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孟凡君：李逵行凶，满城百姓遭狂砍

撰稿：孟凡君

演播：周健

这一回的回目是：梁山泊好汉劫法场，白龙庙英雄小聚义。先说上回，吴用劫持了金大坚和萧让，伪造了蔡京的印章和写给蔡九知府的信，让蔡九将宋江押解进京，便于梁山众好汉在路上拦截。

不料，戴宗走后，吴用又跌足叫苦：他让金大坚伪造的是蔡京对外人用的印章，蔡京与蔡九是父子关系，根本不会用对外人用的章。一旦被蔡九看破，戴宗就危险了。

这样，由于智多星吴用的失误，营救宋江的图谋变成了营救宋江和戴宗的更大的图谋。

果然，戴宗回江州后，虽一时瞒过了蔡九知府，但被奸贼黄文炳看破，戴宗被即刻拿下，打入死牢，准备与宋江一同开刀问斩。

戴宗被看破之后，曾经有一段受审、拷打和招供的描写，颇有趣味，让我们来看一下书中的描写——

黄文炳看出书信有假之后，便告诉了蔡九知府。蔡九知府开始盘问戴宗去蔡府的情形，戴宗自然说得驴唇不对马嘴。蔡九大怒，命令狱卒“把戴宗捆翻，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接下来，便发生了一件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戴宗捱不过拷打，便招供了，承认书信是假的。

我们不妨回忆一下戴宗初见宋江的情景：当戴宗把面前的这个黑矮胖子骂作“贼配军”，并威胁打杀他如同“打杀一个苍蝇”时，倒有几分豪气。但是，经常拷打犯人的戴宗受不了拷打，竟然把晁盖、吴用等人出卖了。读到这里，戴宗似乎与“英雄好汉”的形象有所出入了。

尽管如此，对比一下在屎尿里乱滚、又在乱棍之下招供的宋江，戴宗的表现似乎要好一点。

不过，当二人被押往刑场开刀问斩的时候，宋江和戴宗，一个直跺脚，一个直叹气，二人又有了“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意味。

下面是这一回的高潮：劫法场。

劫法场的主角自然是以晁盖为首的梁山好汉，但是，作者在这一场景的刻画中，却巧妙地把这一群主角描写成了配角，劫法场的主角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黑旋风李逵。

在第三十八回，作者通过李逵赌博耍赖、抢雨打架、以及一指头戳昏卖唱女的描写，把李逵刻画成一个栩栩如生的草莽英雄的形象。在这一回，作者通过一系列的特写，极传神地塑造了李逵的另类形象——

特写一：李逵上场

书中写的是：“一个虎形黑大汉，脱得赤条条的，两只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却似半天起个霹雳，从半空中跳将下来。”

李逵这个“脱得赤条条的”黑汉子，一上场就先声夺人。从“刀下救人”的角度看，李逵的做法没毛病。

但是，接下来，李逵开启了不可控的杀人程序。

细节二：李逵救人

按常理来说，要去救人，把人救出来就行了，可是李逵偏不。且看书中的描写——

当梁山十七个头领带领一百多小喽啰杀将起来时。只见李逵“轮两把板斧，一昧地砍将来”。晁盖等人虽不认得，却见他“第一个出力，杀人最多。”晁盖叫道：“前面那好汉，莫不是黑旋风？”李逵没应声，“火杂杂地轮着大斧，只顾砍人。”

通过这一段描写，我们不难看到，一旦有砍人的机会，李逵就进入状态了，真不愧是天杀星下凡呐。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当时刑警狱警众多、险象环生、生死难料的情况下，李逵不管不顾地杀出一条血路，救出自己的人生偶像宋江哥哥，其只顾杀人、不顾搭话的做法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下面就出问题了。

细节三：李逵引路突围

为了突围，晁盖令两个小喽啰背着宋江和戴宗，跟着李逵走。书中的原话是：“当下去十字街口，不问军官百姓，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推倒攧翻的，不计其数。众头领撇了车辆担仗，一行人尽跟了黑大汉，直杀出城来。”

请大家注意“不问军官百姓，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的表达，说明李逵与梁山众好汉突围时，不仅砍杀军卒官吏，而且斩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这就不是侠义之士的行径了。

在这其中，李逵杀了多少？作者没有明说，反正在“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的惨剧中，李逵是不管不顾的积极参与者。

接下来有一段文字，是专门描写李逵的——

原著中写的是：“这黑大汉直杀到江边来，身上血溅满身，兀自在江边杀人。百姓撞着的，都被他翻筋斗都砍下江里去。晁盖便挺朴（po1）刀叫道：“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那汉那里来听叫唤，一斧一个，排头儿砍将去。”

在这个场景中，主角只有一个，就是李逵。被杀的对象非常明确，是江州看热闹的百姓。现在，宋江和戴宗已经获救了，官兵已经甩掉了。但李逵开始砍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只要被他撞上，都被“砍下江里去”。即便晁盖阻拦，不要滥杀无辜百姓，李逵也不听，将百姓“排头儿砍将去”。而且，在众好汉把宋江戴宗救到白龙庙里时，李逵又“提着双斧，从廊下走出来”，兴致勃勃地要去杀庙里的和尚。

说到这里，我要插一句，在后面梁山好汉攻打北京城、解救卢俊义时，李逵也是在北京闹市区大开杀戒，杀得百姓血流成河。回去之后，宋江因李逵滥杀无辜而给李逵记过处分时，李逵不在意地笑笑说：“却吃我杀得快活！”

读到这里，我们要考虑一个问题：李逵一出场，就行事粗鲁可爱，令人忍俊不禁，连宋江都“敬他真实不假”，是一条“忠直汉子”。

关键的问题是，像李逵这样一旦杀人、就如同旋风一样不辨东西南北的凶猛汉子，是不是就是一个除暴安良、平定天下的好汉？

孟子曾经说过，只有呵护苍生的人，才能安定天下。

而李逵带来的，除了凶暴，就是杀戮。可以说，李逵本人就是凶杀的代表。但是，如果暴力没有约束，则会引来众人的厌恶。

可以说，李逵这一角色，具有深层次的象征意义。

既然这样，作者为什么要塑造李逵这个文学形象？李逵的命运与梁山好汉的总体命运有什么关联？这其中的奥妙，令人神思。

这一回的最后，是晁盖等十七人，加上宋江、戴宗、李逵三人，再加上前来救援的张顺等九人，共是二十九人，搞了一个“白龙庙小聚会”。

这也算是劫后余生、苦尽甘来的一个小团圆。

但好景不长，不一会儿传来消息：江州城里出动了数千兵马，旗幡蔽日，刀剑如麻，向白龙庙杀来。

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血战又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