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木类】寄生：生存有道益苍生 | 本草纲目 | 健康养生 | 中医中药

寄生与菟丝子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赵中振。

在中药王国里，除了杜仲之外，当然还有其他药材可以助孕和安胎。今天我就来再介绍两三种药用植物，桑寄生、槲寄生和菟丝子。

寄生的植物

人体内会有寄生虫，植物界里也有寄生类植物，不劳而获或者少劳多获。

在寄生植物中间，可以入药的有肉苁蓉、锁阳、桑寄生、槲寄生和菟丝子等。

寄生是一种很特殊的生物学现象。古人观察到，寄生植物具有很强的附着能力，一旦贴到寄主的身上，就能牢牢抓住，风吹不动，雨打不落，费九牛二虎之力拉扯也拉不开，紧紧地与它的寄主融为一体。如果胎儿能像寄生一样，安安稳稳地呆在娘亲肚子有多好哇。古人在临床使用中发现，寄生类药材有安胎的作用。

桑寄生

桑寄生是一味很常用的安胎药，最早出现在《神农本草经》中。 

《本草纲目》中把桑寄生列到寓木类中。李时珍记载：“此物寄寓他木而生。”这些植物在别的树上安家落户。“如鸟立于上，故曰寄生、寓木、茑木。俗呼寄生草。”像小鸟立于大树上，所以称作寄生、寄生草。

我从小生活在北京，北方的冬天里除了松柏以外，大部分树木都掉光了叶子。树杈之间的鸟窝特别明显，尤其是杨树上喜鹊窝。

香港有在冬天落叶的木棉树，有时远远望去，木棉树上也像有一个大喜鹊窝，但有一米来高，那肯定就不是鸟窝了。木棉很高大，找来望远镜一看原来是木棉树上又长出了一棵小树，还有绿油油的叶子。那就是长在木棉树上的桑寄生。

桑寄生，顾名思义，原本它应当是寄生在桑树上。但寄生类植物生存能力强，桑寄生不仅可生长在桑树上，也照样可以寄生于木棉上。此外，桃树、李树、龙眼树、荔枝、油桐、大榕树、水松、马尾松树上都能生长，落树就能生根。

桑寄生

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中有个名方，独活寄生汤，主要用来治疗风寒湿痹，中老年人腰腿疼的时候用得比较多。所用的君药就是桑寄生，入药的部位是带叶子的茎，具有补肝肾、强筋骨、祛风湿的作用。另外，桑寄生的安胎功效也很显著，是妇科常用药。

在广东、香港一带流行一款糖水，桑寄生莲子蛋汤。所谓糖水，又叫粤式甜品，应归类在甜羹里。汤料用的是桑寄生、莲子、红枣，再和煮熟的鸡蛋一起来煲，最后再加点红糖就可以吃了。这款糖水药性平和，可适合于不同体质的孕妇，有调经、养血安神、强筋健骨的作用。

一辈子与桑寄生打交道的人

寄生类的中药的品种非常混乱，想分门别类整理清楚可能要花上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贵州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的吴家荣教授，是一位实干家，一辈子都在研究桑寄生。

1989年，首届全国中药鉴定学会在贵阳召开，我有幸认识了吴家荣老师，并且当面向吴老师请教了桑寄生的问题。

吴老师向我介绍，冬季一到，桑树上面的叶子基本上会掉光，这时是采集桑寄生的最佳季节。药农们有的直接爬上大树，用柴刀把桑寄生砍下来。有经验的人用绳子抛上树套主桑寄生，用力拉断取下树来。

桑寄生能从寄主身上获取养分，不挑寄主。寄主身上的营养通通被桑寄生吸收到自己身上。它吸收的成分有些对人体有益，有些对人体有害。

桑寄生自己虽百毒不侵，对人类来说，如果不论寄主把寄生在有毒植物上的桑寄生也用做药材，那便会引起大问题，还会出现中毒事件，甚至危机人命。本草古籍中明确记载，只能用桑树上的桑寄生，别的都不能用。

有一种来自马桑科Coriariaceae的树木，它不是桑树，是一种体内含有毒素的树。有毒的成分是马桑内酯，如果桑寄生寄生在马桑上，万万不能用，必须辨清来源。

所以《中国药典》在桑寄生的【检查】项目下，专门规定了一个强心苷检查，目的就是为了严格把关，防止混淆品和伪品入药。

1999年，相隔十年，我在香港邀请过一些内地的杰出学者来港访问交流和学术指导，首先想到的就是吴家荣教授。那时吴老师已经快八十岁了，仍在研究桑寄生。

槲寄生

《中国药典》也收录了槲寄生。《中国药典》记录桑寄生和槲寄生都作为桑寄生科，但是《中国植物志》把他们分为两个科：桑寄生科和槲寄生科。两处重要参考看上去有些矛盾，这是因为《中国药典》目的之一是与世界药学界保持一致性，在关于植物分类等级的处理上，一般相对会滞后一些。

