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奔向鹤岗,而来自东北的我只想继续“北漂”

你们奔向鹤岗,而来自东北的我只想继续“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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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奔向鹤岗,而来自东北的我只想继续“北漂”


作者:冷梗大王小饼


“你有想过自己某一天会离开这座城市么?”


“你又是因为什么停留在这座原本没有关联的城市里呢?”


这是我来北京的第六年,偶尔也发呆在思考这个问题。


和很多人一样,我也曾在上学时抱着北漂的梦想,看着白领在高楼里办公的电视剧,对大城市充满了向往。


对于我这样一个东北人来说,小的时候东三省可能就是整个世界。


除了黑吉辽以外地方都可以称之为“外地”,所有以南的城市,都可以称之为“南方”,即便是被黄土覆盖的陕北,在我看来都算不上“北”。


这只是我那时天真的想法,就像现在正写这篇稿子的自己,用涉世不深的目光妄图描绘脚踏的这栋楼,这个城市。


当然,我也更想用我成长的视角,讲述一段为什么留在大城市的故事。


1. “东北以北”


什么样的城市算作大城市?北京?上海?广州?


小的时候,我觉得哈尔滨就算做大城市。


那会儿,哈尔滨还是七区十二县,黑龙江还没有通高铁,被称为老工业基地的东三省也刚刚从噩梦中缓过来,我也才刚刚上小学。


我的老家是一座地理位置尴尬的小城,它和沈从文笔下的《边城》不同,这种不同是来自于地理上风土与人情的差别。


如果川湘小城能称之为秀水旁的“姑娘”,我的老家则只能称之为耕作的“汉子”。


我的老家距离哈尔滨差不多有六十公里,放在北京看,差不多是大兴到昌平的距离,但是这几十公里的距离,却是改变很多人命运的起始点。


我记得在我四岁那年,家里曾经开过一段时间的餐馆,老爸跟随大伯,厨艺也算得上是高超,拥有一张国家认证的“红证”。


虽然这份一技之长很傲人,但在并不景气的千禧年里,也并不能阻止店铺的倒闭,哪怕那个铺子的位置在当地人的眼睛里称得上是“黄金地段”。


老妈是家里排行老六的女儿,和年龄最长的大姨差了近20岁的年纪。


作为东北的孩子,老妈很早就懂得“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道理。


所以在那个年代里,即便是考上了大学,家里的条件也仅够支撑一个孩子上学的费用。这个名额也就落在了家中最小的弟弟,我的老舅身上。


要说有骨气的人总是要强的,爸妈其实走到一起也并不容易:


受过家里人的反对,亲戚的白眼,甚至在恋爱时还被拉着出去相亲,为了结婚还气盛的砸破了阻拦人厂子的玻璃,但是好在最后走到了一起。


我记得爸妈结婚时的照片,爸爸穿着西装是开心的,妈妈穿着婚纱并没有笑容。


并不是因为婚姻不开心,而是对于那时的两个人来说,结婚可能意味着更重的担子,更长更远的路要走。


在我出生后的几年里,家里的经济条件也并不算好,我记得家里还住过土房。


是的你没听错,是那种黄土和茅草搭成的房子,还陪爷爷一起卖过冰棍,而我对爷爷的印象也只能止步于此,记不清多余的面容。


那会的东北像是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洪水、下岗、贫穷、多灾多难。


所有印象中的老人基本上也都是因病去世,爷爷和姥姥都是如此,家里的亲人也会因为没钱而对你嗤之以鼻。


我还记得在两三岁那年,妈妈为了给我买某个玩具,被家里的小辈嘲笑后痛哭。


后来,父母为了生存,卖掉了家里的老房子新盖了砖房,也为了生计搬去了哈尔滨工作。


那会我对于哈尔滨的印象就是“楼多”、“路好”、“还有车”,是我没有见过的样子。


这里的校长都会穿着西装,老师也会戴着一副眼镜十分有学识,这座城市表面上看起来要比家里那座老城“光鲜”,不过肮脏的地方却臭味相投。


读书时,老师会因为你不听话而给你一个巴掌,脸上的红印迟迟退不下去,家长污蔑你欺负别的孩子,老师也会因为你成绩不好而告诫“为什么他不找别人”。


想要坐到前排就需要给老师红包送礼,想要办好转学手续就需要拿着鸡鸭或者人民币“交换”。


工作时,成年人想要一份工作就需要“打点”,这个打点也是永无止境的,晋升需要,过节需要,办手续需要,走人情需要。


尽管这个“打点”有的时候可能高于工作的本身,但是为了“稳定”,人们只能委曲求全。


考学时,学历也可能只是一手金钱一张盖章的交易。


那个年代,学历有的时候不是按成绩分配的,而是按票子的薄厚程度来评价“好不好办”的,甚至新闻上的考学顶替与考公的暗箱名额也屡见不鲜。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样的“大城市”是肮脏的,它很刺眼。对于大人来说,这样的“大城市”是光鲜的,每个权力都能换取既得利益。


