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玩辞玩占：小孩子为什么喜欢玩玩具？

大家好！我是张其成。我们都知道小孩子最喜欢的就是玩玩具，我有一个孙子，今年五岁了，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搭积木，拼装成各种各样的东西，他玩的时候全神贯注，有时候嘴里念念有词，有时候又一言不发，玩得不亦乐乎。他拼装出来的东西常常超出大人的想象。其实小孩子在玩中是在学习，是在创造，玩中才可以自由想象，自由发挥，无拘无束。其实我们学《易经》也要这样，要有一种“玩”的心态，这就是《系辞传》说的“观象玩辞”“观变玩占”。

上一讲我讲了《系辞传上》第二章卦爻象和卦爻辞的作用，重点讲了“易”的四种象，今天我接着讲君子怎么运用卦爻象和卦爻辞，请听原文：“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

我先简单解释一下：六爻的变动，代表天、地、人三极的道理。所以君子静处的时候能够心理安稳，因为符合了《周易》的时序；快乐的时候善于玩赏探究，因为符合了卦爻文辞。

先看第一句，“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周易》六十四卦各一个卦是六根爻，实际是两根爻的六次组合，2的6次方等于64，六根爻代表天、地、人三才之道，其中上面两根爻代表天道，下面两根爻代表地道，中间两根爻代表人道。当然这是一般说法，其实不能这么机械地对应。天地人三才之道是统一的，相应的。每一卦都反映天地人的规律和法则。

再看第二句“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是故”是个连接词，连接上一句开启下一句。上一句是说六十四卦可以代表天地人三才之道，而这句则是指学习《易经》之后有什么效果。“君子”可以是普通人或贤人，可以是君主、圣人，总之是学了《易经》的人。

“所居而安者”，“居”本义是居住，这里指静处，不动。这句是说，一个学习《易经》的人在静处、独处时会安心安身，也可以理解为，一个学习《易经》的人无论处于什么地位、居于什么环境，都会安分守己，安于现状，忠于本职。为什么？这是懂得《易经》次序的道理。《易经》的次序分两种，一种是每一个卦六根爻的次序，一种是整个六十四卦的次序，两种次序都反映的是宇宙万事万物发展变化的次序规律。这个次序不仅是时间次序，而且是空间的次序，前者叫时序，后者叫位序，时和位是合一的。如处于某卦某一爻位，在现实生活中处于某一个地位，某个时空点，就要安于这个地位。这就是孔子说的“思不出其位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就要谋其政，要忠于本位，忠于职守。不要嫉妒别人，更不能越位，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如处于六十四卦的某一卦，则要联系前后卦象，把握自己所处的现状，往前回顾自己的过去，往后推测发展未来，一个是一个卦的哪个位上，一个是六十四卦的哪个卦上。六十四卦反映了宇宙万物发展变化的大规律，我们自己不必要去妄动，只要安心安身地去遵循这个规律就可以了，就是叫我们“所居而安者”。

再看第三句“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君子在快乐在动的时候要玩味《周易》卦爻辞。这一句是对前一句的递进，前一句偏于静处、身安，这一句偏于动态、心乐。前一句是观卦爻的位序，这一句是玩味卦爻的文字。“玩”这个字很有意思，一般解释为仔细研究、深入研读，这种解释没有把“玩”字的味道说出来，玩是玩耍，是好玩，不辛苦，不执著，而一般地读书是越深入越辛苦，所以读书往往和辛苦连在一起，比如“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用了“苦”字，而这里用了一个“玩”字，就一扫这种苦寒之气，变得开心快乐起来，玩耍人人都喜欢的，是会越玩越开心的。所以君子读《易经》是越读越开心，越读越有乐趣。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比一般人读得更细心、更深入。

易之序，可以让人“居而安”；爻之辞，可以让人“乐而玩”。一个人静处时能“居而安”、工作时能“乐而玩”，这个人就一定是一个无忧君子了。

这一章最后总结君子怎样学《易》用《易》：“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这一句意思是：所以君子平时居处的时候就观察《周易》的卦象，把玩、玩味它的文辞。行动的时候就观察《周易》的变化，而玩味它的占卜，所以做到这一点就能够得到上天的保佑，吉祥而无所不利。

这两句是承接着上两句“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而来的，但不同的是君子学易无论安静还是行动都有一个“玩”字，安静的时候要“观象玩辞”，行动的时候要“观变玩占”。当年孔子就是这样，根据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周易·要》篇的记载，“夫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橐”，说的是孔子到了老年的时候特别喜欢《易经》，在家的时候，把《易经》放在席边，行走在外面的时候，把《易经》放在袋子里。槖，tuó，是小而有底的袋子。这样可以随时开读，说明孔子读易已经达到痴迷的程度。如果不好玩，不会到达这种程度。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孔子读出别人没有发现的东西，孔子发现，一般人只把它当做“卜筮之书”来读，而孔子与史巫不同，他发现《易经》里原来有“古之遗言”，有更深刻的“德义”，他提出“后其祝卜，观其德义”，要把占卜放在后面，要从中看出德义——深刻的思想义理，这八个字彻底改变了人们对《易经》这本书的传统认识。根据《史记》记载，孔子“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他反复翻读，连编书的牛皮绳都断掉了多次。孔子曾慨叹说：“假吾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说明学懂《易经》不会犯人生大错。这里孔子说：“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要观察卦爻象符号玩味卦爻辞文字，要观察卦爻象的变化玩味卦爻占卜，不能执着，不能拘泥。一个“玩”字奥妙无穷。

我想起王阳明，他34岁被太监刘瑾诬陷，被贬到贵州龙场，当时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一般人肯定受不了，甚至自杀了，可王阳明不仅没自杀，反而悟出来心学，为什么？因为学《易经》，他把自己住的地方叫着“玩易窝”，有了这种玩耍的心态，还会自杀吗？他从《易经》玩出了什么？玩出了心学，他写过一首《读易》诗，其中有一句：“瞑坐玩羲《易》，洗心见微奥。”闭目静坐，潜下心来慢慢玩味伏羲易经，心被洗得干干净净，于是发现了微妙奥秘。所以看《易经》卦爻辞千万不能太执着，要以轻松、忘我的态度去玩味其中的奥妙。王阳明通过“瞑坐玩羲《易》”，发现“易”就是心，就是良知，他说：“良知即是易，其为道也屡迁”“此道至简至易的，亦至精至微的。”他还发现乾卦《文言传》“知至至之，知终终之”其实就是“知行合一”……

总结一下，《系辞传》第二章首先是追溯了《周易》的创作过程，然后说明《周易》卦爻象和卦爻辞所象征的四种意义，接着就强调了君子学习《周易》用《周易》的方法以及功效，应该观象玩辞，观变玩占，只有这样才能判断吉凶、趋吉避凶，得到天道的保佑，“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最后，我们把第二章朗读一下：“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刚柔相推而生变化。是故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忧虞之象也。变化者，进退之象也。刚柔者，昼夜之象也。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