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2)

祝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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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下午,我到镇的东头拜访一个朋友,走出来,就在河边遇见她(祥林嫂);而且见她瞪着的眼睛的视线,就知道(明明)是向我走来的。我这回在鲁镇所见的人们中,改变之大,可以说无过于她的了:五年前的花白的头发,即今已经全白,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下端开了裂;她分明已经纯乎是一个乞丐了。

我就站住,预备她来讨钱。

“你回来了?”她先这样问。

“是的”

“这正好。你是识字的,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我正要问你一件事——”她那没有精彩得眼睛忽然发光了。

我万料不到她却说出这样得话来,诧异的站着。

“就是——”她走进两步,放低了声音,极秘密似的切切的说,“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

我很悚然,一见她的眼盯着我,背上也就遭了芒刺一般,比在学校里遇到(触不及防)(不及预防)的临时考,(而)教师又偏是站在身旁的时候,惶急得多了。对于魂灵得有无,我自己是向来毫不介意的;但在此刻,怎样回答她好呢?我在极短期的踌躇中,想,这里的人照例相信鬼,然而她,却疑惑了,——或者不如说希望:希望其有,又希望其无。。。。。。,人何必增添末路的人的苦恼,为她起见,不如说有罢。

“也许有吧,——我想”我于是吞吞吐吐的说。

“那么,也就有地狱了?”

“阿!地狱?”我很吃惊,只得支吾着,“地狱?——论理,就该也有。——然而也未必,。。。。。。谁来管这等事。。。。。。”

“那么,死掉的一家的人,都能见面吗?”

“唉唉,见面不见面呢?。。。。。。”这是我已知道自己也不是完全一个愚人,什么踌躇,什么计划,都挡不住三句问。我即刻胆怯起来了,便想全(推)翻过先前的话来,“那是,。。。。。。实在,我说不清。。。。。。其实,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

我乘她不再紧接的问,迈开步便走,匆匆的逃回四叔的家中,心里很觉得不安逸。自己想,我这答话怕于她有些危险。她大约因为在别人的祝福时候,搞到自身的寂寞了,然而会不会含有别的什么意思的呢?——或者是有了什么预感了?倘有别的意思,又因此发生别的事,则我的答话委实该负若干的责任。。。。。。但随后也就自笑,觉得偶尔的事,本没有什么深意义,而我偏要细细说过“说不清”,已经推翻了答话的全局,即使发生什么事,于我也毫无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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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听了下自己录,有点匆忙,节奏把握不好,旁白与角色感、角色与角色区分有出来,但还需再练,代入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