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洪录(六)

钱德洪录(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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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圣人生知安行是自然的,如何?有甚功夫?”
先生曰:“知行二字,即是功夫,但有浅深难易之殊耳。良知原是精精明明的。如欲孝亲,生知安行的,只是依此良知实落尽孝而已;学知利行的,只是时时省觉,务要依此良知尽孝而已;至于困知勉行者,蔽锢已深,虽要依此良知去孝,又为私欲所阻,是以不能,必须加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之功,方能依此良知以尽其孝。圣人虽是生知安行,然其心不敢自是,肯做困知勉行的功夫。困知勉行的却要思量做生知安行的事,怎生成得?”
【译文】
有人问:“圣人生知安行是天生就有的,这话对吗?是否还需要别的什么功夫呢?”
先生说:“‘知’‘行’二字,就是功夫,只是这功夫有深浅难易的区别罢了。良知本来就是精明的,比如说孝敬父母,那些生知安行的人,只不过是依照自己的良知,切切实实地去尽孝而已;而那些学知利行的人,则需要时时反省察觉,努力地去依照良知去尽孝而已;至于那些困知勉行的人,他们受到的蒙蔽禁锢已经非常深,虽然需要依照良知去尽孝,但是又被私欲阻碍,因此不能够做到尽孝。这就需要他们用别人一百倍、一千倍的功夫,才能够做到依照良知去尽孝。圣人虽然是生知安行的,但他们在内心里也不敢肯定自己,所以愿意去做困知勉行的功夫。那些困知勉行的人,却时刻想着去做生知安行的事,这怎么可能成功呢?”
【解读】
王阳明在这里回答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圣人生知安行是如何的,一个是圣人的功夫表现在哪里。阳明先生认为圣人虽然已经生知安行,但却不敢自以为是,还要做困知勉行的功夫。这就指明了,困知勉行是所有人都应该做的功夫。
问:“乐是心之本体,不知遇大故,于哀哭时,此乐还在否?”
先生曰:“须是大哭一番了方乐,不哭便不乐矣。虽哭,此心安处即是乐也。本体未尝有动。”
问:“良知一而已。文王作彖[1],周公系爻[2],孔子赞《易》[3],何以各自看理不同?”
先生曰:“圣人何能拘得死格?大要出于良知同,便各为说何害?且如一园竹,只要同此枝节,便是大同。若拘定枝枝节节,都要高下大小一样,便非造化妙手矣。汝辈只要去培养良知。良知同,更不妨有异处。汝辈若不肯用功,连笋也不曾抽得,何处去论枝节?”
【注释】
[1]彖(tuàn):《易传》中说明各卦基本观念的篇名。分《上彖》《下彖》两篇。 [2]爻(yáo):指爻辞。说明《周易》六十四卦中各交要义的文辞。每卦六爻,每爻有爻题和爻辞。爻题都是两个字:一个字表示爻的性质,阳爻用“九”,阴爻用“六”;另一个字表示爻的次序,自下而上,为初、二、三、四、五上。如乾卦初爻:“初九,潜龙勿用。”“初九”是爻题,“潜龙勿用”是爻辞。 [3]《易》:指《易传》。是对《易经》所作的各种解释。包括《彖》上下,《象》上下,《系辞》上下、《文言》、《序卦》、《说卦》、《杂卦》十篇,亦称《十翼》。相传孔子作。据近人研究,大抵系战国或秦汉之际的作品。
【译文】
有人问先生道:“快乐才是心的本体,但是遭遇到了大的变故的时候,痛心哭泣,不知道这时本体的快乐是不是还存在?”
先生说:“必须是痛哭一番之后才会感觉快乐,如果没有哭,也就不会觉得快乐了。虽然是在哭,自己的内心却得到了安慰,这也是快乐啊。快乐的本体未曾有什么变化的。”
又问:“良知唯有一个而已。但是文王作彖辞,周公作爻辞,孔子写《易传》,为何他们看到的理都分别有所不同呢?”
先生说:“圣人岂会拘泥于死旧的模式呢?只要都同样是出自于良知,即便他们各自立说又何妨呢?就以一园翠竹打比,只要枝节相差不大,就是大同。如果一定要拘泥于每一根的枝节都一模一样,那就并非是自然的神妙造化了。你们这些只要去培养良知。良知相同,就不妨各自间有些差异存在了。你们这些人如果不愿意用功,就连竹笋都还没有生长出来,到哪里去谈论枝节呢?”
【解读】
王阳明认为,圣人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创造性,不能拘死格。否则,天下的道理就只能是伏羲的,而不会有文王的、周公的以及孔子的。他说“良知同更不妨有异处”,这就给后人的创造革新打开了大门。
乡人有父子讼狱,请诉于先生。侍者欲阻之,先生听之,言不终辞,其父子相抱坳哭而去。
柴鸣治入问曰:“先生何言,致伊感悔之速?”
先生曰:“我言舜是世间大不孝的子,瞽瞍是世间大慈的父。”
鸣治愕然请问。
先生日:“舜常自以为大不孝,所以能孝;瞽瞍常自以为大慈,所以不能慈。瞽瞍只记得舜是我提孩长的,今何不曾豫悦我?不知自心已为后妻所移了,尚谓自家能慈,所以愈不能慈。舜只思父提孩我时如何爱我,今日不爱,只是我不能尽孝。日思所以不能尽孝处,所以愈能孝。及至瞽瞍底豫时,又不过复得此心原慈的本体。所以后世称舜是个古今大孝的子,瞽瞍亦做成个慈父。”
【译文】
乡下有两父子要打官司,请先生裁决。侍从们想要阻止他们,先生听说了之后,开导的话还没有说完呢,父子两个就已经抱头恸哭,然后相拥着离开了。
柴鸣治便进来问道:“先生的什么话让他们这么快速地感动悔悟了?”
先生说:“我跟他们说舜是世界上大不孝的儿子,而瞽瞍则是世上最慈爱的父亲。”
鸣治惊讶地问先生为什么。
先生说:“舜常常觉得自己大不孝,所以他才能尽孝;而瞽瞍常常自以为自己是很慈爱,所以他不能做到慈爱。瞽瞍只记得舜是自己从小抚养长大的,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就不曾取悦过自己呢?他不明白自己的心已经被后妻改变了,仍然觉得自己是慈爱的,因此就越发不能做到对舜慈爱。而舜则只想着从小开始,父亲照顾自己的时候是如何如何地疼爱自己,可是现在却不疼爱了,恐怕是因为自己没有尽孝,所以每天都在想自己没有做到尽孝的地方,所以他就越发能尽孝了。等到瞽瞍高兴的时候,也不过是恢复了心里慈爱的本体。所以,后人都把舜当成是古今的大孝子,而认为瞽瞍则是个慈爱的父亲。”
【解读】
自古以来,慈孝文化源远流长。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是家庭和睦的基础、社会和谐的重要组成部分。当今社会中,由于父母不能正确地教育子女、过度的溺爱导致孩子能力低下、人格扭曲的现象比比皆是。如何引导孩子树立孝亲敬老的高尚道德情操,通过正确的育子方法塑造孩子的人生观、价值观显得尤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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