，冷了弟兄们的心！”可见，武松从斗杀西门庆开始，到血溅鸳鸯楼，再到聚义梁山泊，一路走州过府，看惯了太多的官府黑暗与罪恶，终于变成了反对招安的第一人。

第二重阻力来自宋江的影子——黑旋风李逵。李逵听到宋江的歌词，便睁圆怪眼，大声叫道：“招安，招安！招甚鸟安！”然后一脚把桌子踢得粉碎。气得宋江要将李逵推出斩首。可见，不长脑子的李逵，满脑子都是打东京、夺鸟位、杀鸟皇帝，与他在浔州城牢里当差，见惯了官场的龌龊，有着很大的关系。

第三重阻力来自宋江礼敬为师的花和尚鲁智深。鲁智深听到宋江主张招安时，便说道：“只今满朝文武，俱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俺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各去寻趁罢。”意思是，你们要去招安，我就走。可见，憨直粗鲁的鲁智深，在刚出家时虽然也曾贪慕过寺院中的小职位，但后来终于放下了名利之心，活成了明白人。

接下来，宋江便开始了“只愿早早招安”的各项安排，然后波澜壮阔的梁山事业从此便走上了覆灭的道路。

讲到这个地方，我们不得不提一下金圣叹。他批注《水浒传》之余，认为《水浒传》的故事发展到第七十一回，已经达到了圆满的境地，因此他删掉了《水浒传》第七十二回之后的内容，给我们留下了七十一回版的《水浒传》。

对于喜欢大团圆的中国人来说，金圣叹把《水浒传》拦腰一刀，确实在结构上砍出了一个“大团圆”。

但是，作者创作《水浒传》的初衷，就是要描绘宋江之流是如何葬送了梁山大业的。从这一角度说，金圣叹腰斩《水浒传》，尽管在某种程度上让《水浒传》家喻户晓，却是罪莫大焉！

如果我们细细地阅读后面内容，我们就会品读到作者的初衷。

本回到此为止，下回精彩继续！

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