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刚柔相摩：舌头和牙齿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

大家好！我是张其成。你有过牙齿咬了舌头的遭遇吗？那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但那毕竟是反常现象。正常情况下牙齿和舌头是分工合作的模范。一大块美味的肉放进嘴里，牙齿用它的锋利刚硬把肉咬碎，舌头用它的柔软搅拌品尝味道，它们只有相拥相助才能充分咀嚼食物，以优美的姿态送进胃里。牙齿和舌头的分工合作，被《系辞传》提升为哲学，叫“刚柔相摩”。

我们已经学过了《周易·系辞传上》第一章的前四句，“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今天我们再来学习第五句：“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这一句意思就是：在天上的成为象，在地上的成为形，变化就出现了。“变化见矣。”“见”应该读作“现”，“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见”就是“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见”就是“现”。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我们现在说的“形象”这个词，是形和象连用的，形象就是能看到的、能感受到的具体事物，但分开来说，“形”和“象”又是有区别的。在天上的叫“象”，天上有什么？有日月星辰，风云雷电等等，这些东西是我们能见到、感觉到但是不能触摸、不能接触，这叫作“象”。地上的叫“形”，比如山川、河流、草木，万物，这些都是有形体的，实实在在的，可以见到，可以捉摸到、实际接触的。

上世纪90年代我在北京大学做哲学博士，写的博士论文就是《象数哲学研究》，后来出版了一本书叫《象数易学》，我认为中国人的思维偏于“象思维”，当然准确地说应该叫“象数思维”；西方人的思维偏向于“形思维”。

“象”和“形”比较而言，“形”是有形、实在的、能接触到的，“象”偏于无形，虚幻。古人要了解天上的事物只有靠仰望、观察，并不能真实接触到它的存在。“象”有点虚幻、偏于动态，“形”偏于静态。老子说“大象无形”，老子说的“大象”就是“道”，道是无形的。中国人说的“气”，就是一种“象”，你抓不住也看不到这个气，虽然无形，但能感觉到。还有中医讲的脏象、脉象、舌象，虽然不是具体的可以测量的形体，但却能通过望闻问切感觉到。

《系辞传》说：“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是在强调事物的变化，无论是天上的象还是地上的形，都是变化的。天上太阳月亮东升西降，一年四季温热凉寒，还有天气风雨阴晴等，始终都是运动变化的。大地上的形也是变化的，山川、草木，也是变化的。从这些形、象中显现出来事物变化的道理，隐藏着事物变化的自然规律。比如天上的日月运行、大地万物生长的过程都是周而复始的，这就是事物发展循环变化的规律。《易经》就是用卦爻符号展现了事物发展变化的大规律。所以卦爻符号就叫卦象爻象。

我们现代人所处的时代所遇到的无论是有形的东西还是无形的东西，其实都是变化的，佛家说“无常”。比如年轻人会遇到工作变迁、职场竞争、职务升降，还有情感的变化，有的人恋爱受挫，失恋分手，这都是常态，《周易》告诉我们万事万物都是变化的，变化是一种常态。那么有没有不变的呢？当然有。《周易》了不起的就是告诉我们万事万物都是变化的，但也有不变的，就是“终极”时不变的。《易经》开头说的“元亨利贞”，“元”是不变的，“元”是终极的东西。请大家好好思考一下，人生什么东西是不变的，什么东西是元？我们做的事业当中什么是“元”是不变的，把这个想透了，我们人生就通透了。其实我们学习《周易》就是要找到不变，随机应变，最后回归至简至易。变易、不易，再加上“简易”，合称为“三易”，找到“不易”随时“变易”回归“简易”，人生就达到幸福境界了。

《周易·系辞传》第一章的前五句都以“矣”字结尾：“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这五句话构成一组排比句。在这五句之后，《系辞传》做了一个总结：“是故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意思就是：所以阳刚和阴柔相互推摩，八卦相互激荡；以雷霆鼓动世界，以风雨滋润万物。

“刚柔相摩，八卦相荡”，刚柔这里特指阳爻和阴爻，阳爻和阴爻是《易经》的最基本符号，阳爻是一长线，阴爻是两短线。《易传》称呼这两个符号不叫阳爻和阴爻，而叫刚爻和柔爻，刚爻和柔爻的三次组合就是八卦，2的3次方等于8；刚爻和柔爻的六次组合就是六十四卦，2的6次方等于64。刚爻和柔爻的相互推摩构成八卦。八卦其实就是四对阴阳，也是相互激荡、相反相成的。从阴阳推出八卦，再从八卦推出万事万物，可以发现万事万物都是相对的，相对的事物都是有反向作用的，正是这种对立的反向作用，恰恰能激发出新的更大的能量。这里描述的是天象的推摩激荡的景象，天空乌云翻腾，电闪雷鸣，世界为之鼓动；天空风雨交加，雨洒大地，万物得以滋润。“鼓之以雷霆”是阳刚，“润之以风雨”是阴柔。有刚就有柔，刚柔相随，阴阳相摩、相荡、相推、相感，就产生了万事万物的各种变化。

“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这两句让我想起伟大领袖毛泽东的名字，毛泽东字润之，就是取自这两句，泽为兑卦，东为震卦，震为雷，鼓之以雷霆，以雷霆万钧之力鼓动世界；字润之，是润之以风雨，以风雨滋润万物，滋润人民。名和字，一刚一柔，互为补充，阴阳中和，十分完美！

讲到这里让我想起取名字，我遇到不少人都说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想让我给他改个名字，我就对他说：改名不如改心。一个人的名字对人的一生固然有影响，但最重要是改变自己的心理、心智、心灵，一个人的命运就取决于这个人的心。再说一个成年人是很难改身份证名字的，对那些名字实在不好的，有一个办法，就是取一个字，也就是“表字”。古代婴儿出生以后由父母取一个名；只有成年以后才取字。古人起名取字方式有很多种，但最常见的有两种：一种是取和名的含义相同相近的字，比如诸葛亮，字孔明，“亮”与“明”的字义十分相近。另一种就是取和名的含义相反相对的字。比如唐代大文学家韩愈，字退之，“愈”是不断进取的意思，取字“退之”，表示要有进有退，不能只进不退。我有一个弟子叫“贺维”，维持的维，维本义是捆东西的大绳子，把人捆住了，他平常很不开朗，要我给他改个名，我就给他取了一个字，字解之，把绳子解开来。总之就是一阴一阳要平衡。

总之，《易经 系辞传》就是讲“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要平衡，刚柔要中和。阴阳的相摩、相荡，是事物变化的普遍规律，也是万物化生的根本来源。产生“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达到阴阳平衡，事物才能生生不息地发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