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部】蕲蛇：龙头虎尾翘天鼻

蕲蛇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赵中振。

中国用十二生肖纪年，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蛇，又称小龙，大家并不陌生，现在世界上的蛇差不多有3000种，其中有毒约有600种。

今天我这里讲的是一种虽有毒，但却能入药的蕲蛇。

李时珍的故乡在湖北蕲春，民间有蕲春四宝之说：蕲艾、蕲竹、蕲龟和蕲蛇。

我自己上山不怕苦，但上山就怕蛇。

我的这种恐惧来自于一本小书和一篇文章。一本小书是1961年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蛇岛的秘密》，讲的是科考队在大连附近一个海上孤岛，探险一个蛇的王国的故事。一篇文章就是我初中时候读过的唐代文学家柳宗元写的《捕蛇者说》。捕蛇者蒋氏一家，祖辈和父辈都是死于捕蛇，蒋氏自己捕了12年的蛇，好几次险些丧命。文中深层的意思是揭示苛政之毒甚于毒蛇，同时我也记住了蛇毒的厉害。

《捕蛇者说》里写的蛇就是蕲蛇，也就是各路小说里出现过的五步蛇。传说人被这种蛇咬了之后五步之内，就会倒地身亡，可以想象这蛇有多厉害。养蛇人还有一种说法，形容这种蛇很懒，除了发情期以外，一天到晚就盘在野外阴凉潮湿的石头下，一动不动。别说五步，半步它都懒得挪动。

寻蛇未遇

我第一次到湖北的大别山是在1983年，惊蛰刚过，正是蛇出洞的季节。蕲春，位于大别山南麓，长江中游的北岸，有山有水，地灵人杰。历史上，那里也是蛇经常出没的地方。那次出差，我随身还带了点季德胜的蛇药。带我一起进山的向导王大哥，曾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是一位所向无敌的勇士。

王大哥见我怕蛇，他拍着胸脯对我说，你别怕，跟着我，保管没事，我最喜欢玩蛇了。他说着还给我展示了一个小木棍，前面有分叉。他说只要用小木棍叉住蛇的头部，然后可以抓住蛇的尾巴，铆足了劲抡圆了甩出去，蛇就散架了。再用我抽烟的烟袋，弄一点烟袋油抹到蛇嘴上，蛇会立刻晕过去，这时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它。

在王大哥眼里，蛇是最好的东西，因为抓到蛇后可以先取蛇胆，蛇胆可以明目。剩下的蛇肉可以美餐一顿，蛇皮还可以卖钱。王大哥还告诉我，其实蕲蛇在蕲春并不多见，反而在相邻的安徽、江西比较多。因为历史上蕲春是水陆要塞，也是药材的集散地，很多人误以为蕲春是蕲蛇的主产地。不过大别山的毒蛇还有不少。

说来也怪，我跟着王大哥后边走，有意四下寻找蛇，竟然连一条蛇的影子都没见到。可能是蛇知道王大哥要来，退避三舍了。后来他只好带我去了养蛇基地。那个年代，蕲春已经开始养殖蝎子和蛇等。

反鼻之名

1987年，我留学去了日本，曾到日本养命酒厂去参观。我看到他们的处方上写着“反鼻”二字。我很是好奇“反鼻”究竟是什么药，还以为是个日文的汉字。我回来后查了查《本草纲目》，才解开这个疑惑，原来反鼻就是蕲蛇。

《本草纲目》中这样记载：“诸蛇鼻向下，独此鼻向上。”这个蛇鼻特征在药材鉴定方面叫翘鼻头。李时珍记载其它蛇得鼻都不翘起来，只有蕲蛇的鼻子是翘向天空的。

2017年，香港亚洲电视拍摄100集《世说本草》时，我担当专家解说。

在电视机前，观众看到的是我拿着蕲蛇展示，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逐项讲解。有朋友很惊讶，专门给我打电话说赵博士你真够胆大。我告诉他，那条蛇看上去很鲜活吧，其实已经是一条在酒里泡过的蛇标本了。

不过这次解说给了我仔细观察蕲蛇的机会。蕲蛇的头部，扁平的三角形，翘鼻头鼻尖朝上，嘴部宽大，这种特征称为“龙头虎口”。把它的嘴巴掰开，上腭有两个管状毒牙。背部两侧分布着17-24个黑褐色V字形大斑纹，方胜纹。这种纹理像书生戴的方胜帽的形状。

方胜纹是汉族一种传统的纹样，由两个菱形压角相叠组成的图案。这种图案是古代汉族神话中"西王母"所戴的发饰。方胜纹在明清以来作为吉祥图案多出现在生活用品上。尾部疾细，末端有1枚长三角形的角质鳞片，叫佛指甲。

