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回老家,路过植物园的时候,顺便挖些新鲜的泥土带回来,为花草们翻盆换土。其实也就那几盆憨笨的多肉植物。要说我也喜欢兰草的仙姿风骨,也买过幽雅淡然的茉莉,甚至想过栽种一棵紫藤或凌霄,成一廊花棚,棚下有茶,茶边有书,书旁有三二老友,那情景胜却人间无数。但终究只是心中愿景。因为弄不好那些名贵的花草,只好养些易种好活的草草花花以慰藉心中向往。这几盆“肉坚强”在我手里也饱经磨难:有死而复活的,有断枝再生的,有浇烂根又冒芽的,能坚持活着实属不易。
粗手笨脚地拔根,倒土,装盆,培土,浇水,“胧月”换好了,“劳尔”换好了,“黑法士”换好了……一盆盆搬到窗户外栅栏上。春天里,让它们赶着春光长成喜欢的样子吧!
种花这种爱好我是由来已久,很有说头。记忆中最深刻的有三次。
第一回种的是蚕豆,大概是我五六岁时。那时住在大四合院里,北屋是三间高大的青砖灰瓦房,东间为大,住着曾祖母,西间住着二爷。照着北屋东西间分别是东厢房和西厢房。西厢房两间,我爷爷奶奶住着;东厢房三间,好像四大住着。四大给我几粒蚕豆,我就想找个地方种下来。找来找去,北屋二爷窗下有一排小坑儿,大了才懂那是房檐滴水坑儿。拿来奶奶炒菜的铲子,刨几下,小坑儿大了,大概碗口大。把蚕豆放进去,扒拉土盖上,此后等待奇迹发生。第二天一早就跑过去看,没有小苗长出来。傍晚再去看,没有小苗长出。终于忍不住扒开土,拿出豆子仔细看看,再放入坑儿里,扒拉土盖上。第三天再扒拉出豆子看看,再放回坑儿里。这样反反复复扒拉,蚕豆一直没长出小苗。后来可能是我兴趣转移了,等我再想起时,小坑还在,蚕豆没了。现在想来,那既不是种豆子的时令,也不是长豆苗的地方。
我家西边是七奶奶家,中间院墙很矮,七奶奶的老梢儿女叫小妞,惯得不行。小妞姑在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指甲花和鸡冠花,枝繁叶茂,那花一开,鲜红鲜红。小妞姑用指甲花把指甲染得红丢儿丢儿的,可眼气人。我也想种鸡冠花和指甲花,娘从小妞姑家移两棵指甲花给我种。每棵花只有四片叶子,瘦瘦的。找了个废弃的铁锅,在红薯窖旁的楝树下铲点干黄的土,就种上了。脑补一下画面:矮墙上,一口黑铁锅,长着两只耳朵,竖着两颗瘦弱的小苗苗。哈哈,美感在哪儿?
这两棵指甲花成了我的宝贝,每天放学先蹿矮墙边旋儿磨一会儿,把黄土浇得稀泥一样儿。我家东邻姓蒋,生了五个丫头,大丫头直接叫招弟,疯得不行。两家之间象征性有一截短墙隔开,对蹦哒的小孩子几乎没用,每天上下学都穿过她家院子。有一天放学,走到她家压井边儿,一个破花瓷盆儿里新栽着一棵弱弱的指甲花苗,好熟悉啊!书包不撂,冲到自家矮墙边,破锅里只有一棵瘦苗一个坑儿。血冲脑门,骂骂咧咧冲回压井边,抠出指甲花苗。招娣死不承认偷了我的花苗,俩人开吵,她妹妹加入了,一对三,吵得惊天动地。招娣有个护短的奶奶,也大声吆喝我。我有理,并不怕她!我奶也听到了,赶紧拉我回家。从此我都斜椤着眼看招娣奶奶。
小妞姑的鸡冠花开得像鸡冠一样好看,指甲花也顺枝开放,我的铁锅里依然是一棵瘦苗,只不过略微长高一点儿罢了;另一棵虽然抠回来了,终究如林妹妹一般化作一缕香魂。这,招娣应该负主要责任!
读书到五年级的时候,已经会帮父母做些田里的农活儿。记得有一回帮父母到田里丢红薯秧,一坑儿丢一根红薯苗,一坑儿浇一瓢水。
回到家里,捡一根剩余的红薯苗栽下,还是那口破锅。夏天,妇女们围着我家红薯窖搓麻绳儿,我就在旁边的矮墙边数红薯苗又长了几片叶子。田野里,红薯苗疯了般拖长,四处蔓延,把土地盖得严严实实。我的红薯苗也终于垂下墙头,只不过是独藤,细细的。田野里的红薯都钻出土来了,我急切想知道破锅里有没有长出红薯。终于忍不住拔了红薯藤,除了几根白白的根须,没有红薯。我不死心,把铁锅搬下墙,倒扣过来,裂开的黄土块里还是几根白白的根须。
赏心乐院农家事,人间最美是清欢。 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种花我是认真的,种不好也是真的,原因就别深挖了,享受种花的心情就够了。若然无青云之志,又无玲珑之心,就日日里做这些琐碎而有趣的事,为寡淡的生话平添些情趣,倒也不辜负这人间烟火,四季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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