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张铁林：大宋朝的将军想出征究竟有多难？

话说双鞭将呼延灼攻打梁山泊，却被金枪徐宁破了连环马，最后仗着御赐的踢雪乌骓（zhuī）脚力强大，自己一个人逃了出来。在本集故事中跑到了青州，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劝他带领两千青州兵征讨桃花山，一旦拿下山上的强人，报上朝廷，也算是将功赎罪。听了慕容知府的这一顿忽悠，呼延灼重新燃起希望，梁山泊打不下，还打不下你这个小小的桃花山？

那么现实真的像慕容彦达许诺得那么好么？不，恰恰相反。只要呼延灼领兵出去，不管打不打得赢桃花山，他不但不能将功赎罪，反而是罪加一等！

《左传》上说过：“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一个国家最要紧的事情，有两个，祭祀和打仗。打仗不是一个将军脑子一热就拉一票人出去干的事情，军队这种国家暴力机器，只能掌握在政权手里，被严格限制，如果将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就变成军阀，而国家的军队也就变成了他的私人军队。历史上这么搞的时候，天下都乱得不得了，唐代的藩镇、五代的军阀、民国初年的北洋军头，没个太平日子。

宋太祖赵匡胤自己就是军头出身，深知刀把子掌握在国家手中的道理。他一方面通过杯酒释兵权，把跟着自己起家的几个军头变成了光杆司令，安安稳稳地当富家翁！解决了历史遗留问题。另一方面，通过制度设计，让大宋朝不会出现新的军阀群体。

怎么设计呢？简单说来，就是管军队的，搞后勤的，发军令的，上前线的都不是一拨人。先秦时代，大将军想要出征，君王赐给他一块虎符就够了，拿着虎符调兵打仗后勤，什么都是他说的算。可是在宋朝打仗，那是相当繁琐！

比如说按照正常的流程，咱们的呼延将军想要出征，首先要领调令，这个调令相当于先秦的虎符，可是并非皇帝亲自颁发给他，而是枢密院给的。

枢密院是个什么部门？用今天的例子来说，就像是中央军委，管事儿的叫枢密使，副手叫枢密副使，这两位是大宋朝最高军事指挥官，属于宰相的级别。按照以文驭武的明规则，这两个职位只能由文官担任，北宋唯一当上枢密副使的武官就是狄青，结果很快就被文官们骂得辞职而去，忧惧而死。枢密院有调兵权，哪个将军出征，由枢密院给他分配军队指挥。没有枢密院点头，就算五千连环马是呼延灼练出来的，他去打梁山也不能带着！笑话！这是大宋朝的军队，而不是你的呼家军！

呼延将军拿着枢密院发的调令，一出门，就往隔壁的三衙去了。

三衙又是个什么部门？读《水浒传》，应该知道高俅高太尉吧！高太尉就是三衙的太尉之一，别看他不是怼王进，就是欺负林冲，可人家真正的工作是负责给大宋朝练兵。三衙分别是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三个部门。为什么非要分成三个呢？这还不是老赵家的老德性么？怕集中在一个人手里不好控制，非要三个部门相互牵制，而三衙的首脑，叫做“管军”，是大宋最高级别的武官，也不是一个衙门一个，而是三个衙门乌压压十一位太尉管着大宋军队的日常训练。然而，人多了往往权责不清，我是太尉，别人也是太尉，凭什么就得我多干活？所以大宋军队的战斗力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出征的将军却没有选择权，三衙给他分什么部队，他就得带什么部队出征，这个军队有什么特点？擅长的战术是什么？哪一支小分队最为精锐，这些只能在出征的路上慢慢熟悉。

枢密院有调兵权，可手下没军队；三衙手下有军队，然而却不能调动军队。呼延将军跑了两茬，终于有了调令，有了军队，是不是这样就可以出征了？

等等！还差一步，枢密院走通了，三衙给兵了，咱们还得去兵部要后勤。历朝历代，兵部尚书在朝廷里都是跺跺脚震慑一片的大佬，也就是在大宋，沦落成了军队系统的老三，手上既没有军队，也没有指挥权，只能负责后勤管理。幸好，随着军事科技的发展，打仗的技术含量增加了不少。大宋朝有史上最坚固的步兵甲——步人甲，还有神臂弓、旋风炮，甚至各种火药武器，这些都是兵部管辖的。呼延将军手下有成型的连环马，可驻扎用的帐篷、护身用的盔甲、捆扎用的皮索、替换消耗用的刀枪弓弩，都是需要从兵部的仓库里往外调用的。

完成了这一套的流程，呼延将军才能率领兵马出征，而经过的各个州县，也会提供相应的保障。我们再看看青州这茬，不管这两千军队是禁军还是厢军，无论是知府慕容彦达还是做客的呼延灼，都没有命令军队出征的权力，军队只看有没有枢密院的调令和三衙的军令。

就算哄骗了部队出征，慕容知府手下管的是民库，只会有民用物资，而大军出征用的军事物资他根本就不应该有！如果有的话，那就是私藏军器，意图造反！注意，这里是军器，不是兵器。按照大宋朝的规矩，个人可以拥有兵器，但是绝对不能有军器，越是封疆大吏管得越严！

所以，桃花山对于大宋朝廷来说，根本不算是个事儿。可要是慕容彦达和呼延灼合谋，不经过程序调动军队，那才是坏了国家统治基础的大事儿！就算打下桃花山又能如何？砍了俩人的脑袋，赐慕容彦达在后宫的大腿慕容贵妃三尺白绫，那才是正经事儿！

要不然，又是一个外戚篡权的下场！

明星小贴士：

古代的演义小说往往喜欢根据外形给马起名字，比如呼延灼的御赐战马踢雪乌骓，说的是一身黑毛，只有四个蹄子是白的，原型该应该是西楚霸王项羽的乌骓马；《三国演义》把关羽的红马叫做赤兔马，《隋唐演义》里的第一名马叫呼雷豹，说得很玄乎，会冒烟喷火，不过原型应该是毛色有豹子一样斑纹的战马。而真实历史中，最有名的战马应该就是陪伴唐太宗征战天下的昭陵六骏了，名字也很霸气，叫“拳毛騧（guā）”“什（shè）伐赤”“白蹄乌”“特勒骠（biāo）”“青骓”“飒露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