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孟凡君：殃及无辜，高廉全家遭灭门

撰稿：孟凡君

演播：周健

这一回的回目是：入云龙斗法破高廉，黑旋风探穴（xue2）救柴进。一看这个回目，我们就可以知道，这一回的故事围绕着“斗法”和“救人”而展开，那么我们就顺着这两条线索一一道来。

公孙胜与高廉的斗法确实精彩至极，但是，在斗法之前，还有一个“传法”细节，里面藏着一些猫腻，让我们来看一下，罗真人传给公孙胜什么法？

罗真人把“五雷天罡正法”传给了公孙胜。这个道法有什么妙用？罗真人说了两点：第一，可以“救宋江”；第二，可以“保国安民，替天行道”。

根据后面故事情节，我们可以看出，公孙胜确实用“五雷天罡正法”破了高廉的妖术，让宋江摆脱了高唐州的困境，而且在后面的几次斗法中也屡屡克敌制胜。但是，这个“五雷天罡正法”却未能使公孙胜实现“保国安民，替天行道”的目标。这是因为罗真人对公孙胜还有别的吩咐。

临行前，罗真人送给了公孙胜八字真言：“逢幽而止，遇汴而还。”此处的“幽”字，指的便是幽州；而“汴”字指的就是大宋国都汴梁。梁山好汉接受招安后，奉诏破辽，大破幽州之后，凯旋回京，人人加官进爵，但公孙胜却选择了归隐，兑现了“逢幽而止，遇汴而还”的真言。

但是，宋头领却有不同的选择，他再度奉诏，南征方腊。梁山众好汉战斗中死伤累累，战胜时所剩无几，封赏后分崩离析，宋江等首领先后被害，梁山大业灰飞烟灭，而昏君依然在位，奸臣依然当朝，贪官依然残暴，污吏依然不法，天下苍生依然凄苦不堪。大家看，学了“五雷天罡正法”，真的就能“保国安民、替天行道”吗？

可以说，真人的“真言”中，也有“不真”的成分！

在前面，我们曾讲过宋江在遇九天玄女、得到三卷天书的故事。玄女娘娘告诉宋江，得到了天书，就不仅可以“替天行道”，而且“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根据后面的故事发展，我们同样看出，玄女娘娘所说的“玄言”，同样也没有兑现！

值得补充一点的是，在这一回中，作者依然对罗真人“话分两头说”的言谈风格进行了刻画——

在前一回，当戴宗苦苦哀求罗真人对公孙胜放行时，罗真人一会儿说公孙胜“既脱火坑、不可妄为”，一会儿又说“此非出家人闲管之事”。而这一回，罗真人让公孙胜下山，又说成是去“保国安民、替天行道”。这种情形下，语言、对话不过是充当了说服他人的道具，随意取用，而与绝对的道义脱离了干系。

另外，罗真人还解释说，之所以容许公孙胜去帮助宋江，是因为公孙胜“应（ying4）上界天闲星”。这里面也是奥妙无穷——

中国自古讲究“天人感应”，因此有一句谚语叫“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意思是说，地上的每一个人丁，都对应着天上的一颗星。人人皆如此，上应天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到了《水浒传》，上应天星被大写特写，罗真人说公孙胜“上应天闲星”，似乎意味着公孙胜是天神下凡，非同小可。但是，按照《水浒传》开篇的介绍，梁山一百单八将，都是道教的先祖天师所伏之魔。究竟是神还是魔？在这里，我看到的依然是人性的复杂。

公孙胜与高廉斗法获胜后，接下来就是“李逵探穴救柴进”的故事，故事的主角还是黑旋风李逵。

不知朋友们注意到没有：以前的李逵，是一个打打杀杀口无遮拦的莽汉。但是，从上一回开始，李逵的形象却变得多样化起来，显得更加丰满真实。主要表现在以下五个细节——

第一个细节：开始畏服戴宗

奔赴蓟州路上，李逵受了戴宗的调教，变得服服帖帖。

第二个细节：开始怕罗真人和公孙胜

因为李逵纵斧行凶，罗真人施展法术捉弄李逵：先是用一个手帕把李逵送上空中，然后招来一阵恶风，把李逵吹到云端，又把李逵摔到蓟州府衙的屋顶上，再骨碌碌滚到院子里，“跌得头破额裂”。从此以后，李逵不仅怕罗真人，也开始怕公孙胜，因为公孙胜“和罗真人一般的法术”，所以李逵也不敢轻慢，“十分小心扶侍公孙胜”。

第三个细节：开始屈服于淫威

李逵掉到蓟州府衙的院子里之后，被马知府当成妖人抓住，连泼狗血、带浇屎尿，把李逵弄得口里、耳朵里全是脏东西。后来又把李逵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李逵受不住拷打，只好招认自己是“妖人李二”。可见，不怕死的黑旋风也有屈服的时候。

第四个细节：开始温和待人

在去高唐州的路上，行至武冈镇时，李逵到街上去为公孙胜买素点心，看见一个大汉在那里舞动一只三十来斤的铁锤，众人喝采。李逵忍不住，就去拿那铁锤。那大汉喝道：“你是甚么鸟人，敢来拿我的锤!”若在平时，李逵早下手开打了，但此时的李逵，却没有发作，只是“接过瓜锤，如弄弹丸一般，使了一回，轻轻放下，面又不红，心头不跳，口内不喘”。嘿！黑旋风突然变成一个文雅小生了！后来，李逵得知舞铁锤的汉子叫金钱豹子汤隆，便真诚地与其结拜为兄弟，并邀请上梁山。感觉此时的李逵，真像变了一个人。

第五个细节：开始担惊受怕

李逵在探穴救柴进的过程中，也有几处反常的表现：在下枯井之前，李逵先是笑道：“我下去不怕，你们莫要割断了绳索。”在枯井里找到柴进后，宋江先把柴进放在箩筐里拽上来，李逵却在井底下发喊大叫，担心宋江把他丢在枯井里不要了。宋江等人连忙把李逵拉上来后，李逵开始惊魂未定地爆粗口：“你们也不是好人!”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逵，自从被折腾过几次之后，竟然变得像一个小兔子一样，动不动就担惊受怕了！

在对李逵的人格裂变感到好笑之余，我们还要留意一下作者留给我们另一个特写：宋江在公孙胜的帮助下，攻破了高唐州，杀死了高廉，在出榜安民、秋毫无犯之时，却“把高廉一家老小良贱三四十口，处斩于市”，并把高唐州的“府库财帛、仓廒（ao2）粮米，尽数装载上山”。

必须指出，高廉固然死有余辜，但杀绝高廉一家老小，确实违反了“罪不及妻孥（nú）”的仁义规范。

而把高唐州官府的财帛粮米席卷一空，直接惊动了朝廷。

接下来，高俅将出动大军，恶狠狠杀来，要彻底荡平梁山泊。

本回到此为止，下回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