西方过圣诞节的时候都会装饰松树作圣诞树，同时装饰上冬青树枝和槲寄生。传说在槲寄树下亲吻，恋人能够相亲相爱，槲寄生的果实也象征了多子多孙。

无论是桑寄生还是槲寄生，他们都是来自桑寄生科的植物。槲寄生可寄生于柳树、榆树、杨树、栎树、梨树、椴树等植物上，入药部位也是带叶子的茎枝。

“借鸡下蛋”

桑寄生、槲寄生这兄弟俩有一个共通的本领——借鸡下蛋，更准确地说是借鸟下蛋。

在自然界，植物种子的传播，有的借助风力，比如蒲公英种子有毛，杜仲的种子有翅膀，随风飘扬可以到达天涯海角。有的植物借力于动物，比如苍耳子、牛蒡子，他们浑身都是钩刺，可挂在动物的皮毛上，搭顺风车传到四面八方。整体上看，他们被传播的都是果实和果序，都含有种子，但是寄生就不同了。

桑寄生、槲寄生长在什么树上，是靠小鸟的帮忙。在寄生的浆果里含有一种黏性很强的汁液。鸟儿在吃了浆果之后，植物种子会随着鸟的粪便一起排出，种子就会粘在树上。种子萌芽后，根也就长入了树皮。

槲寄生的拉丁属名Viscum意思就是粘住鸟的胶。古代欧洲人曾利用槲寄生黏糊糊的果实来粘鸟，可想而知，它的黏性有多强。

1963年版《中国药典》以“寄生”为名，一起收录了桑寄生与槲寄生。《中国药典》1977年版，将二药分开了两个条目，直到现在的2020年版《中国药典》。

现在中医在临床上，有的中医师处方中只写“寄生”，究竟应当用哪种寄生呢？在北方的药房，现在一般指的是槲寄生；在广东、湖南等南方的药房，一般指的是桑寄生。槲寄生主要分布在东北、华北地区，桑寄生主产于福建、两广地区，就地取材。

各地用药习惯不同，桑寄生与槲寄生的功效差异还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中药规范化还是任重道远。

菟丝子

还有一种具有安胎作用的寄生植物：菟丝子。

中医有一个经典名方五子衍宗丸，用到五种果实或种子类的中药，包括菟丝子。

菟丝子是旋花科的植物菟丝子Cuscuta chinensis的种子。《中国药典》中还收载了南方菟丝子，市场上有时可见日本菟丝子。菟丝子是寄生植物，可能伤害到其他植物，但它本身无毒，对人体也无害。

中药的利用有时是变害为利，废物利用，菟丝子的发现利用便是。这是一味常用的补益药，药性平和，具有补肾益精、养肝明目、固胎止泄的功效。很多助孕、安胎的中成药中都用到了菟丝子。比如滋肾育胎丸，这个丸剂中不仅用到了菟丝子，同时用到了桑寄生。

菟丝子很常见，李时珍记载菟丝子多生于荒园古道。其实在闹市里也能见到菟丝子。我在大学附近的灌木丛上就见到了很多菟丝子。菟丝子没有叶子，只有蜿蜒的细茎，植物体内也不含叶绿素，整体呈嫩黄色，就像一个塑料网笼罩在别的植物上。被菟丝子侵害的寄主植物，先是枯萎发黄，最后还可能导致全株植物的死亡。

我每天上班路过时，都会看它几眼，从它开花到结果，我也拍下了它生长的全过程。菟丝子开黄白色小花，小小的黄棕色果实，像一粒粒萝卜籽，也像中医埋耳针用的王不留行种子。

感兴趣的话可以做个小实验，把菟丝子放在开水中，很快就能见到种皮绽裂开，露出里面黄白色旋卷状的胚，如同种子在吐丝一般，吐丝与菟丝子的读音也很相近。

古人相信，自然界万事万物大道相通。

借用寄生植物的附着能力防止滑胎和胎动不安，临床上一试，果然有效。取类比象是古人在大自然中寻找药物、推测功效的一种思维方式，也为利用中药带来不少启示，但是这种现象有局限性，有偶然性。如果千篇一律地用“取象比类”或“取类比象”解释每一味中药的功效，那就过于牵强附会了。

一种中药是否有效，需要以临床疗效为定论。

今天我们聊了树上树、草上草，寄生与菟丝子，在这里我也祝愿即将做妈妈的朋友，母子平安。

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