2. “外地之南”


我目睹过这一切,我所说过的一切。


人人都说知识改变命运,我觉得知识改变的不仅是命运,也是你开拓世界以及踏出脚下这寸土地的勇气。


高考后,我的第一志向不是本地,尽管父母很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守家带地”的东北青年,因为这里不仅生活了十多年,也有着可以使用的“人脉网”。


但我依旧想要离开囿住自己的这片牢笼,考取了东北以南的城市。


老实说,对于我来说独自一个人生活、学习是开心的。


这种开心体现在遇见一个新环境,遇到各种不同的人,或者事,这种感觉是我在曾在11岁时第一次去北京时有所体会的。


说来会让人感觉很蠢,07年,第一次去北京,第一次坐动车,第一次在路上见到山,第一次看见连在一起的公交,第一次坐地铁,第一次真实的看电影,第一次见到安卓手机......


我像一个生长在山野里的鼠子,偶然闯入了农户家的粮仓,被眼前的世界震惊,而“北漂”的种子也可能就是在此刻发芽。


从这开始,在我大学后的时光里,我尝试不停的去不同的地方,探索所有未知的边界,见过草原,见过大海,见过山川,见过嶙峋怪石和七彩戈壁。


但这些都算不得城市,现代化、快节奏,可能才是一个大城市的生长标签。


大学的第三年,我投递了北京实习的工作,这也成为了我梦想小小的落脚点。


虽然有时会很累,但我能够感觉到每个人生存的热情,一种不同于已经沉睡、死气的氛围:


这里的人们会累,但目光依旧炙热,这里的人们也会悲伤,但依旧有勇气擦掉泪水,这里遵守规则,那怕是被房东劝退,也依旧会有中介将违约金奉上。


而这些,在我曾生活的小城里,可能都是难能可贵的东西。


尽管有人在努力地追求平等,但他需要面对更多的嘲笑或者付出更多的努力,尽管有人在重拾勇气,但可能转身的“重拳”就能压得你喘不过气。


这里除了想要保护你成长的爸妈,满是疮痍和残垣,父辈们眼神里剩下的光,也终将会消逝。


所以,小城市也许很好,因为有你熟知的一切,包括你的根。


大城市也很好,这里信守诺言,你也许能够活的有尊严且公平。


3. 逃离“乌托邦”


如今的东北,在“囹圄”与“乌托邦”之间徘徊。


生长在这里的年轻人,渴望出逃去寻求新的天地,受尽大城市“内卷”的人,则来这里寻求平静与安宁。


我就是那波逃离的人。


在北京的这几年,我搬了6次家,正式工作换了3份,从常营到土桥,从大望路到通州。


上班的路程没有变短,但我让有了父母外出工作的那种感觉,生活的感觉。


我能感觉得到,在“南漂”的每一天,都能触碰得到自己的价值。


一个标题、一段文字、一次快门,每件事都有人认可,每句话都能获得回应。


在看似很难完成的一些办事或者流程面前,只要遵守规则,就能够得到准许,这些都构成了我曾幻想的“不真实”的、“大城市”的世界。


我曾也在手机上刷到过关于twins的采访。


视频里twins提及了缴纳社保、积分落户,想要在上海定居的事情,这也和很多“沪漂”、“深漂”、“北漂”无异,为了生活,忙碌奔波。


对于现在的我,虽然现在北京日子过得算不上舒适,却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又能够力所能及的事,能够冲出小城市的“囹圄”,在大城市里重新生根。


不过老实说,我是羡慕奔赴鹤岗的那群人的。


因为我生活过那片土地,熟知那里的风土人情。


想要从大城市摒弃一切在这里重寻生活,需要的不只是金钱、果断,更多的是能够对新生活开始的向往,以及坚定自己的理由。


也许有时候就是这样,逃离的人都想去梦里的“北上广”,奔赴的人却在面朝“鹤岗”。


写在最后


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存的权利以及想法。对于现在的我,可能平等比什么都重要,而我想要的,恰巧这座城市都有。


我并没有想过去怎么美化或者污名我所生存过的地方,我阐述的一切都是我见证过的事实。


世界在不断地变迁,我也相信那些曾经藏污纳垢的地方,如今可能消失不见,就算我所生存的大城市也并不是百分百的光明与充满未来。


毕竟我也曾想要过逃离,想要去体验新的生活,或者早日化为泥土里的一粒石子。


但好像对于现在的我,有更多值得要去做的事,比如在此刻很好地写完这篇文章,睡个好觉,起来喂自己的狗;


又或者睡前去洗个澡,明早收一个网购的快递。


其实,有的时候留在大城市也许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可能让自己开心或者活得放松就是最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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