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记述最初的日子

现在，我要开始过一种寂寞而又忧郁的生活了。我决定把自己生活的情况从头至尾记录下来。我估计，我是在九月三十日踏上这个可怕的海岛的——当时刚入秋分，太阳差不多正在我头顶上。经过观察和测算，我认为自己应该在北纬九度二十二分的地方。为了方便计算时日，我在一根木桩上用刀刻着下面几个字：“鲁宾逊于一六五九年九月三十日登上此岸。”我把这根柱子做成一个大十字架，插在我当初登陆的海滩上，每天都在柱子上用刀刻一道痕迹；每七天就刻一条他一倍的线条，表示是星期天；每月的第一天，再刻条比星期天再长一倍的线条。就这样，我有了一个日历。由于缺少工具，我做每件工作都很困难。光是把洞穴四周的围篱做好，就花了我将近一年的时间。因为每一根围篱用的木桩，我都得到森林里去找。而刚砍下的木头十分沉重，山路又崎岖不平，只能慢慢地推。等到推回家了，我又要把木头竖起来，再把它打到土里去。后来，我还用木板造出了桌子、椅子和放东西的木架子。要不是沦落在这种境地，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能干呢！为了让自己振作起来，我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的处境。我发现，在任何环境中都没有绝对的痛苦，因为不幸之中，有时也有幸运的成分。我们时常会在最痛苦的经历里，发现能安慰自己的东西。于是，我用一种平和的心境，把自己的幸运与不幸罗列出来。祸与害：伙伴都死了，我被抛在一个荒凉的岛上，孤独无依；我独自住在这里，没有人与我交谈；我没有衣服穿；我没有武器或工具抵御野兽或野人的袭击；这里与世隔绝，没有任何外界的信息；海上的风浪不息，我无法自行离去；这里很少有船经过，我求救无门。福与利：同伴们都葬身海底，唯有我还幸运地活着；岛上虽然有些荒凉，但是还有粮食；这里的天气炎热，根本不必穿衣服；我至今在这岛上还没有见过野兽；这里空气新鲜，有利于身体健康；船虽然破了，却给我提供了一船的食物。假如我在非洲遭遇海难，我肯定会遇到更多的危险，但上帝神奇地把船送到这里，又给我留下了许多有用的东西，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现在，我不再对着海面望眼欲穿，祈求有什么船只经过了，而是开始筹划着尽可能地改善自己的生活。我把住所和一切家什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之后，心烦意乱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这时，我开始记日记了，不过，我总是没有顺序地随手摘记。一六五九年九月三十日我，可怜而不幸的鲁宾逊·克罗索，在一场可怕的大风暴中沉船遇难。同船伙伴都葬身鱼腹，我却九死一生，流落到这个荒凉的孤岛上。我把这个岛称为“绝望岛”。整整一天，我都为自己凄凉的境遇悲痛欲绝。十月一日清晨醒来，只见那只大船随着涨潮已经浮了起来，并冲到了离岸很近的地方。我不禁想起了死去的同伴，要是他们都活着该多好……十月一日～十九日这几天，我把大船上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通通搬了下来。趁涨潮时，我用木排把它们运上岸。不过这几天雨水很多，时停时续。看来，这个岛上此时正值雨季。十月二十日木排翻倒，上面的货物都翻到水里了。幸好木排翻倒的地方水很浅，那些东西并没有被冲走。等到退潮的时候，我捞回了不少东西。十一月一日我在岩壁下支起帐篷。为了扩大居所，我打了几个木桩，挂上吊床——这是我上岸以来第一次睡在床上。十一月三日今天我带枪外出，杀死两只像鸭子一样的飞禽。下午，我又动手做了一张桌子。十一月四日我制订出自己的作息时间表，包括狩猎、休息、工作、睡眠的时间安排。十一月七日～十二日天气开始转晴，人也觉得清爽了。我有时忘记了用刀在柱子上刻痕记日，所以现在把日子搞混了，搞不清哪天是星期日。十一月二十三日～十二月九日只要有精力和时间，我每天都在工作。我花了整整十八天的工夫扩大并加深了岩洞。洞室一拓宽，存放东西就方便多了。十二月十日我的洞穴已经挖好，没想到洞穴顶上突然塌下来一大片泥土，差点儿把我活埋了。我简直吓坏了！十二月十一日～十六日我在洞穴里竖起两根柱子，撑住洞顶，又在两根柱子上交叉放两块木板，把洞顶加固了。十二月二十七日今天我射死了一只山羊，打伤了另一只山羊的腿。我把受伤的羊带回家，细心照看。后来它渐渐温驯了，待在洞穴前的草地上吃草却不逃跑。这令我产生了再驯养几只动物的想法。一六六零年一月三日～四月十五日因为害怕会遭到野人或动物的攻击，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加固围墙。每天，只要不下雨，我总要到树林寻找食物。我发现了一种野鸽，它们在石穴里做窝。我捉了几只小鸽子，想把它们驯养大，可是它们羽翼一丰满就飞走了。料理家务时，我发现有些东西的确是无法做出来的。比如，我无法做出一只木桶，因为我没办法把桶底拼合得不漏水。此外，我还无法做出蜡烛。在这儿一般七点左右，天就黑下来了。我只好在宰羊的时候把羊油留下来，再弄些麻絮做灯芯。有一次，我偶然翻到了一个装谷物的小布袋，随手把袋里的尘土和谷壳都抖在岩石下的围墙边了。想不到大约一个月之后，我发现地上长出了绿色的嫩芽。不久之后，我看到它们竟然长出了十一二个大麦穗子和二三十枝稻秆！到了收获季节，我小心地把稻谷和麦粒收藏起来，打算留着继续播种。四月十六日正当我在帐篷后面的山洞口忙活时，山洞顶上突然倒塌下大量的泥土和石块，我吓得立即跑了出来。为了躲避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块，我趴在围墙外面。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发生了可怕的地震。过了好久，大地不再晃动了。但我还是不敢爬进墙去，生怕被活埋。不一会儿，岛上乱起了可怕的飓风，还下起了倾盆大雨。我赶紧躲进了山洞，为了预防地震，我考虑在开阔的平地上造一间小茅屋。…………渐渐地，我的墨水快用完了。为了节省，我以后就只记一些生活中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