功效卓著

中医理论认为动物药是“血肉有情之品”。因为他们的很多功效，往往是植物药不可替代的。《本草纲目》中还有很多药酒的制作方法。李时珍说：“蕲蛇能治风，得酒良。”蕲蛇借助酒力，可直达病所，更好地发挥药力。

有人担心，蛇有毒，用蛇泡的酒是不是也有毒呢？一般情况下，酒泡个半年以上，尽管放心，酒精早就让蛇毒变质失去毒性了，并且应拔去毒牙。

《本草纲目》里还记载了以蕲蛇肉加羌活、当归等药材制成的濒湖白花蛇酒。濒湖是李时珍的号，濒湖而居。这种药酒可以舒筋活血，治疗中风湿痹、半身不遂。

蕲蛇一身是宝，除了蛇肉以外，蛇胆可用于祛痰止咳、疏肝明目。蛇蜕又称龙衣，是蛇脱下的皮，可以祛风止痒，用于皮肤病的治疗。

蛇毒能伤人，蛇毒也可救人。

我几次到黄山采药，曾见到过当地的截肢的残障人士，非常熟悉情况的安徽中医药大学的王德群教授告诉我，这里很多人就是被蕲蛇咬伤的，截肢是为保命而迫不得已的紧急措施。

现代临床研究表明，蛇毒血清就是治疗毒蛇咬伤的有效药物。

蕲蛇的蛇毒量很少，价格十分昂贵，堪比黄金，它的功效却十分独特。麻风病曾经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种疾病，蕲蛇的蛇毒就是有效的治疗方法之一，这也是以毒攻毒的成功范例。

蛇毒还有止血与抗凝血的功效，这些年人们对蛇毒抗癌的功效进行了有益的尝试。现在，在海内外有不少专门研究蛇毒的机构。蛇毒在医药领域有着广阔的开发应用前景。

目前《中国药典》记载的蛇类药材共有三种，蕲蛇、乌梢蛇和金钱白花蛇。蕲蛇的养殖技术最为成熟，这也和蕲蛇的特性有关。

乌梢蛇无毒，俗名“草上飞”，行进速度飞快，唰一下就不见了，大规模的养殖有一定的难度。

银环蛇有剧毒，对环境敏感，通常圈地造蛇池养殖，很难形成大规模的。

蕲蛇的养殖相对容易，现在的饲养基地多采用多层重叠的木质小隔间，大蕲蛇一蛇一间，小蛇几条一间，平时特别安静，乌龟一样。不但懒得动，它还懒得吃，一般一两周才吃一顿。

蕲蛇的养殖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而且养殖基地的防护设施也比较齐全。养蛇人再不用担心因此而丧命。

蕲蛇的主产地在华东、华南安徽、浙江、江西、福建等地，和古代记载的差不多。

需要特别提醒的是，野生的蕲蛇是二级濒危保护动物，不能随意地捕捉，更不能入药或作他用。现在市场上供药用的蕲蛇都来自养殖场。

人工养殖的产业满足了药用需求，同时帮助了当地农户致富，做到了资源可持续利用，这是一举多得的举措，应当大力提倡。

蕲蛇鉴别

药用蕲蛇的加工方法需要小心，剖开蛇腹，除去内脏，洗净，用竹片撑开腹部，盘成圆盘状，干燥后再拆除竹片。

曾经有位学者参与制定蕲蛇鉴定标准的时候，托我在市场上看看蕲蛇的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现在蕲蛇造假的情况还真是五花八门。

市场上的伪品，有用同科的圆斑蝰来冒充的。圆斑蝰身上没有方胜纹，而有圆形的斑纹，这是很明显的不同点。

还有一种伪品，更具有欺骗性，各种特征都符合，方胜纹、翘鼻头和佛指甲一个也不少，但肉却特别厚。这种伪品是不法商人把别的蛇肉粘在蕲蛇的皮和肉之间。人工贴了“膘”的，和挂羊头卖狗肉差不多。

如橘井、杏林的传说一样，西方文化中也有很多与医药相关的传说。

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志，中间是一根蛇杖，这是希腊传说中的医学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蛇杖。

传说中，有一天一条毒蛇悄悄地盘在了阿斯克勒庇俄斯的手杖上，医神就把蛇杀死了。马上又冒出了另一条毒蛇，口衔药草，居然就把前面那条死蛇给救活了。后来无走到哪里，他都拿着这根蛇杖，云游四方治病救人。

在欧洲，很多药店的标志也采用一条蛇缠绕在一只高脚杯上，蛇代表药，高脚杯则代表人类收集蛇毒的工具。既然是传说，就会有不同的版本。简单地说，蛇有灵性，代表起死回生的能力。

现在，蛇杖是国际通行的医药卫生标志，象征着智慧和生命力，已经超出了国界、穿越了古今。

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谢谢大家！