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主义对待意识的态度和对待温度的态度是相似的。物理学家在对待温度的问题上,没有把温度归结为一种基本的实在,没有采用处理电磁学问题时的态度,而是用更基本的机械能,即平均动能来对温度进行解释。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像物理学家取消“生命活力”和“燃素”那样,把温度取消了,温度依然是存在的。
同理,就像我们说温度只是平均动能那样,意识状态确实存在着,但是它并不是大脑活动之外的东西。所以,我们接受像疼痛这样的心理状态,但心理状态只不过是某种大脑状态而已。
唯物主义者想把意识经验与哪一种大脑状态相对等呢?功能主义是意识学中唯物主义进路的一个典型代表。功能主义认为,意识经验与结构属性相对等,而不是和物理或者生理属性相对等。也就是说,功能主义者把心智比喻为软件,而不是硬件。
正如不同配件和架构的计算机能够运行相同的软件一样,不同生理机能的生物也可以拥有相同的意识经验。这也就是为什么人和章鱼都能感到疼痛,尽管两者的生理构造极其不同。
因此,只要具备相应的结构属性,就符合功能主义对于意识经验的定义。但是,把意识属性对等于结构属性,这显得不合情理。按照这种思路,我们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制造出一台拥有意识的计算机?此外,说人的生理构成和人的感觉不相关,也有些匪夷所思。难道作为碳基生物的人类和作为硅基生物的外星人或者机器人,在心理体验和意识经验上也是一样的?
事实上,结构属性在不同的生物体中是借助不同的生理状态得以实现的。正是人类特有的神经突触之间的信号传递引起我们肌肉紧张,而不是人和章鱼一样的、抽象的结构属性引起肌肉紧张。正是人不同于章鱼的生理属性,让二者各自的身体产生运动,相比之下,结构属性并没有起到任何作为原因的作用。
最终,功能主义者还是不得不变成副现象论者,不得不把疼痛或快乐看成是一缕烟雾,一缕由真正运动的火车释放出来的烟雾,而烟雾本身又是没有效能的。
唯物主义的观点并不能让所有的人都信服。有人认为,把意识经验等同于大脑活动,多少还有些荒谬,唯物主义所选择的大脑属性具有类别上的错误,高估了我们对于心灵和大脑的知识理解。英国哲学家麦金质疑说:“彩色的视觉现象如何由浸在液体中的灰色物质产生呢?”对于他来说,把我们对于颜色的体验等同于凝胶状大脑中的神经元活动,这多少都有悖于常理。
正因为存在种种困境,很多哲学家就因此认为意识的问题远远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能力。这是一个我们无法解决的难题。我们不能接受把意识等同于物质的做法,也不赞同取消其中的任何一个,这是一个无法解答的谜。
持有神秘主义观点的人,认为我们没有办法理解意识。在他们看来,我们关于心灵和物质的讨论都太拙劣,根本就不可能涉及身心关系的本质。或许未来的科学发展能够让一切更清楚些,但是以人类有限的心智,我们或许永远都不可能把握真理。英国哲学家麦金是心灵哲学中神秘主义的代表人物,在他看来,意识就如同“神秘的火焰”,是我们所面临的认知黑洞。麦金认为,理解意识所需要的理性能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智力水平,就像猴子永远不能理解微积分一样,人类智能也无法识别意识真正的本质。归根结底,意识问题只能是一个神秘问题。
有关心智和大脑的关系,我们有二元论、唯物主义和神秘主义的不同观点,但是,这些都只是一个基本立场和哲学态度,我们还未涉及大脑是如何与意识相关联的具体细节。大脑中哪些部位是和意识经验有关的呢?因此,我们需要一个有关意识的理论。
意识理论能告诉我们意识所需要的前提,还能区分有意识过程的大脑活动和没有意识过程的大脑活动。当然,最好这种理论还能告诉我们哪一种动物算是有意识的。探索这一理论不会因为你是二元论者、唯物主义者或神秘主义者而有所改变。无论你选择哪一种立场,你还是对和意识有关的大脑过程感兴趣。
实际上,不管持有什么样的形而上的立场,对具体的理论研究和科学研究来说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不管怎样,找出与意识相关的大脑过程,把能做到的细节问题弄明白,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因此,对意识理论进行探索的过程,与形而上的选择是分开的。也正因为此,我们才能在逐步的探索中取得一点一滴扎实地进步。而关于意识研究的每一次进步、每一个成果,都会在将来汇集成一股洪流,那便有可能产生重大的理论突破。无论怎样,人类探索真理的事业永不止步,我们没有必要悲观或者乐观,只管扎扎实实去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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