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后传 0912 还你恩情

　　孙悟空道：“当年师父生出此念，想必还有别情？”

　　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在勾玉山庄、大雪山地底见到的十幅画。按照画面所示，金蝉长老与白夫人之间早有恋情，不知为何两人阴差阳错，始终未能在一起。

　　燃灯古佛略一沉吟，道：“此时关乎金蝉子个人私密，老僧不便多言。稍后他记忆觉醒，你亲自问他便是。”

　　孙悟空细细品味燃灯古佛所说往事。故事之中的释迦牟尼，与他所见所知的如来佛祖大不相同。想一想也可以理解。那时节，释迦牟尼虽闻大法，却因凡俗出身，身上还有不少烟火气。一晃数万年，百万年过去，释迦牟尼摇身一变成了如来佛祖，成了治世之尊，昔年一点柔弱心肠经历百万年淬炼，已经坚硬如铁。如果说，一定要在今日的如来身上找寻一个破绽，那唯一的破绽，便是唐僧——不，是金蝉长老了。

　　燃灯古佛垂首低眉，手中轻捻佛珠，口中喃喃诵念《多心经》。孙悟空瞥一眼古佛，心中暗道：“李老君窥天术神妙异常，如来与金蝉的这点过往，多半被他老人家掌握。正如燃灯古佛所说，别人请不动如来，金蝉子一定可以。观音菩萨与李老君向来走得极近，也不知当年收我为徒时，是否就想到今日？”

　　孙悟空想到这里，自己也吓了一跳。若真如此，那窥天术实在可怕，李老君实在可怕，便是慈悲的观音，也有些可怕了。

　　燃灯古佛仿佛看穿了孙悟空心思，口中轻声吟诵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孙悟空修习《多心经》也有数千年，闻言精神一振，正因自己心有挂碍，方才生出万般苦恼！观音菩萨如何，李老君如何，都并非他能掌控。与其杞人忧天，不如专注眼前！

　　孙悟空将修行中遇到的困惑提出，燃灯古佛三言两语解惑。

　　孙悟空与燃灯古佛谈禅说道，不知不觉间，夜色深沉。燃灯古佛专注《多心经》，领悟精深；孙悟空则于仙神魔各家广有博览。彼此印证之下，燃灯古佛也略有收获。

　　子夜，二人正闲聊间，平地卷起一阵阴风，朝孙悟空袭来。孙悟空全身一个激灵，但见阴风中有万千冤魂桀桀怪笑，组合成一个十丈骷髅头一口咬下。

　　孙悟空久历患难，心惊之余立刻翻身后跃，取出紫竹鞭一鞭打下。十多道雷龙腾跃，将小亭内外照耀得一片通明。

　　只是，硕大头颅全不受影响，须臾扑到孙悟空面前，一口向其头颅咬下。孙悟空“哎呀”一声大叫……

　　耳边忽然听燃灯古佛急切问道：“悟空……悟空……你怎么了！”

　　燃灯古佛正在向孙悟空介绍他所知道的几种御魔法术，却见孙悟空双眼无神，眼皮沉重，仿佛要打瞌睡一般。

　　且不说如今孙悟空正在听讲，单单他大罗金仙的修为，即便千年不眠不休，也不会累得想打瞌睡。

　　燃灯古佛弹出一道本源法力。一股清流入体，迅速游走孙悟空周身。孙悟空霍然而醒，脸上、背上满是汗水。

　　燃灯古佛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孙悟空将方才所见说出，燃灯古佛面色更加凝重。

　　孙悟空摸摸脸颊，道：“莫非刚才只是一个梦……”

　　燃灯古佛眼瞳中光华闪烁，道：“神仙圣佛哪里有梦！”他一指孙悟空脖子下面，道：“你这里忽然多了一道淤青，看其模样分明就是一道牙印。只是……”他神识横扫四周，道：“只是玄灵宫护山法阵并无任何触动。千眼鬼王神通便是再妙，也不能在老僧毫无察觉之下，攻击到你！莫非……”

　　孙悟空接口道：“莫非……这就是四十九日血光之灾？”

　　孙悟空抬手提腿，除了觉得手足略略有些酥麻，头颅有一点轻微疼痛，并未察觉其他异样。

　　燃灯古佛道：“悟空，你还是多加小心！师尊既然说你有四十九日之灾，定非妄言。如今第一天刚过，你就受到莫名攻击，即便只是轻微受伤，也不容小觑。待今日夜半，我等都加些小心，看看是否还会有异样！”

　　孙悟空恭敬致谢，心中也十分奇怪。

　　两人都打起精神，不想再无异状发生。辰时左右，九头虫驸马带着唐僧走入。

　　孙悟空再看唐僧，唐僧衣服打扮、形体容貌与昨天一般无二。只是，昨日的小心胆怯、关切焦虑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傲与堤防。

　　孙悟空起身行礼道：“师父，您来啦。”

　　唐僧漠然看向孙悟空，道：“从今之后，你不用叫我师父。我并非陈玄奘，而是金蝉子。”

　　孙悟空一愣，转头看看燃灯古佛。

　　燃灯古佛开口道：“你真的决定做回金蝉子吗？当年元觉洞中情形，你可还记得？”

　　金蝉子合十一礼，道：“佛祖大德，金蝉子一直铭记！当年金蝉子因情所困，一时心怯，方才做出封印记忆之举。其实，生生死死，皆如一梦，我佛讲究四大皆空，渡世济人。如今宝光师兄都已证道天尊，金蝉子岂能固步自封，自甘下流！”

　　说话之间，金蝉子眼中神光闪动，一股豪迈之情散发，其身气息迅速飙升。燃灯古佛微微点头。金蝉子百世修行，万千佛法早已通透。前世之时，已修至大罗后期境界。如今元神记忆恢复，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复旧时修为。

　　孙悟空犹不死心，道：“你若是金蝉子，我师父陈玄奘哪里去了？”

　　金蝉子皱皱眉头，颇为不快，道：“枉你也修行多年，岂会不知？前世今生虽属一体，其情各异。陈玄奘不过区区金仙修为，神魂脆弱，岂能为我主魂？如今他虽未寂灭，却已在我魂海深处沉睡。”

　　见孙悟空还要追问，金蝉子摆手道：“不过，他沉睡之前再三拜托我救你性命。你与他师徒一场，屡次救他，我也不能推辞。”

　　金蝉子向燃灯古佛再次行礼，道：“佛祖，还需借你处飞天大阵一用。”燃灯古佛颔首，看向九头虫驸马。九头虫驸马躬身摆手，在前导引。

　　金蝉子看向孙悟空，道：“孙道友，你随我同去灵山，我自会请动世尊。此事之后，你我之间两不相欠！”说完，他大步先行，跟随九头虫而去。

　　孙悟空得燃灯古佛提醒，已经猜到了眼前之局。只是，见唐僧亲口说出绝情断交之言，还是十分彷徨。

　　燃灯古佛安慰道：“悟空，你先随金蝉子去往灵山，我稍稍安排一下也会赶去。唐长老并未寂灭。只要金蝉子不死，你与他还有相见之时。”

　　燃灯古佛身为玄灵宫之主，负责镇守北俱芦洲，在此四方征战之时，不能轻易离开。

　　孙悟空答应一声，行礼告辞，快走几步，追上金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