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

人间有味是清欢

这年中秋前夕，回了趟老家。村里人烟稀少，都在外打工。一座老院子，树木掩映，一缕炊烟袅袅。院 门口的石头狮子，岁月侵蚀，仅存轮廓――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常抢着骑到它头上。如今，人事沧桑，它依然静静守望。
院里住的人，是一位远房老哥。破檐下挂着红辣椒串，仿佛节日的鞭炮，喜气洋洋。窗台上西红柿挨挨挤挤，排着长长的队伍。
走进他的家，屋里陈设简单。磨损的砖地，已然凹凸不平，却扫的干干净净。旧箱柜油漆斑剥，却透着几分古朴。床上坐着个十来岁小女孩，低头玩电脑。
老哥去门口的菜园里，摘个茄子，掐把新韭，撩起衣襟，兜了个满。伸手去鸡窝里掏两三个鸡蛋，饭熟了，大块鸡蛋夹到孩子碗里，孩子长身体，要多吃点营养。他从橱柜里摸出一瓶高粱白，辣口的，呡一口，舒服地皱起眉头。
饭摆在院里的石磨上，除了蔬菜，还有自制的碗砣，女孩去蒜辫上扭一头下来，剥皮，放石臼里捣碎，拌在碗砣里，那滋味，别提多美了。浅浅的院落，杏树环绕，对面的山，近在咫尺，树密草茂，一风吹来，绿影婆娑，鸟鸣花香。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是村里的时髦青年，一条好嗓子，会唱流行歌曲，会唱梆子戏，怎能安分在村里？四海漂泊，虽没有赚过大钱，却也丰衣足食。有过妻子，“那时年轻气盛，不懂迁让”，他的语气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那是释然一切后，心灵归于宁静的状态。在别人不断走出去时，他选择回来了。“自己家多自在，门口随便丢几粒种子，一年吃不完。山泉甜滋滋的，一直也没喝惯城里的自来水。”
小女孩是他小弟弟的孩子，两口子打工中结识，生下孩子，成天吵闹，散伙了，孩子谁也不想管，或者说管不了。他下定决心带着孩子回家乡。“不容易啊！”他感叹一声，目光投向小女孩，满含疼爱与欣慰。孩子在镇上上学，国家都管。他隔几日去看看，送点好吃的，零花钱，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着实想念也。
东西两山上核桃成熟了，他收回来，一颗颗剥了皮，晾晒在门前的竹簟上，干了，背到镇上卖钱。坡下的公路上，时常有蹦蹦车来卖货，“方便得很呢！”老哥这样说，怡然之情溢于言表。
饭后，去山上转悠，崖边野枸杞红艳艳的，也没人去摘。谷底一洼野花黄灿灿的，炫人眼目。耳边嘤嘤嗡嗡，是蜜蜂！细看，野花丛中藏着蜂箱！难怪刚才喝的蜂蜜水那样醇柔绵甜！老哥放开喉咙，唱的是山西梆子《下河东》，浑厚的嗓音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放眼周遭，四野醇风渐起，一种情怀油然而生：人间有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