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回来了。老李知道自己的罪名快判定了,可是心中反觉得痛快些,“看看小赵的,也看看太太的,”他心里说。生命似在薄雾里,不十分黑,也不十分亮,叫人哭不得笑不得。应当来些日光;假如不能,来阵暴风也好吹走这层雾;“看看小赵的!”
小赵是所长太太的人,可是并不完全替所长守着家庭间的秘密。可以说的他便说些给同事们听,以便博得大众的羡慕与尊敬。就是闹到所长耳中去,小赵也不怕;不但是所长的官,连所长的命,全在所长太太手里拿着:小赵是所长太太的人,所谓办公便是给她料理私事,小赵不怕。他回来了,全局的人们忽的一齐把耳朵立起来,嘴预备着张开,等着闻所未闻,而低声叹气。说真的,所谓所长太太的私事,正自神秘不测的往往与公事有关系,所以大家有时候也能由小赵的口中讨得些政治消息。小赵回来的前两天中,都被大众这种希冀与探听给包围住:虽然向老李笑了笑,歪了歪头,可是还没得工夫正式来讨伐。老李等着,好似一个大闪过去,等着霹雳。
应当先警告太太一声不呢?老李想:矫正她的鞠躬姿式,教给她几句该说的话?他似乎没有这种精神去教导个三十出头的大孩子。再说,小赵与其他同事的一切全是无聊,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呢?爱怎样怎样:没意义!他看着太太作饭,哄孩子,洗衣裳,觉得她可怜。自己呢,也寂寞。她越忙,他越寂寞。想去帮助她些,打不起精神。小赵还计划着收拾她!她可怜:越可怜越显着不可爱,人心的狠毒是没办法的!他只能和孩子们玩。孩子们教给他许多有奇趣的游戏法。可是孩子们一黑便睡,他除了看书,没有别的可作。哼哼几句二黄,不会。给她念两段小说?已经想了好几天,始终没敢开口,怕她那个不了解,没热力,只为表示服从的“好吧”。
“我念点小说,听不听?”他终于要试验一下。
“好吧。”
老李看着书,半天没能念出一个字来。
一本新小说,开首是形容一个城,老李念了五六页,她很用心的听着,可是老李知道她并没能了解。可笑的地方她没笑。老李口腔用力读的地方,她没任何表示。她手放在膝上,呆呆的看着灯,好像灯上有个什么幻象。老李忽然的不念了,她没问为什么,也没请求往下念。愣了一会儿,“哟,小英的裤子还得补补呢!”走了,去找英的裤子。老李也愣起来。
西屋里马老太太和儿媳妇咯罗咯罗的说话。老李心里说,我还不如她呢,一个弃妇,到底还有个知心的婆婆一块儿说会子话儿。到西屋去?那怎好意思!这个社会只有无聊的规禁,没有半点快乐与自由!只好去睡觉,或是到四牌楼洗澡去?出去也好。“我洗澡去。”披上大衣。
她并没抬头,“带点蓝线来,细的。”
老李的气大了:买线,买线,买线,男人是买线机器!一天到晚,没说没笑,只管买线,哪道夫妻呢!
洗澡回来,眉头还拧着,到了院中,西屋已灭了灯,东屋的马少奶奶在屋门口立着呢。看见他进来,好像如梦方醒,吓了一跳的样子,退到屋里去。
老李连大衣没脱,坐在椅子上,似乎非思索一些什么不可。“她也是苦闷,一定!她有婆母,可是能安慰她吗?不能。在一块儿住,未必就能互相了解。”他看了太太一眼,好像为自己的思想找个确实的证据。“夫妇还不能——何况婆媳!”他不愿再往下想,没用。喝着酒,落着泪,跟个知己朋友畅谈一番,多么好!谁是知己?没有。就是有,而且畅谈了,结果还不是没用?睡去!
一夜的大风,门摇窗响,连山墙也好像发颤。纸棚忽嘟忽嘟的动,门缝一阵阵的往里灌凉气。什么也听不清,因为一切全正响。风把一切声音吞起来,而后从新吐出去,使一切变成惊异可怕的叫唤。刷——一阵沙子,呕——从空中飞过一群笑鬼。哗啷哗啦,能动的东西都震颤着。忽——忽——忽——,全世界都要跑。人不敢出声,犬停止了吠叫。猛孤丁的静寂,院中滚着个小火柴盒,也许是孩子们一件纸玩具。又来了,呕——呼——屋顶不晓得什么时候就随着跑到什么地方去。老李睡不着。乘着风静的当儿,听一听孩子们,睡得呼吸很匀,大概就是被风刮到南海去也不会醒。太太已经打了呼。老李独自听着这无意识的恼人的风。伸出头来,凉气就像小锥子似的刺太阳穴。急忙缩回头去,翻身,忍着;又翻身,不行。忽——风大概对自己很觉得骄傲,浪漫。什么都浪漫,只有你——老李叫着自己——只有你不敢浪漫。小科员,乡下佬,循规守矩的在雾里挣饭吃。社会上最无聊最腐臭的东西,你也得香花似的抱着,为那饭碗;更不必说打碎这个臭雾满天的社会。既不敢浪漫,又不屑于作些无聊的事。既要敷衍,又觉得不满意。生命是何苦来,你算哪一回?老李在床上觉得自己还不如一粒砂子呢,砂子遇上风都可以响一声,跳一下;自己,头埋在被子里!明天风定了,一定很冷,上衙门,办公事,还是那一套!连个浪漫的兴奋的梦都作不到。四面八方都要致歉,自己到底是干吗的?睡,只希望清晨不再来!
老师忙啥去了?(眼巴巴的等着)
老李现在真是无奈, 无奈来源于老婆配不上他,他有工作,能挣钱,老婆没有,他能识字,会看书,老婆连他读的什么都听不懂。 老李当初结婚的时候,就应该找一个精通琴棋书画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啊,当初您为什么没找那样的? 他的两个孩子没像牛天赐的奶妈季妈家的孩子那样饿死,而是活的壮壮的,好好的,这和他老婆肯定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饿死一个,再病死一个,那老李的无奈也就迎刃而解了。
听友98135364 回复 @大卫科波菲尔的老姨婆: 人就是这样,平淡了就想要点深度。但是一旦坎坷了又仅仅只要平淡就好。
老李气死人,你就不能从最简单的教媳妇,多和媳妇沟通,不想想媳妇也孤独,来到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北平,你还看不起人家,
独狼_cyz 回复 @听友393398430: 应该是父母给安排的婚姻,但老李是个读书人,做科员,一直想追求心里的那点诗意,而这个诗意偏偏是李太太所没有的,俩人除了共同孕育一双儿女,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愿主播早日康复!
喜欢董老师的播音,将各个人物都演活了似的!期盼董老师早日康复🙏!
主播好了没啊,早日康复
老师生病了?愿早日康复!
我这眼巴巴的等着呢,董老师怎么不更了呢,一只靴子落了地儿,另一只什么时候落呢,这让我百爪挠心的
祝董老师早日康复,保重身体。
各位听友,我回来了 真对不住大家,一开新专辑身体就出状况 感谢各位忠实听友这段时间的关心,我出院又休息了半月,现在已经基本康复了。生命中又多了一段经历,相信这也会帮助我更好的诠释作品 好了,我们继续老舍先生的作品《离婚》…
1319988dkbd 回复 @董启言: 董老师,安康就好,您的粉丝们也放心了,健康快乐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